却说张兆坤点点头’大大咧咧地说:“奶奶的,死马当作活马医,只能这么办啦!”过了几天,许现陪着张兆坤,坐着洋车,来到前门外廊房头条天宝楼。张兆坤用二十万个银圆支票,打了一套纯金的“八仙过海”。张兆坤、许琨、程善策带着“八仙过海”,在小傻子护卫下,到前门火车站上车,沿京汉铁路南下,直奔保定。
张兆坤、许琨、程善策、小傻子在保定火车站下车,坐着洋车,赶到“光园”。张兆坤让程善策、小傻子等在门外,自己端着“八仙过海”,跟着许琨,走进“光园”大门。刚一进门,迎面便是一座天球铜雕,在阳光照耀下,闪闪发光,熠熠生辉,晃得张兆坤睁不开眼。他眨一眨眼睛,向不远处偷瞧,但见一座北斗七星石雕,矗立在花坛旁,煞是好看。他们绕过铜雕往里走,发现里面有好几进院落,花园、假山点缀其间,还有专供曹锟看戏的戏楼。张兆坤暗自赞叹,“光园”占地有三四亩,是一处中西合璧的大庭院,果然威风气派。
张兆坤、许珉来到正堂,见过直鲁豫巡阅使曹锟,立正敬礼。许现指着身后的张兆坤,对曹锟说道:“他是暂编第一师师长张兆坤,特来侍候大帅。”
张兆坤捧着“八仙过海”,跪在曹锟面前,毕恭毕敬地说道:“卑职参见大帅,一点儿小礼,请大帅笑纳。”
曹锟从太师椅上站起身,接过“八仙过海”,咧着大嘴直笑,开门见山地说道:“不用客气,有哈事情,你尽管说。”
张兆坤听罢,从地上爬起来,赔着笑脸,卑躬屈膝地说:“俺的暂编第一师,被陈光远打散了。俺想重新拉起队伍,跟着大帅,打奶奶的皖系。”
“行——”曹锟止住笑,放下“八仙过海”,捶了张兆坤一拳,满面春风地说道,“你到洛阳去找吴子玉,让他拨给你一些枪械,你再成立一个师。”
“谢大帅,谢大帅!”张兆坤“扑通”一声,又跪倒在地,朝曹锟磕了三个响头,感激涕零地说:“奶奶的,从今天开始,俺就是大帅的一条狗,大帅就是俺的亲爹!”
张兆坤嘴里哼着《十八摸》,带着许琨,出了“光园”大门。二人见过程善策,一起坐上洋车,在小傻子护卫下,赶到保定火车站。他们坐上火车,沿京汉铁路南下,直奔河南郑县。他们在河南郑县换乘火车,沿陇海铁路西行,来到洛阳火车站。
张兆坤、许琨、程善策、小傻子下了火车,坐着洋车,赶到洛阳西工兵营。程善策、小傻子等在门外,张兆坤、许现跟着吴佩孚的马弁,来到直鲁豫巡阅副使签押房。
吴佩孚见到张兆坤,板着面孔,装腔作势地问道:“你找本副使,有啥事情呀?”
张兆坤赔着笑脸,点头哈腰,用谦卑的口吻说:“曹大帅让俺找大帅,领一些枪械……”
不待张兆坤说完,吴佩孚瞪了他一眼,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厉声训斥道:“你贪污暂编第一师军饷,引起士兵哗变,被陈光远解散,今天还有脸找俺领枪械,真是岂有此理!”
