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下雨的夜。
雨绵绵细细的打落在窗外,繁茂的枝叶上,打得枝叶轻轻的颤动。
窗内,叶贝安静地坐着。
她手伸到窗外,感受风擦过指间的清凉。
她只是这么坐着,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坐了多久,一天之内,又发了多少次呆。
身后,句介和奂舒担心地望她,想提醒她,是时候,该睡觉了。可提醒的话,到了嘴边,却又怎么也吐不出来。
最后只好作罢。再次叹息地望她。
至从半个月前,从中国北平回来,她整个人就变了。变得没有欢笑,没有快乐,甚至连生气都没有了。
她们试着问过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以前不是说好,要和吹越大人一起去北平的吗,为什么到最后,就她一个人去了呢,又为什么突然和吹越大人闹僵,还毫不犹豫地提出了离婚的要求。
虽然吹越大人到现在都没有答应,也试着几次来找过她。她都闭门没见。
似乎他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天天这么闷在屋内,坐在窗子边,不说话,也不干什么,只是对着外面发呆。天皇也很担心,也问她过,同样的问题。她也只摇头不答。
夜渐渐深沉。
雨越下越大。
叶贝还只是坐着,似乎并没有打算睡下的意思。好像要这样坐着,一直到天亮。
突然一阵风灌进,带着冰冷的寒气。
叶贝下意识地冷了下。神思慢慢的收回。
她回头望向屋内,才知道,句介和奂舒就那么在她身后站了很久。她在心里低叹一声,终究还是不忍心,让她们陪着自己一起受苦。
但她也知道,她若不睡觉,她们说什么也是不会走的。
就只好从位置上起身,走去榻榻边,吩咐她们替自己更衣。
句介和奂舒忙高兴地点点头。眉眼间的担忧总算稍微那么退了点。
叶贝任由她们帮自己更完衣裳,然后静静的躺进丝被里。句介和奂舒把窗门关好,也退出去了。
屋子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落樱殿。
依然熟悉的环境。
本以为嫁进吹越家后,就会很少的回来。没想到,才短短的几个月,却又重回到了这里。
说句实话,她很想吹越树理,很想见他。
可是,她只要一闭眼,就会想到那两封信。
只要一想到那两封信,她就会恨他,恨得心都要碎掉。
那天晚上,她痛急之下,出手无情地打了他。手狠狠地打在他的脸上,留下红红的指痕。他应该会很痛,可是,她的心未尝不痛,她尽管冰冷得拒他于千里之外。
心却痛得快要死去。
那两封信,那两封迟到的信,让她成了个不孝不义之徒,更让她恨自己,恨得想要杀了自己。这两封信夺去了师父想要见她最后一次的希望……
半个月前,她带着那两封看似轻薄,却颇为沉甸的信函。忐忑地踏上了船只,回去了北平。她把信深深地压进箱底,不敢去看,更不敢去想。
那信中可怕的内容,就像残忍的魔鬼一样。只要瞧上一眼,她就有被魔爪狠狠捏碎脖子般的痛。
她在心里一遍遍的告诉自己,那是不可能的,一定是师弟见师父太想她,所以故意编造了那样可怕的谎言来骗她。只是希望她能快点回去。
历史上的师父,不该这么早死去,不该的……他应该再活近二十年的……
他武功那么厉害,谁能在战斗中,打败他,并致他于死地呢?
可是,可是历史似乎已经改变了,她的出现,就是最好的例子。历史上的霍元甲,根本就没有她这么个徒弟……
她好害怕,内心有深深的恨,恨自己,师父如果真死了,那么很有可能是她害死的……
船越靠岸,她心底的痛就越深。
直到真正的站在北平,精武馆门前,她还心存一丝希望。
可是,当看到精武馆的弟子,在刘振声的带头下,从红红的朱漆大门后,披麻戴孝地走出来。她整个人瞬间掉入冰冷的洞窟一般,几乎要站不稳。
泪水瞬间淹没了她整个心。
她绝望地跪在冰冷的地面。
绝望地望着正厅内,正香火供应着的,师父的黑白遗照。遗照上,师父清秀美丽的面容,唇角有轻轻的微笑,一身雪白衣衫。
他在轻轻微笑……
泪水迷住了她双眼。
她绝望地喊师父。
她绝望地冲过去,抱住供桌,绝望地求他快点看看她,轻轻摸住她的头,温柔的告诉她,他只是在吓唬她,他没有死。
她求他,努力的求他,拼了命的求他,哪怕只是对她笑一笑,也好。就算用她的命去换他的,她也愿意。
可是,可是,他终究没有,任她怎么求,怎么唤,都没有。
他遗照前,烛火冰冷的烧。
她心也跟着慢慢的冰冷。她转过头,冰冷的问刘振声,师父是怎么死的,谁杀的。
刘振声脸上难掩悲痛。声色凄厉地告诉她,是一个东洋武士,叫宫本太一。
她神色怔住!!!
刘振声又说,他在东洋,不知听谁说,师父曾经不费吹灰之力的,打败了俄国来的大力士,名震全国。就特地赶来找他比武。
他没打过师父,败得很狼狈,就怀恨在心,一些日子后,又约师父在一座山上比武。他们打着,打着,打进了一个山洞。
我们只在外面看,没有进去,谁知师父就……
说到这,刘振声及馆内众弟子满脸的悔恨和愤怒。
“我们葬完师父后,就去找宫本太一,想要报仇,我们不相信,曾经彻底打败过他的师父,会无缘无故丧命,可是,就在他比完武的当天,就回去了东洋……”
刘振声充满愤怒的拳头,狠狠地砸在坚硬的墙面,拳头擦出血来,血红艳艳的,顺着他手背滑落,滴在地上,染红了一片。
叶贝转眼,望向师父,黑白遗照中,他清秀如仙人般的面容。拳头在两旁狠狠握进,指甲掐进了肉里,仍毫无知觉。
她的心,已经彻底痛得麻木。
东洋吗?
就算他跑去地狱,她也要亲手血仇!!!
冰冷的地面,悲伤绝望的厅堂,师父黑白分明的遗照,刘振声痛苦的表情,流着鲜红血液的手……
她背脊挺直地跪着。
“这个仇,你们没法报,就由我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