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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恶意的舆论

洛克菲勒在国内名誉一直不好,人们往往把他看成资本主义的代表,以大吃小的首创人。这个恶名在1885年左右很快就传到国外,国外的报纸杂志也开始攻击他。洛克菲勒身为商人何以如此引起舆论界的注意呢?

这又要回溯到十九世纪七八十年代的“促进南方繁荣公司”时代和合并时代。在洛克菲勒支持“促进南方繁荣公司”时,各界早已对他不满,认为他想独占炼油业。到1879年,一个调查铁路公司歧视小客户及其他漏洞的“赫本调查小组”,在执行任务时,对“标准石油公司”也顺便审查。结果翻出很多对该公司不利的证据。虽然公司大部分的高级职员(如亚格博、吉维特等人)都守口如瓶,但调查小组仍由其他人的口中得知“标准石油公司”合并其他公司,与各铁路公司勾结分摊生意,并限制他们与独立商人来往等事。调查小组毫不留情地马上开始数落该公司的罪状。他们说“标准石油公司”与铁路公司共同违反了铁路的经济和社会道德,指明“标准石油公司”是最典型的铁路歧视案件的例子。他们指出自从“标准石油公司”控制铁路公司之后,“铁路公司”在运油方面是做亏本生意,所以只好在其他方面寻求补偿,因而间接地伤害到其他的铁路客户。这种指责马上使全国的人认为洛克菲勒是不法商人,连纽约著名的《航业与商业》期刊上也如此地形容他。

除了报纸杂志有形有色地描绘该公司的黑暗之外,还有许多受害人出来作证,把事情弄得更加戏剧化。比如有一位在克利夫兰的白克斯太太,丈夫生前也是做润滑剂的生意,当时“标准石油公司”并不强调润滑剂的销售,所以跟这位白克斯先生相安无事。等他死后,由他的遗孀白克斯太太继续经营。不久之后,“标准石油公司”就开始开拓润滑剂市场,在1878年买下白克斯太太的工厂。白克斯太太觉得自己的厂值二十万美元,却被“标准石油公司”以七万九千美元的价钱购得,连她恳求要保存一万五千美元的股票也被拒绝,将之买断。她就对人说:“洛克菲勒欺侮我一个孤寡!”后来,经她大伯及友人出面调解,再度解释成她估价错误。该公司应只值十五万美元,工厂值七万一美元,其他存货等物值七万九美元。而“标准石油公司”却认为工厂只值六万美元,存货值一万九美元,其他白克斯太太自认价值六万美元的东西,“标准石油公司”不要。所以,实际上“标准石油公司”的估价也差不远,差不多有十三万九千美元,只比原来少一万一千美元。洛克菲勒只好再出一万美元以平息事件,并感谢她的大伯——白克斯先生。洛克菲勒说:“这桩事件中,白克斯先生的关心很令我感动。他不愧为我公司的一名好伙计,我年轻时教会中的好伙伴。”

报纸杂志等同业如此地攻击洛克菲勒的原因很多,最主要还是洛克菲勒太成功和正逢经济不景气的时代。当时,一般人民生活困苦,财富都掌握在少数人手中,大众当然愤恨。再加上文学家和思想家提倡反对资本家,追求乌托邦思想与不屈服于现实的生活,民众就更加注意大财团的行动,以致有人专门研究洛克菲勒和“标准石油公司”,以备着手揪出他的黑暗面。

这个人叫亨利·罗埃得,是个激进、文笔锋利的年轻记者。1880年,他读到一篇有关于赫本调查案及铁路公司的报导,就开始着手搜集资料,终于写了一篇《垄断者的内幕故事,登在1881年3月份的《大西洋月刊》的首版上。这篇文章立即引起了极大的轰动,令全国上下议论纷纷。该刊物不但在美国国内七版售光,还流传到国外(伦敦的《铁路新闻》专门印了许多免费的副本送给英国的商业人士)。

