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西的担心并非是多余的。
那天晚上我抄公园的小路回家时,她又走在了我的前边。
她穿着同一身衣服,走路的姿势也没有任何的变化,甚至走路的频率都和昨天一模一样。她的翘臀就随着两条长腿的摆动而扭动着,每一次扭动都让我浑身哆嗦一下。我出了一身又一身的汗,我不住地告戒自己,你醉了,而且你现在正在走向犯罪。但是无论如何我都不能够控制住自己。空气似乎被压缩到了很难吸入鼻孔里的程度,所以我不由地张开嘴喘气,我和她的距离在逐渐地拉近。
现在回想起来,大概当时的我就像一只狼,瞪着两只布满血丝的眼睛,紧紧地跟随着自己的猎物。我的手脚都开始发热了,我的呼吸也急促了起来,浑身的肌肉开始强烈地抽搐。这一系列的反应表明,当时的我似乎要动真格的了。
那个女孩走路的时候很认真,所以她一直不知道我在她后面跟着她并且和她之间的距离越缩越短。她只是扭着屁股走路,从那扭动中似乎还可以看出来她应该挺开心。
我开始策划待会儿行动的动作了。我想好了,我要先跑过去,把兜里的手绢强行塞进她的嘴里让她出不了声,然后别住她的两个胳膊让她背对着我,接下来我再从背后进入。这样是最万无一失的,因为她根本就看不见我长什么样子。
我默默地策划着这一切,同时也不敢想象当时的我究竟还是否在使用自己的灵魂。我只是眼睛盯着前方的女孩,全神贯注地试图感受她的下一个动作,试图和她进行频率一致的呼吸,并且逐渐靠近她,靠近她。
正当我就要爆发出来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一个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旁边的草丛中窜出来一下子把我前边的女孩子扑倒在地。那个女孩子叫了两声后就叫不出来了,想必是那个家伙用什么东西堵住了她的嘴。然后那个家伙就把女孩子拖进了旁边的草丛里。这一切发生的是那么的突然那么的迅速,我浑身的力量一下子就被这突如其来的情景压住了。我恍惚不知所措,我站在原地发呆,看着那月光下骚动着的草丛。
我瞬间明白过来了,原来自己没有成为强奸犯,另外一个人替自己去做了。现在好了,我自己自由了,我终于可以摆脱犯罪而轻松的回家了。我想走,可是却又无法移动自己的脚步。好象有一股陌生却又熟悉的力量左右着我的四肢。我内心又起火了,可是我无法描述这种火的类型,我只是大步地跑上前去,窜进草丛,一下子扑到了那个正压在女孩子背上的家伙身上,一口咬在他的耳朵上,然后使劲地一拽。只听那个家伙凄惨地“啊!”了一声,猛地一拱身子把我顶出去两米多远。我迅速地从地上爬起来,可是这个时候那家伙已经捂着自己的耳朵夺路而逃了。
我感觉到自己嘴里全是血腥味儿,并且发现那个家伙的半个耳朵也正在我的嘴里。于是我赶紧吐掉了它,然后是好一阵恶心。
那个女孩子蹲在地上,浑身哆嗦着,只是抬头看着我。借着月光,我们俩彼此可以把对方看清楚。她长得特别清秀白净,好象是从牛奶里钻出来的小精灵一般。只是此时此刻,她的眼神恐慌到了极点,而从那对极度恐慌的瞳孔中我仿佛看到了自己同样嫉妒恐慌的影子。
这应该算是我们俩之间的第一次面对面吧,她看清楚了我,而我也看清楚了她。
后来,我撒腿就跑,什么也不顾地跑。我心里那种恐慌现在根本就形容不出来,我只记得当时我就是想赶紧跑出公园并且以后再也不来走这条路了。永远不会再走这条路了。
那天晚上我回到家,慌乱地跑进卫生间里洗澡。因为满嘴都是血腥味,于是我刷了三遍牙,我一边刷牙一边想,我以后再也不要吃猪耳朵了。
虽然事实上我救了那个女孩子,但是我心里却还是有一种罪恶感,非常沉重的罪恶感。我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了,于是就跑到厨房里找点心吃。找了半天才找出来两块桃酥,我刚要坐下来安心吃,我妈就推开厨房门进来了。
我吓了一跳,但还是装着若无其事地样子说:“妈你怎么还没睡啊!”
我妈疲惫地笑了笑,我看见她的眼圈都青了,肯定是最近休息不好。她走过来看了看我手中的桃酥,问我:“晚上没吃饭吗?”
我摇头,又点头,仓皇地说:“吃……吃了,和麻西一起吃的麦当劳,没吃多少,所以现在又饿了……”
“我给你做点儿吃的吧。”
“不用了,妈,你睡觉去吧,我吃两快点心就成。”
可是我妈终究是我妈,她本来就睡不着,现在听说儿子饿了估计就更睡不着了。不由分说,她把桃酥从我手里夺了过去,然后下厨房给我做了一碗香喷喷的鸡蛋面。我本来也是饿了,再加上这碗面确实香,于是端过来就大口吃起来。我吃饭的时候心里还在为刚才发生的事情而不安,我心情越是不安的时候吃饭就越快。我妈就坐在旁边看着我吃饭,一边看着,一边笑着。
我满嘴都是食物心存不安地问她:“妈,你……笑什么?”
我妈说:“你和你爸年轻时候吃饭的样子一模一样。”
我满嘴都是饭的问:“什么样儿?”
