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你到底哪里吸引人啊,怎么会连叶舞凉这种级别的美女都被你轻易捕获了?”
得到了如此的不虞之誉,安夕得意地把额前琐碎的头发全部向后一甩,“人格魅力!懂不懂?”
戚月看到他抬高的眉毛有一点反胃的感觉,“恶心。”
安夕不以为然地跷起二郎腿,轻易地让椅子摇荡起来,一下一下很有节律。
戚月清了清嗓,拿起单词本随意翻开一页,用极其轻微的声音问道:“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什么?”安夕突然收住腿,突然落地的椅子“吱”的一声和地板摩擦出尖锐的声音。
戚月捂了捂耳朵,“没什么。”
安夕不怀好意地凑近,再凑近,直到气息扑得她皮肤发痒为止才开口回道:“你觉得呢?”
“你明明听到了,还装什么傻。”戚月气急败坏地把单词本往他头上拍去。
“好痛啊。”安夕摸着自己的头“咝咝”地喊,“我听到了但我没看到你表情啊。”
“有什么表情?我表情就是这样啊。”戚月说完做了个没有任何表情的表情。
“啊,你右边眉毛比左边眉毛高一点点。”安夕伸手比画了一下,“说明你很紧张。”
“紧张你个头啦,我随便问问而已。”为了掩饰,戚月不得不低下头。
“什么都没咯,没牵手。”安夕在“牵手”两个字上加重了力。
一定是太阳太过灼烫,所以戚月脸上才会晕起这样不自然的温热。
“才不相信你。”戚月打开铅笔盒,发现根本不知道要拿什么,又关上。
“这个随便你咯,你硬要YY我们有什么我也没办法。”安夕又恢复了跷腿荡椅子的动作。
教室里拥满越来越多的人,张扬着无一例外的青春气息。
没有高三毕业班的沉重压抑,大部分人脸上还是挂着轻松的笑意,享受着最后相对悠闲的高二时光。
“被求婚了。”安夕突然想到什么,荡到一半的时候整个人定格住,连脸上的表情也跟着不见。
戚月怔在原地,两个人像是被按了“暂停”键的镜头画面。
安夕从校裤口袋中摸出了一个东西,立着放到桌子上。
光线把它打得一半明亮一半阴暗,倒影出一个长环形的阴影。
“这是什么?”戚月把它拿起来到眼前端详。
“昨天她送给我的。”说着又荡起来。
从纸张和上面淡紫色的线看得出是普通的练习本,被很灵巧地折成一个戒指的形状,上面还带着一个小爱心。
“定情信物?”戚月拿起戒指,用一只眼通过纸圈中间的空隙看着逆光而坐的安夕,闭起另一只眼。
“不知道,她就把这个给我了,叫我好好保管。”安夕把纸戒指抢回来,放进校裤口袋。
戚月保持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动作,只不过眼珠所注视的地方转移到安夕的校裤上,“你就把它放在那种地方?不是应该藏好么?”
“掉了大不了再自己做一个咯。”安夕一脸无所谓。
“你会?”
“嗯,她昨天教我了。”
想起两个人在一起温馨折纸的画面,戚月竟然有些羡慕起来。
叶舞凉不止外表文静,就连做出来的事都浪漫唯美。
又忍不住把她跟自己作比较,头上“败北”两个大字重重砸下来,让戚月的脖子一下子失力,整个垂塌下来。
“干什么?”安夕还是少有地看到这么没朝气的她。
“没什么,叶舞凉好完美。”说这话时带着明显自暴自弃的绝望感,就连声音听上去也和平时的相差太多。
“不是吧,会折纸戒指就完美啊?”安夕觉得她的话有些不可理喻,“我教你啊。”
并没有那种自己女朋友被夸奖后的优越感,反而是一副“她哪有这么好”的态度。
这种态度,让戚月好受许多。
就像阴霾被一团光照得拼命躲开,忘记了怎么去不高兴。
安夕在台板里翻翻找找,最后把昨天默写的那张写满sorry的纸拿出来,“喏,看好哦,我只教一遍。”
虽然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手上动作,脑子里却是混沌的一片。
目光慢慢上移,落到了安夕的侧脸上。
与光束相遇,折射出温煦的光芒,这是他不可否认的迷人魅力。
他就是这样一个像光一样的人。无论是谁,只需要一句话,安夕就会毫不考虑地去帮忙。或许正是这样的性格才让他在同学间很吃得开,一呼百应。
相比起他对别人的友善,自己倒是拥有了被他欺负的独权。
除了他没人会欺负自己,除了自己他也从来不欺负别人。
这样“世界上唯一的存在”,多少让戚月对他改变了看法。
“喂,你有没有认真在看啊?”安夕折好了戒指,戴在无名指上伸手到戚月面前晃了晃。
“哦,我大致会了。”根本什么都没看到,却不好意思承认自己刚才走神了。
“真的假的啊?我昨天学了好久。”安夕把戒指脱下来递给她,“喏,给你了。”
戚月纠结着要不要接,“干吗,定情信物啊?”