张兆坤见状,登时吓坏了,忙不迭地说道:“大帅别生气,都是俺不对,俺这就滚出去。”
张兆坤不敢再啰唆,忙带着许现,拔腿就跑。待到跑出西工兵营大门,许琨扭过头,朝里面看了看,心有余悸地说:“吴佩孚瞧不起人,一点儿也不念山东老乡情义。”
张兆坤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赌气地说道:“奶奶的,既然他不要俺,俺不如到天津军粮城,去找东三省巡阅使张作霖,好歹他是俺的舵把子J听罢,许琨摇摇头,无可奈何地说:“没别的法子,咱就去找张作霖,寻个升官发财的机会。”
有当时民谣为证:
此地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处处不留爷,才把爷难住。
张兆坤、许琨、程善策、小傻子离开洛阳,坐上火车,沿陇海铁路东进。他们在铜山换乘火车,沿津浦铁路北上,直奔天津新火车站。他们又换乘火车,沿着京奉铁路北上,到达军粮城火车站。
张兆坤带着许琨、程善策、小傻子下了火车,并不急着去见张作霖,反而来到镇里。军粮城是个小镇,距天津五十余里,京奉铁路傍镇而过,海河在镇南流淌。
小镇虽然只有千余人口,却是个交通要道,有不少储存军粮的仓库。这几个月,张作霖把东三省巡阅使行营设在镇北。一条土路横贯小镇,路两旁大车店、饭铺、杂货庄、裁缝铺、理发店、铁匠炉等店铺林立,另外还有粮草、骡马、布匹、药材、
土产、算卦等摊位,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张兆坤带着许琨、程善策、小傻子,来到土产摊位前,不慌不忙地买了一条扁担、两个箩筐。许琨、程善策、小傻子给箩筐装满土,张兆坤咬着牙,担起满满的两筐土,离开土产摊位,直奔张作霖东三省巡阅使行营。
许琨、程善策、小傻子等在行营外面,不待张作霖的马弁通禀,张兆坤担着两筐土,健步如飞地朝签押房闯来。他一边往里闯,一边大声喊道:“舵把子,小崽飞翎蔓帮你盖房来了……”
话音未落,张兆坤已闯进签押房,他抬眼仔细观瞧,但见张作霖嘴里叼着玉石烟袋,正搂着四姨太寿懿调情。眼见张兆坤闯进来,四姨太寿懿勃然大怒,从张作霖怀里挣脱出来,柳眉倒竖,厉声训斥道:“这儿是签押房,没等通禀就往里闯,
当在‘胡子’窝呢!”
张兆坤毫无准备,登时怔在那里,眨巴着眼睛,干张嘴说不出话来。张作霖见状,“哈哈”大笑,摆手让四姨太寿懿出去。待到四姨太寿懿气哼哼地出了签押房,张作霖方才止住笑,板着面孔,朝张兆坤问道:“妈个巴子,你前几次到奉天来,都故意躲着俺,今儿咋找俺啦?”
张兆坤这才回过神来,少不得厚着脸皮,强颜欢笑,小心翼翼地答道:“过去的事就别提了,听说舵把子要盖房,俺专门来添土送料。”
“噢——”张作霖听罢,略一沉吟,用和缓的口吻说道:“妈个巴子,俺盖金麦殿不假,只是你要添土送料,倒把俺弄糊涂了,不知道是不是真心。”
张兆坤“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赌咒发誓道:“舵把子,俺是真心添土送料,如有一句瞎话,天打五雷轰。”
张作霖见状,满意地点点头,语重心长地告诉张兆坤:“妈个巴子,俺相信你是真心的,封你当东三省巡阅使署高等参议兼直鲁别动队队长,每个月俸禄一千个大洋。”
张兆坤感激涕零,“终、终、咚”给张作霖磕了三个响头,哽咽着说道:“奶奶的,从今天开始,俺就是舵把子的一条狗,舵把子就是俺的亲爹!”
张作霖忽然想起什么,用玉石烟袋锅指着张兆坤,反复地叮嘱道:“妈个巴子,咱现在是官军,不是‘胡子’了,不要再叫舵把子,要叫大帅。今后再来见俺,让马弁先通禀一声。”
张兆坤从地上爬起来,原地立正敬礼,大声喊道:“是,大帅!”
