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舞过程中,经常有不少视线看过去,慢慢地停在她脸上。
其中有一道特别的熟悉,毫不遮掩。
女孩子往往很敏感。所以叶贝很快就察觉到了。她观舞的心一下子高高提起来。直觉告诉她,目光的主人很可能是吹越树理。
她手指紧张地抓皱和服衣摆。
头慢慢地抬起。
镜头缓慢般,慢慢抬起。
望向了视线的主人。
好看魄力的丹凤眼,乌黑的长发,尖削的下巴,白皙的肌肤,神情之间的傲然……
叶贝望住他。很快又转开了视线。
她手指紧张地抓皱和服衣摆。唇色紧张得有些发白。左手边有杯热腾腾的茶,她下意识地慢慢伸出手去握住烫热的杯身。
有另一道视线看过来。
视线的主人就是坐在明治另一边,风韵犹存,神色端庄的中年女人,昭宪皇后,一条美子。她视线望向叶贝,敏感地察觉到了不对劲。
就声音静静的问“梅宫身子不舒服吗?要不要先回屋休息?”
叶贝愣神地想喝茶,杯子已经举到了嘴边。
她这么突然一问,毫无征兆的。
叶贝猛然间惊醒,心下一紧张,手一抖,茶水顿时洒了出来。
茶水刚注杯里不久,还很烫。
她胸前的衣襟湿了一大半。还渺渺地冒着热气,明治转身看她,脸上略显慌张,轻声责备,外加关心道“这么大人了,怎么这么不小心。”
又急忙转头吩咐一旁侍立,随时待命的女中“快带公主回去,换身衣裳,再问御医拿些药。”
宴席场顷刻间有些混乱。
女中忙应。
匆匆扶叶贝离开。
目光跟着她走出去,吹越树理好看的手指,在玉质的杯身,紧紧扣住。
在屋里的时候还没有感觉。但当出来后,呼吸到新鲜的空气。感受到脸颊处吹来的习习清风,叶贝才感觉出胸口传来一阵阵痛,难受极了,就像被车轮来回压滚般难受。当回到屋里,半褪去和服,仔细检查时,才发现浇上开水的地方,已经红了一大片。
忍痛地由着女侍替她涂上药膏。
叶贝疼得有些受不住。
女侍慌乱地看她。
叶贝努力扯着嘴角笑说,没事。眼神示意她继续。
女侍这才又细细涂抹起来,只是动作更轻了不少。显是怕弄痛她。
任谁都知道,天皇宠这位公主,已经宠到了一定的地步。暗地里,引来多少人羡慕,甚至好些妃嫔也是。若她在她手中出了什么问题,她日子也就不长了。
药膏很好,很有效果,涂在上面大约半个时辰后。疼痛明显减弱了不少。宫宴还没有结束,松之阁的灯光明朗的亮着。叶贝闲在屋里呆着无聊,就出来走走。穿着白色纯质棉袜,她没有目的,的在光洁的木质走廊内走。
走廊外面的樱花随风飘扬,有好多,美丽妖娆地轻轻飘落在地板上,不发出任何声响。像是怕吵到这静悄悄的夜。
不忍心打扰的夜。
走着有些脚酸。叶贝就靠着走廊边褐色的铜柱,坐了下来。脚悬在半空,无聊地晃荡。
“哇,好美的樱花。”
走廊拐角处有声音传来。清清脆脆的,应该是女孩子的声音。话里透着说不出的开心。叶贝坐在高筑的走廊边缘,脚悬在半空,继续无聊地晃荡。
“树理哥,我去摘几朵玩玩。”女孩子好听的声音再次传来。
叶贝的脚僵在半空。
身子仍还是靠着铜柱坐着。
铜柱很粗,她坐在那里,正好挡去了身影。
咚咚咚……
一连串脚步声在木质地板上响起。紧接着一个飞快的身影跑去了庭院的一棵樱花树下。粉色樱花瓣,纷纷扬扬,淡淡的月光下,美丽的宛若神秘的精灵。
叶贝静静坐在长廊边。目光落在樱花树下,那女孩欢快的身影上。她张开双臂,在纷扬的樱花雨里开心地转着圈。橘色的和服下摆大大的荡起。樱花一片片,落在她的衣裳,落在她乌黑的发间,落在她白皙的手心……
又有人走下了长廊。
那人身材颀长,腰佩两柄宝剑。剑端各嵌着颗耀目的红蓝宝石,清淡的月光里,红蓝宝石散发着安静的流光。
随着那人慢慢往女孩走去,风中有轻小铃铛相互碰撞出的脆响。
叶贝看着看着,如雾的水杏眼霎时蒙上了层薄薄的湿气。闭上眼,她深深的,深深的吸了口气,不去感觉心头几乎绝望的痛楚。
吹越树理,你这是在报复我吗?
