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屋里响起威严的声音,用命令的口吻说:“妈个巴子,让他进来。”
炮手答应着,来到张兆坤面前,把他头上的破布扯下来,让他进了聚义堂。张兆坤揉揉双眼,但见面前交椅里,坐着一个“胡子”,长着老鼠眼、扫帚眉、刀条脸,干枯瘦弱,仿佛能被大风吹倒。“胡子”正在闭目养神,举着玉石烟袋锅,吧嗒——吧嗒——吸着。他身旁站着一个大胖子,五短身材,络腮胡子,横眉立目,盯着自己。大胖子后面墙上,挂着一幅画轴,上面画着刘、关、张桃园结义。画轴上方,有一个金字匾额,写着“聚义堂”三个大字。画轴前摆着香案,香案上摆着供品,点着两根赌烛,火光通明。三根丈把高香,香烟缭绕。
“胡子”睁开眼睛,见一个小伙子恭恭敬敬地站在面前,人高马大、黑不溜秋、膀大腰圆,天生一副“胡子”相貌,肯定爱干杀人放火、抢劫奸淫的勾当,却是表里如一。
“胡子”磕打着烟袋锅,用黑话问小伙子是干啥的,为啥要人伙。只见他的手先指指天,然后再指指地,瞪着眼睛,不紧不慢地说道:“挂注路难行,晒至那一溜?”
张兆坤听罢,心知对方就是张作霖,忙告诉他自己叫张兆坤,是常氏的儿子,专门来投靠。他点头哈腰,拍拍巴掌,又跺跺左脚,用常氏教给他的黑话,毕恭毕敬地回答说:“黄三称老奶,小崽飞翎蔓!”
张作霖怀疑张兆坤是衙门的探子,来试探虚实。他撇撇嘴,露出满脸凶相,伸出右手,拍拍光脑门,继续盘问道:“野兔踩盘子,要引顶子串?”
张兆坤见张作霖露出凶相,登时心里一惊,忙告诉他自己绑过财主老婆,不是衙门的探子。他先拍拍两肩,又拍拍后腰,跪倒磕头说:“绑过大红票,钻了铜钱眼。”
张作霖听罢,微微一笑,换上和缓的面容,提醒张兆坤,如果过后后悔人伙,就要被杀掉。他摸了摸左腮,又拍拍心口,一字一句地说:“挂注虽容易,拔香头子难张兆坤急于表白自己过后决不反悔,否则心甘情愿被杀掉。他在香案前叩头,然后从地上爬起来,右脚在地上画圈儿,左手拍拍心口,斩钉截铁地答道:“舵把镇反水,甘当火头插。”
张作霖决定让张兆坤留下来,表示今后不会亏待他。他点点头,从交椅上站起来,满意地对他说道:“骑驴看唱本,花开百日红。”
大胖子见舵把子收留张兆坤,忙走到他面前,大声说道:“猛虎进山林,小弟拜山令。”
张兆坤听罢,知道自己被接纳人伙。他欣喜若狂,来到香案前,毕恭毕敬地点着高香,插在香炉里,跪倒磕头。紧接着,他又挨个拜“码头”,方知大胖子名叫汤玉麟,字阁臣,本是奉天阜新县(今辽宁阜新)人。他兄弟排行第二,性情暴躁,人们都管他叫“汤二虎”。他是张作霖的把兄弟,“绺子”里的三舵把。
汤玉麟领着张兆坤,去给二舵把张作相磕头,方才拜完“码头”。就这样,走投无路的张兆坤留在八角台,混上一口饭辙,当了一名“胡子”。他肆无忌惮,公然以绑票、放火、杀人、抢劫为生,练就骑马打枪的好本领。
这一日,张作霖带着张作相、汤玉麟、张兆坤出去“踩盘子”,打算做笔大活。路过中安堡时,在村头遇到一个躲避不及的漂亮闺女。这闺女虽农家打扮,举手投足间却透着文雅的气质。张作霖登时惊得目瞪口呆,再也顾不上去“踩盘子”,悄悄跟在漂亮闺女身后,找到她的家门。张作霖打探一番,方知漂亮闺女名叫卢寿萱,她的父亲本是村里的私塾先生。张作霖二话不说,带着张作相、汤玉麟、张兆坤闯进卢家,就要娶卢寿萱当大姨太。卢氏的父亲无可奈何,只得勉强答应。大老婆赵氏虽不高兴,却不敢得罪张作霖,只得打掉牙往肚里咽。张兆坤见张作霖娶了大姨太,心痒难耐,十分羡慕,他打算找个机会,自己也弄个压寨夫人。
张兆坤知道汤玉麟也是一个大烟鬼,和自己可谓难兄难弟。两个大烟鬼情投意合,当即用红纸写下各自的庚帖,上面写着自己的姓名、籍贯、生辰、八字和祖、父名讳。他们摆下香案,磕了几个头,互换庚帖,又杀掉一只大公鸡,将鸡血沥在酒碗里,一饮而尽,结成拜把子兄弟。
刚拜完把兄弟,张兆坤的烟瘾就来了,只好陪着汤玉麟一起来到村里的烟馆0伙计不敢怠慢,忙把他们让进屋。张兆坤嘴里哼着《十八摸》,大大咧咧地进了屋,把辫子盘在头上,脱掉鞋子,和汤玉麟一起躺在火炕上。紧接着,伙计端来一个铜盘,放到炕桌上。铜盘里放着两包烟土、两把烟枪和两盏烟灯。
汤玉麟一边烧大烟泡,一边问张兆坤:“老弟,你啥时学会抽大烟的?”