“跟饿狼似的……”
我不由衷地嘿嘿笑了两声。
我妈又说:“你爸爸年轻的时候整个一楞头青,天天把自己关在暗房里冲洗照片,写文章,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该吃饭什么时候该睡觉。”
我接着嘿嘿地笑,同时心想还是赶紧把碗里的面吃完。我心里正虚着,不宜在我妈面前呆得太久。
“结婚之前,要不是有你妈妈我,你爸爸早就饿死了……当时我在银行是出纳员,下班挺晚的,但是下了班我就赶忙骑着自行车回家,一进家门就做饭,做好了饭自己都顾不上吃,就跑到他们宿舍去给他送饭。他们那一个楼都是男人,妈妈一个小姑娘哪里敢上去?于是就在楼道下面喊:‘钟天明,我是刘思洁,给你送饭了。’喊过几声,你爸傻得一脑子都是文章和胶片,哪里听得到?于是我只好又提高了嗓门喊。结果就让你爸那一个楼的男人都知道了。下次再去,我刚往哪儿一站,一个男人就跳出来,见了我,立刻回头就大喊:‘钟天明,她是刘思洁,给你送饭来了’。于是一个楼的男人轮番地帮着我喊,一个楼四十个男人,喊了四十次,就是四十天啊。有一次是你爸自己先看到了我,于是冲着我就喊:‘我是钟天明,你是刘思洁,你来给我送饭了’。”
我听完我妈说的这段话心里突然感觉特别不是滋味,面也吃不下了。
“怎么不吃了?”我妈问。
“饱了……”
“那就别吃了,晚上吃太饱也不好……”我妈叹了口气站起来收拾我的碗筷,我能看得出来她自己还沉寂在刚才的回忆之中。
这时候电话响了,于是我飞快地冲到客厅去接电话。
我刚拿起电话,就听见里面一个男人的声音:“请问是钟天明家吗?这里是交管局三大队。”
我心里一惊,支吾地回答:“是……”
我妈走过来向我打手势问是谁。
“交管局……”我一边把电话递给我妈一边说。
事情是这样的。
我爸酒后驾车,被警察逮个正着,不仅扣留了驾驶执照,还给拉到交管大队去了。我妈正好认识交管大队的一个头,于是就给那个朋友打了个电话,然后那个朋友就帮着通融了一下,没罚款就把驾驶执照还给了我爸。
可是我爸丝毫没有因为侥幸过关而喜悦,他回家后一言不发,满脸闷怒。他一身浓重的油烟味道,好象他刚刚从大饭店的伙房里出来一样。我想他可能因为自己是高级知识分子所以觉得面子上实在过不去因此才以沉默来掩饰尴尬吧。
我听见我妈小声问他饿不饿,他也不回答,只是摇头,然后就钻进自己的书房里不出来了。
我爸原来不是这样的,最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总是无精打采或者莫名其妙的发火。
其实他年轻的时候是一个从来不发火温文尔雅的出色的爱吃他妻子做的饭的摄影师。他的许多作品都获得过全国性的大奖,他是中国摄影家协会的会员。
我爸有很多关于摄影的书籍,不过最让我感兴趣的还是那些人体摄影。那时候我还小,对女人的身体充满着无限的好奇。我特别喜欢翻看那些人体摄影画册,觉得那些照片中的裸体女人要是能跳出来坐在我旁边就好了。
与西洋女人体比较起来,我更喜欢东方的女人体。那种优美典雅的意境使我心情舒畅,同时在某种意义上讲也满足了我对于性的好奇。我最记忆犹新的一幅照片的名字叫做《少女》。我记得我第一次看到它的时候是在一个闷热的下午,我偷偷地打开了我爸的柜子,发现一本新的人体摄影画册名字叫《中国山水人体摄影欣赏》。我信手翻开一页,就看见这幅名叫《少女》的照片。
在那张照片中,一个少女躺在一棵古树下的草丛中,乌黑长发散落在绿色草丛中,眼睛微闭,嘴唇略启。乳房上还有几颗晶莹的露珠,好象粘贴在皮肤上的珍珠一样。不过粉红色的乳头可以说得上是两颗略大一点的红宝石。少女的两腿是并拢的,两腿之间还插着一只红色的玫瑰花,使整个画面被这突如其来的艳红色弄得仓皇而性感。这张照片所具有的诱惑力实在给予了当时只有十四岁的我不小的撞击,别的人体画一般可以使我的阴茎勃起一分钟,而这一张使我的阴茎勃起长达十分钟,粗硬的牛仔裤都顶出了一个下不去的轮廓来,后来我用手拼命地压,甚至用熨斗熨一下裤子之后才得以展平的。这样说确实是比较夸张了一些,但是我真的再也忘不掉那副《少女》中的人体。我在上课的时候根本无法集中精力听讲,那幅照片总是在我的脑海里晃晃悠悠的显现,闪着光芒,同时还散发着一定的冷气,使我精神几度紧张。
后来在班主任的语文课上,我再也忍受不了了,于是就拿出铅笔在自己的横格本上开始画起来。我把自己记忆中的那幅照片重新临摹了下来。我从小喜欢并且学过美术,对写生素描什么的很在行。于是我这幅画受到了我同桌的大加赞许。他说他一看到这幅画下面立刻就直了,一点儿都不带含糊的。我笑了,其实我心里清楚这幅画其实并不是只让你下身直一下那么简单。然而,正当我自己陶醉在自己的临摹作品的时候,班主任的影子就把我的画覆盖住了。我吓坏了,手忙脚乱地要把这画藏起来,但是还是被手脚麻利的班主任一把夺过去了。她把那画攥在手里,两只眼睛狠狠地盯住我,把我弄得心里发毛冷汗直从毛孔里向外喷,好象是我们学校花园里的喷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