在国内,罗埃得的这篇报导刊出得正是时候,因为当时小厂家多半被大企业吞食;农夫们要与国外的农夫竞争,政府又不加以保护;工人没有工会组织,只有盲目地生活。总之,除了大工业之外,几乎百业萧条,小市民们不禁怨气沸腾。到后来,有钱商人又控制了司法界,民众更觉得前途惨淡,黑暗遮天。这篇言词激动、指责严厉的报导引起一般民众的共鸣,为他们道出心中怨恨,因此杂志狂风似的畅销,以至人手一卷,使得垄断者预测到风暴即将来临。

文章内容其实有许多夸大不切实际的地方。但当时人民心情都很激动,谁也没有心思去查证,大家完全接受作者的看法。作者指责“标准石油公司”用低价的原油提炼,却高价卖出,增加每个家庭的负担。他估计每加仑的煤油应该卖一毛一,而“标准”却卖一毛九分多,如果一个年收入八百的家庭一天用一加仑,一年大约要捐献三十多美元给“标准公司”,这是他们全部所得的百分之四了(事实上在1883年,“标准石油公司”每加仑只赚了四分多而绝不是八分)。他还重提“标准石油公司”与铁路公司勾结,排挤小厂,使之无法低价运输而只好任由大公司收买,在合并同业,消除竞争之后,又再回升价钱,影响民生。而后,再拿由人民身上榨取而来的钱财去疏通报界、政界甚至法庭。他觉得地方法庭是无法管住“标准石油公司”的。于是,他建议用中央政府的权力来关起这只工业界的猛兽。

这篇文章中的攻击有如雪球般愈滚愈大,更使得到处都有人要“整”这个财团。例如,宾州在 1880年收税时,就要征收“标准石油公司”于开始在宾州置业到1880年底所有工厂(包括不设在宾州的工厂)的收入及红利的税,而在不知他们有多少分公司的情形之下,随便估计了一个数目——三百二十万美元,命令他们缴纳。“标准石油公司”自然大力反抗,只肯缴纳建立在宾州各工厂的税务,而拒缴在他州实业的税务。他们并强调这种缴税法一定会破坏州际之间的通商行为,但宾州税局并不肯妥协,于是闹到哈利斯堡的法庭上去。“标准石油公司”口气强硬,他们说如果州税局一定要强迫,他们就将工厂搬走,生意带走。法官听后,判“标准”胜诉,把三百二十万美元的税降到三万三千多美元。后来再上诉到宾州最高法院,又获胜诉,只需缴两万一千美元。由这场官司可以看出州际之间的商业条例已赶不上时代的发展而面临挑战。

缴税事件又引起大众猜测“标准石油公司”的利润和洛克菲勒财产的骚动,免不了又要舌攻笔伐一番。但是“标准石油公司”永远保持缄默,不辩护的原因有二:一为洛克菲勒本人不喜与人辩白,他认为只要为自己理想奋进,争辩是无用的。他不但自己从不与人争论,更不允许下属出来辩护,久而久之就变成一种习惯,整个公司都以沉默来面对攻击了。

另一原因是因为他们确实做了法律或人民所不容的事,比如自建托拉斯、控制价格、拿铁路公司回扣等等。只要他们一开口,就会引出许多问题,而任何一个问题都可能会牵涉到上述的事件中,所以公司的政策就是保持沉默,一问三不知,样样不答,事事不知,叫任何人也摸不清公司的底细,营业的情况。唯一的影响就是人们心目中的洛克菲勒是罗埃得及其他攻击者笔下的洛克菲勒而非他自己了。

当时写文章攻击“标准石油公司”的不止是罗埃得一人,几乎每个星期都有一两篇。有的甚至将公司形容得不堪入目,将它称之为八脚章鱼。在这种恶意的气氛之下,洛克菲勒仍带领着他的下属,默默地为他的理想而继续奋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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