张兆坤拿过一杆烟枪,大大咧咧地抽了一口,哈哈大笑,用炫耀的口吻答道:“大哥,俺早就会抽大烟,那时候有女老毛子陪着,赛过活神仙”
汤玉麟听罢,十分惊奇,瞪大眼睛望着张兆坤,用羡慕的口吻说:“妈个巴子,真想不到,你还玩儿过女老毛子!”
张兆坤点点头,得意扬扬地答道:“奶奶的,真好玩儿,比舵把子新娶的大姨太还有味儿。”
汤玉麟早巳垂涎三尺,吧着嘴说:“妈个巴子,可惜俺没玩儿过女老毛子,赶明儿咱去皇姑坟,绑董老蔫的红票,他的两个闺女,年轻漂亮,远近闻名,不比女老毛子差。”
张兆坤听罢,从炕上爬起来,把鞋子穿上,心急火燎地说道:“奶奶的,还怔着干啥,赶紧禀报航把子,绑董老笃的红票,给咱当压寨夫人。”
这一晚,正是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汤玉麟、张兆坤带着几个“胡子”,骑上快马,明火执仗,闯进皇姑坟董老蔫家。董老蔫全家人从梦中惊醒,方知是“胡子”绑票,登时乱作一团,吓得浑身直打哆嗦。
张兆坤、汤玉麟从被窝里掏出董老蔫的两个闺女,仔细端详一番。见她们果然个个是年方二八,虽衣着朴素,却天姿国色,百般娇媚,一副小家碧玉风范。
张兆坤见状,禁不住哈哈大笑,厉声对董老蔫说道:“奶奶的,俺还少个压寨夫人,你闺女长得像朵花,正好给俺当压寨夫人。”
董老蔫听罢,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哀求道:“求好汉爷饶过闺女,俺情愿献出家里的一切。
张兆坤抬起脚来,蹬倒董老蔫,嘴里不干不净地骂道:“奶奶的,俺是杀人放火的‘胡子’,不但要你的闺女,也要你家里的一切。”
话音未落,张兆坤笑嘻嘻地摆摆手,让“胡子”们翻箱倒柜,搜罗董老蔫家值钱的东西,可惜只找到一些锅碗瓢盆等生活用品。
张兆坤失望至极,挟起一个美女,出了董老蔫家,放到大青马背上。汤玉麟也不甘示弱,搂抱过另一个美女,放到黄骠马背上。两个美女遭此劫难,吓得鬼哭狼嚎,只可惜遇到魔王,徒唤奈何。“胡子”们见状,将抢来的东西放在马背上,互相打个呼哨,紧跟着汤玉麟、张兆坤,扬鞭纵马而去,返回八角台村。
董老蔫见两个闺女被抢走,束手无策,只好托人出面调停,找张作霖求情,打算赎回红票。张作霖假扮好人,按照江湖规矩,满口应承。待到他收过董老蔫送来的赎银,却出尔反尔,翻脸无情,不让董老蔫救回两个闺女,董老蔫的赎银成了肉包子打狗——去不回。董老蔫见事机不顺,也是无可奈何,只得打落牙往肚子里咽,听天由命。
张兆坤绑来董老蔫的大闺女,方知她叫秋菊。张兆坤将董秋菊推倒在火炕上,往下扒她的衣服。董秋菊吓得脸色煞白,百般抵挡,不让张兆坤糟蹋自己。张兆坤性情粗野,见董秋菊拒绝自己,不由得火冒三丈。
张兆坤扇了董秋菊一耳光,用嘲讽的语气骂道:“奶奶的,装啥洋蒜,俺都不怕羞,你怕哪门子羞呀!”
