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到了婚后的第四天。叶贝早早的起来,屋外,天才蒙蒙亮。空中飘着淡淡的薄雾,给整桩院子蒙上了层神秘的色彩。
吹越树理因为晚睡,还没起来。
他睡着的样子很安静。长黑的睫毛在白皙的肌肤上落下层暗影。叶贝轻巧地踩着步子,像是怕打搅到他。她轻轻的走出内室,到了外室,抱过案上置着的一个紫檀木宝盒。宝盒里放着的正是新婚之时,所留下的糕饼。
将这个紫檀木宝盒找一块好的地点埋下,三夜饼之仪,就算是完成了。
当然,叶贝不信这个仪式真的能给自己带来什么好运。她这样做,只是纯粹觉得好玩。也不枉这辈子在东洋住过。
她将宝盒埋在了一颗院中最为茂盛的樱花树下。地面上落满了樱花,错错落落的,很是美丽。埋完宝盒,她又才返回屋内。
进去内室,发现吹越树理已经醒了。
他好看的丹凤眼瞥了瞥她。
叶贝没说话。
他有些懒洋洋地冲她张开双臂。露出白皙紧实的胸膛。
叶贝站着望他。
他双臂一直张着。好像她不过去,他就会一直这么下去。
叶贝无奈,走到榻前,直接扑进了他怀里。身下,吹越树理心情就大好,轻抿的薄唇随即就漾开抹笑来。
既然已经醒了,叶贝就没再有继续睡下的欲望。她抬眼看了看窗外,窗外虽然比她刚起来时亮了不少。但仍然有些灰蒙。
快两个月了。
在东洋快两个月了。
她突然想念祖国,想师父在北平到底过得怎样,还有师弟和他们终于创下的精武门,开办的怎么样了。还想念李家热腾腾的小笼包子。
吹越树理手在她头上摸了摸。
叶贝头埋在他胸口,把眼睛闭上。心想,既然不能回北平,也吃不到小笼包就自己来做吧。她两手撑住榻榻,刚想起身。
吹越树理却一个翻身将她压下。
叶贝不说话地看他。
吹越树理唇角一阵坏笑“起床之前,先把昨晚没办的事,补上吧。”
叶贝“……”
当叶贝终于可以进膳所试着蒸小笼包时。外面的天已经完全大亮,太阳也升了出来。虽然温度还很淡,淡到落在肌肤上,几乎没有感觉。
御台所亲自下厨,下人们都瞪大眼,好奇地偷偷观望。想知道,这位御台所,能准备出什么样的美食来。
叶贝像模像样地用滚水,把桶里半满的面,慢慢地软成粉团。这是做包子的第一步。然后,她开始揉搓。
揉搓了半天,终于有点面团的样子了。
望着自己努力半天的结果,某女终于找到了成就感。然后,开始用刀将长面团,切成一个个的剂子。
碾成薄圆形粉皮,包入肉馅和菜馅。一个完整的小笼包就算出来了。下面就是放在笼子里蒸。等着蒸熟,就可以尝尝了。
那天,吹越树理第一次尝到了叶贝亲手做的东西。虽然味道淡了点,但是样子看上去,还蛮顺眼的。
能尝到她亲手做的,吹越树理很开心。
见自己辛辛苦苦劳动出来的成果,被人认可,叶贝也很开心。吃起来的时候,心里着实很欢乐。
可是,她很快就欢乐不出来了。
下午,思宜院夫人特地派人叫她过去影苑阁。说是有事要交代。当时,吹越树理正在自己的阁内忙事。并不知道叶贝被叫了过去。
下午的阳光温温热热的,照得叶贝身上银白色饰样外罩也温温热热的。
进了影苑阁。
思宜院夫人正半靠在案上,手持和扇。眼睛微眯着看叶贝。
见她到面前,就和扇一抬,指了指下面的软垫,示意叶贝坐下。
叶贝就乖乖坐了。
刚坐好。
思宜院夫人就道“我们吹越家虽不比皇宫,却也是整个东洋首屈的大家族。你不会不知道吧?”
叶贝嘴角急不可察地抽了抽,点点头。知道,当然知道,你们吹越家一直都很了不起。了不起到全国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她又怎么会不知道呢。但是她奇怪,吹越家是首屈大家族,跟她有什么关系呢?
只听思宜院夫人又道“不管你在宫里行为怎样,但是来到我们吹越家,就得遵守我们吹越家的规矩。身为御台所,怎可和混迹在下人们该呆的地方。”
叶贝抬头望她。
觉得这位婆婆,当真专横。她不过想吃包子,就自己去做了,有什么不对。他宝贝儿子不也吃得挺开心的吗?