报复我没有答应你,一起回东洋。
抬头望着高空清冷的星光,她的心痛得麻木,麻木到她的生命仿佛是不存在的。灵魂早就抽离体外,飞向了遥远的太空。
她目光凄婉地仰望星空。
晶莹的樱花瓣从她周身掠过。然后,她就有了种恍惚的美,肌肤是白的,手指是白的,眼神是朦胧的。美得仿佛下一刻,就要随樱花飘零……
“旋子公主。”有人叫她。
两种目光望了过来。
叶贝慢慢放下头,也望过去。
她望向吹越树理,望向那个身着橘色和服,笑语欢快的女孩。唇色有些苍白,眼里却忽而迸射出了浓浓的倔强。
吹越树理静静凝望她。
步履缓慢,甚至有些不敢相信地朝她走去。
走到她面前。
他低头看她。
她回望他。
“旋子……”他轻轻的唤她,声线里有无法察觉的颤抖。
叶贝荡在半空的脚晃了晃。
过了会,她才回应“吹越君。”
吹越树理在她回应他的时候,对她伸出了手。然而听到她那声生疏的“吹越君”后,修长好看的手指,就那么生生僵住了。继而慢慢的收紧,握成拳,无力地垂下。
橘色和服女孩轻快地跑来。似乎没有察觉到眼前的气氛有些不正常。
她跑到叶贝面前,开心地笑“哇,旋子公主近看更美,比仙女还要好看。”
叶贝淡淡一笑,提起脚,爬坐起身,头也不回地,走开。
只在快要走到走廊尽头时,扭头对他们说了句“再见。”
然后毫无留恋地从他的视线里消失。
你若当我是师父,就听我的话。否则,师父没有不听话的徒弟
从今天起,我们就解除师徒关系吧。
师父啊,师父,你曾用这么强硬的方式,劝我来东洋找他。可是得到的,却是无情的忘却。想不到吧,你一定想不到吧。
原来所有的紧张和不安,全是她一个人的。自恋的以为,他也会像她思念他那般的思念她。如今看来,她的想法是多么的可笑。
所谓的爱,竟是这般脆弱。脆弱到短暂的分离半个月,便荡然无存。比泡沫还容易碎掉。
叶贝是个表面有些大大咧,又比较随意的人。只在心里郁闷到不行的时候,会习惯性地磕脑门。
其实,她更是个倔强的人。
倔强得不喜欢在自己在意的东西上失败。
如果吹越树理想用这种方式来惩罚她。那么她就越不会让他得逞。她会让他知道,她不在意,从来都没有在意。
静谧的庭院内。
橘色和服女孩不解地望着叶贝消失的走廊尽头,不解地歪头看向身边的吹越树理“树理哥,旋子公主怎么突然走了,她心情不好吗?”
她身边,吹越树理好看的手指轻按在佩剑上。
目光静静的,幽幽的。
他薄唇轻抿。好像根本没听见橘色和服女孩疑问的话语。
“树理哥,你怎么了?”
久久听不到他的回答。女孩更加的茫然。
一阵风吹过,吹越树理静静幽幽的目光,忽而闪动了下。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俊美的脸上,现出丝淡淡的苦涩。
橘色和服女孩呆呆地望着他。很是惊讶。她记忆中,似乎什么事都难不住哥哥呢。他完美得几乎不存在。可是,就这么完美的哥哥,似乎陷入了某种无奈又极其苦涩的境地。
轻若无声地低叹。
回想起以往的种种,吹越树理突然就明白了过来。在北平的时候,他看到她和霍元甲走得那么亲密,就心里极为伤痛。误以为,她真正喜欢的人是他。却疏忽了一个关键,他是她的师父,她是他的徒弟。还自以为,隐晦地提出分手,离开中国,回到东洋,对她来说,是最为轻松的解脱和成全。
原来,他错了,错得很离谱。
就如刚才,她定是误会了他和树乃的关系。因为她不知道,树乃其实是他的亲妹妹。
无奈地再叹一声。
吹越树理修长好看的手指,轻轻抚上身旁,橘色和服女孩,吹越树乃的头,颇为感慨地道“树乃,你哥哥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犯了个不可饶恕的大错。”
“大错?”吹越树乃的表情这下已不是惊讶可以形容了。
她不敢相信地看他。心里却想,像哥哥这么几乎完美的人,会犯什么大错呢?
吹越树理唇角苦笑“你哥哥我,伤了你未来小嫂嫂的心。”
这就是所谓的,当局者迷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