董秋菊耐不住张兆坤人高马大,膂力过人,被对方剥个精光,露出白净净的身体。她脸羞得通红,不好意思地摇着头,闭上眼睛。张兆坤把辫子盘在头上,肌在董秋菊身上,大显男子汉雄风。他用力地晃动腰肢,屁股上下颠动,拼命地冲击董秋菊。
“娘吻——”董秋菊咬紧牙关,痛苦地叫道:“别弄了,疼死俺啦。”
张兆坤不管不顾,继续冲击董秋菊,过了半晌,方才云消雨散。
张兆坤放荡无度,没过多久,就玩腻了董秋菊。见汤玉麟绑来董老蔫二闺女春兰做压寨夫人,张兆坤有些羡慕,嘴里哼着《十八摸》,找到汤玉麟,要求将两个美人调换一下。汤玉麟合计半晌,觉得不划算,当即拒绝了张兆坤。
眼见张作霖为非作歹,奉天将军增琪派出巡防营,要剿灭他的“绺子”。张作霖探得消息,不敢怠慢,翻身上马,带着“胡子”们,直奔大黑山而去。
张作霖、张作相各骑一匹马,张兆坤、董秋菊骑着大青马,汤玉麟、董春兰骑着黄骠马,在山路上纵马疾驰,山风在耳边呼啸而过,路旁溪水潺潺,叮咚作响,远处松涛阵阵,虎晡龙吟。
突然间,从桦树后蹿出一只白色斑斓猛虎,登时将张作霖吓了个半死,把烟袋,锅丢到一旁,忙不迭大喊“救命!”
张兆坤循声望去,但见一只内虎张牙舞爪,挡住张作霖去路。张作霖坐骑撕鸣一声,随后瘫倒在地,张作霖被抛到一丈开外,哇哇怪叫,瑟瑟发抖不停。张兆坤二话不说,举起毛瑟手枪,扣动扳机,只听得砰的一声,便将白虎撂倒在地。
张作霖从地上爬起来,坐在坡上喘息不止。过了半晌,他惊魂甫定,用赞赏的口气对张兆坤说:“妈个巴子,真是好枪法,救了俺一条命。”
张兆坤跳下大青马,找回玉石烟袋锅,交到张作霖手里,大言不惭地答道:
“奶奶的,天上飞的,地上跑的,一个响窑一个准,没有俺打不中的。”
张兆坤说罢,嘴里哼着《十八摸》,用刀扒下白虎皮。
“胡子”们重新上马,继续前行,来到深山老林里。张作霖找了个背风向阳的山坡,让“胡子”们搭窝棚。“胡子”们登时忙作一团,先在地上挖出长方形大坑,在坑里竖起几根圆木当柱子,柱上再架上密密麻麻的橡条,椽条上铺满茅草,用土封堵缝隙,留出房门和窗户,总算把窝棚搭完。
张兆坤、董秋菊住在一个窝棚里,夜晚山风从土墙、草顶的缝隙中钻进来,冻得人睡不着觉,他们只好跳下草铺,点燃篝火,围着火堆打吨儿。突然,身怀有孕的董秋菊就要临盆,在地上来回打滚儿,发出痛苦的号叫声。张兆坤见状,急忙把董秋菊抱起来,放在草铺上。
董春兰得知姐姐就要分娩,赶忙过来帮忙。张兆坤见来了机会,自然不肯错过,嘴里哼着《十八摸》偷偷地瞟了董春兰一眼,伸手在她白玉般的手上掐了一把。不料董春兰并不拒绝,微微一笑,迎合着张兆坤的举动。此刻董秋菊已歇息半晌,重整旗鼓,使足力气,拼命地生下一个男孩。张兆坤大喜过望,抱起新生婴儿,给他起名叫大喜。
巡防营打着黄龙旗,来到八角台村,发现张作霖的“绺子”早已逃之夭夭。巡防营无可奈何,只好烧掉“胡子”的聚义堂,扫兴地打马回营。张作霖闻讯,大喜过望,带着“胡子”们回到八角台村,重新修起聚义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