就这样,张兆坤投靠了张作霖,见过前敌总司令张景惠,便在军粮城扯起“直鲁别动队”的旗号。他招兵买马,积草囤粮,一时间,凑起二百多人,倒也热闹红火。过了几天,褚玉璞、毕庶澄、傅铁嘴找到直鲁别动队兵营,见过张兆坤,把江西宜春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给他。原来,陈光逵俘虏褚玉璞、毕庶澄、傅铁嘴后,让他们吐出私吞的军饷,方才放掉他们。他们离开宜春,吃了不少苦,方才打听到张兆坤的下落,千里迢迢地赶来投奔他。此刻,张兆坤正在拉队伍,自然来者不拒,多多益善,马上封褚玉璞、程善策、毕庶澄、许琨当连长,傅铁嘴当参谋,小傻子当马弁。张兆坤早就当过师长,如今连降三级,只当了一个队长(营长),自然不大满意,心里感到委屈,却也无可奈何。
民国十年(1921年),共产国际代表马林离开苏俄,赶到番禺,与孙中山多次会谈,探讨如何完成革命大业。在苏俄和共产国际帮助下,中国共产党在上海成立,召开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暂且按下不表。
且说两湖巡阅使王占元离开武昌湖北督军署(今武昌造船厂),乘火轮船过长江,在夏口大智门车站坐上火车,沿京汉铁路北上,跑到北京城。他来到财政部,从潘复手里领到六百万个银圆的军饱,存人外国银行自己的账户里。忙完这一切,他在前门火车站上车,沿京汉铁路南下,在夏口大智门车站下车,乘火轮船过长江,回到武昌湖北督军署。
驻扎在湖北宜昌的第十八师第二十一旅第十八团官兵,一年多没见过军饱,连吃饭都成了问题。他们多次给王占元打电报,索要自己的军饷,却都是音讯皆无。去年年底,第十八团部分官兵哗变,在宜昌城大抢一番,总算解了燃眉之急。
这一次,第十八团官兵得知,王占元带着六百万个银圆的军饱,回到武昌湖北督军署,自然满心欢喜,以为自己的军饷有了着落,不料想,军饷被王占元独吞,他们仍是一无所获。他们忍无可忍,再次发生哗变。当天晚上,枪声四起,整个宜昌城如热锅炒丑一般,登时热闹起来。
宜昌城池呈椭圆形,城墙高二丈二尺、宽一丈九尺、周长六里,有东湖、南藩、文昌、中水、镇川、北望、北左等七座城门。宜昌北靠镇境山峰,西南濒临长江码头,是华中地区水陆交通枢纽,停泊着几百艘川河船、南船。南船主要航行于长江下游,川河船则要溯江而上,越过三峡,直抵四川境内。宜昌也是对外通商口岸,洋人设立领事馆,开设洋行、工厂、货栈、仓库、油罐,火轮船在长江里来往穿梭。有当时民谣为证:
纸糊的宜昌,能攻不能防。
哗变士兵端着曼利夏洋枪,冲出兵营,见人就杀,先后杀掉千余人。他们抢占电报局,断绝宜昌与外地联系。他们闯进银楼、钱庄、当铺、饭馆、布号、茶楼、药房、绸缎店、洋货铺等店铺,大肆抢劫里面的商品、财物,总价值三千万个银圆。
眼见剩下四壁空屋,哗变士兵心犹未甘,把店铺付之一炬,登时火光冲天,照亮夜空。大十字街康泰药房等二百多家店铺被焚,鼓楼街物华银楼等数家店铺被焚,北望门里鼎昌布号等数十家店铺被焚,东岳庙街兴泰绸锻庄等五十余家店铺被焚,南藩门外正街凤祥银楼等数家店铺被焚,一马路葛礼洋货铺等数家店铺被焚。
尤其严重的是,日商武林洋行、大阪堆栈、德商马金洋行等外国洋行、货栈、仓库也被抢劫焚毁,吓得洋人四散而逃,东躲西藏,不敢露面。哗变士兵满载而归,大多开了小差,坐上南船,回家享清福去了。
哗变过后,英、法、美、日、意等国公使得知,有三十余家外国洋行、货桟、
仓库被焚,其中日本十九家、美国八家、英国七家、意大利二家、法国一家,总计损失二千万个银圆3公使们十分生气,当即派英国“格那脱”“格列格”号兵舰、
美国“孟活开”号兵舰和日本“田中”号兵舰,驶抵宜昌码头,炮口虎视眈眈地对准城池。他们逼着徐世昌惩办哗变士兵,赔偿洋人的损失。否则,他们要派兵上岸,保护洋人,强设租界。
王占元接到徐世昌的电报,不敢怠慢,当即让第十八师师长孙传芳赶到宜昌。
孙传芳笑嘻嘻地撤掉第十八团团长官职,把这个团的十五个营、连长全部枪毙。
孙传芳,字馨远,本是山东历城人。他早年投身北洋常备军第二镇,后来当上第十八师师长。孙传芳身高体胖,嘴角总挂着笑,杀人时也是笑嘻嘻的,两只大小不一的耳朵跟着乱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