“身为御台所,就得有御台所的样。”
“我……”叶贝刚想说话。
就听她又道“以后记住,不管你在中国认识了什么人,都不能书信随便来往,尤其是男人。免得丢了吹越家的脸。传出去的话,只会叫人以为我们吹越家娶回来的媳妇,不知检点,也丢了皇家的面子。”
她这句话说得很重。
叶贝眼睛瞪大。猛然意识到了什么。敢情,她今天叫人找她来,不但但是因为她进膳所,失了御台所的身份。而是因为,她写信回国给师父的原因。
她就说,信明明写好在书案上放着的。没有她的应允,一般人怎可能随便进入,更不可能把信盗走。原来是这位当家人在背后捣鬼。
“我的信呢?”叶贝郁闷至极,张口就要“还给我。”
“信就暂时放我这”思宜院夫人严色道“下次若再犯,就处以重罚。”
叶贝眼睛瞪大。
这天,她回到落樱阁后。对着内室的墙,猛磕了几个响头,心里的郁闷才稍微平复点。吓得句介和奂舒脸色煞白。
不让她和师父书信往来,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她不干,就是不干。
翻转过身,靠着墙根坐着,叶贝就突然发起呆来。
她想,信已经寄出三天了。再过几天,就该到了吧。
晚饭时间,吹越树理过来,就见她抱着膝盖坐在墙根怔怔发呆的样子,心里禁不住心疼。他走过去,伸手托起她的下巴,问怎么回事。
叶贝只是看他。眼底是浓浓的无措。
吹越树理更担心。好看的丹凤眼凝了凝。
半晌,叶贝才起身,抓住他的手。抬眼定定的望他,有些失神的问“我是不是再也去不了北平了?”
吹越树理伸手刚要去碰她的肩头,听到她这句话后,手指明显在空中顿了顿。
“如果我执意要去呢?”她着急地问他。
她的头只到他胸口。她努力抬眼看他,注视他。
吹越树理先是没说话。
隔了好一会,才开口问“北平真的让你这么留恋?”
叶贝拼命点头。
吹越树理望住她。修长好看的手指在她白嫩的脸上,细细抚摸,心疼道“以后有空,我陪你一起去北平看看。”
叶贝顿时喜上眉梢。
一下蹿起,狠狠地搂住吹越树理的脖子。
吹越树理双手紧紧环住她。唇角轻笑,却有些苦。他抱住她,仿若抱住的不是她,而是他全部的生命。
空气很安静,还有些温热。
她的身子也软软的,热热的。吹越树理突然却觉得心头有什么东西,空落落的。手中的幸福似乎来得太简单了。反而好心慌。
他低头,下巴深深埋进她颈窝。
声音低低的,有些无措,有些空洞,还有些迷茫“旋子,我爱你。”
我真的好爱你!!!
这是叶贝第一次听他这么说。心里不禁满满的,就更紧的搂住他的脖子。虽然以前也想过,他这么对自己说。
但再联系他的性格,这么深入骨髓的话,似乎不适合从他口中吐出来。
于是,往后,就没再去想。
现在却这么突然。
他……
叶贝幸福地笑着,头窝进他结识温暖的胸口。
那一晚,星空分外美丽,樱花瓣飞飞絮絮,晶莹得像雪一样,轻轻薄薄的……就像她的心一样……
霍元甲收到信的时候,是在四天后的下午,临近傍晚。信是刘振声从外面拿回来的。霍元甲因为最近,身子不适。就早早的在床上休息了。
刘振声高高兴兴的跑近屋,将信拿给霍元甲看。
霍元甲手里捧着信,认真看起来,秀气有些苍白的唇边终于绽开了抹轻和的笑来。
看了一会,他突然拳头轻握,抵在唇上,一阵连续的咳嗽。
刘振声本来是很高兴的。可是看着师父脸上温柔的笑,听着因病导致的低咳,心就不自主地伤感起来。酸痛翻涌。师姐去东洋这么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再回来。
他和师父都挺想念的。以前,师姐在,还能陪师父谈谈心。他一直都知道,师姐了解师父,每次师父不开心。她都能几句话,消去他心中的不安。
精武门开办,来了不少弟子。
事务也跟着渐渐繁忙起来。可能就因为太累了,师父的身子,渐渐的……
傍晚的霞光淡淡的洒下,将外面的天空映成了红色。刘振声关门出去,将这一刻的宁静,完全的留给霍元甲。
出到门外后,他抬头望望天。
慢慢的,下了个决定,找个懂日文的,帮着寄信去东洋……
这样想着,他就抬步,往院子外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