“你是不要呢,还是要我给你戴上?”安夕用食指转着戒指问道。
“少废话。”戚月一把抢过来。
戒指上密密麻麻的黑色水笔印子倒是让这个“戒指”变得含义特殊起来。
强忍着喜欢之情,戚月脸上尽是木然,“如果是我的话,一定做得比这个好。”
安夕刚想吐槽,就有人风一般跑到他身边,“老爹,陪我去一下老师办公室。”
“哦。”安夕点头,看向戚月,“等我回来。”
戚月点头,朝他摊出手,“你那个戒指借我研究一下。”
“你研究我送你那个不行了?”
“那个不行,如果我拆开又折不回去了怎么办?你那个反正是白纸,没关系的。”
安夕犹豫了一秒,从口袋中掏出戒指扔给了她。
戚月用双手接住后给了他一个OK的手势,确保他离开后才端详起手中的两枚戒指来。
安夕做的那个直径明显要大很多,戚月把它往手指上一个个套过去,发现除了大拇指以外其他手指戴了都松得立马掉了下来。
戚月噘了噘嘴,把安夕给她的那枚戒指小心地放在铅笔盒第二层后关上。
另一枚叶舞凉做的戒指,的确要精致很多。
戚月把它套在自己的中指上,只大了一些,心想如果套在安夕手上,应该正好才是。
觉得有些挫败的戚月研究起那个戒指来,好不容易找到了打开的口,她轻轻地将纸整张展开。
无数折痕互相交错,没有起始点也没有终点,只有数之不尽的交点。
在白炽光下反射出来的刺目,远远不及在纸张正中央那一行清秀的黑色字迹——想永远和你在一起。
这样的表白内敛而含蓄,让人根本无法拒绝。就这样安静地躺在纸的中央,像是等待王子吻醒的睡美人。
戚月用力地捏着这张纸,两边的角已经被揉得皱褶不堪,根本没办法再展平了。
从教室外面传来一声清晰的“老爹”声将她拉回现实,赶快把这张纸团揉成一团塞进裤子口袋。
男生们交谈甚欢地从后门进来,那一瞬间,戚月不知道怎么解释发生的一切。
安夕坐下后对戚月浅浅一笑,“怎么样,研究出来没有?”
戚月攥紧拳头,耳朵有些发红,“没有,那张纸被我折坏了,你做个新的吧。”
“哦,我给你的那个好好保管就行了,没准就是独一无二的了。”安夕的声音清朗。
戚月不由自主地捂着自己校裤口袋,发出很轻的摩擦声,有些撒娇地说道:“不行,我弄丢了你要再做个一模一样的给我。”
“做不出了。”安夕说得轻巧,“我忘记怎么折了。”
“怎么可能啊?你明明刚刚才折了一个。”
“是啊,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了,以后都不高兴折了,太娘了。”说完露出倔强的神态。
这样无厘头的理由却被戚月轻易地相信了。
记忆里安夕一直是个说一不二的人,答应别人的事就一定会做到。
也因此,那个躺在戚月铅笔盒里的戒指,变得沉甸甸起来。
两节课上完是出操的时间,所有人都有气无力地在门口排好队,跟着节奏强烈的音乐一步步踏到操场上。
司令台上一年四季不变的两个人,左边的是被公认广播操做得最赏心悦目的叶舞凉,右边是学校体育部部长蒋逸。
早操时间被大家理所当然地当成了“八卦”时间,周围一定会有女生在聊着成绩、小说和学校风云人物。在参差不齐的声音中一旦听到了敏感词,耳朵就会忍不住竖起来。
其他声音一下子像被闷在了水里,只有自己感兴趣的话被放大了。
“我昨天看到三班的安夕和七班那个领操的叶舞凉一起回的家哎,不正常哦。”
“他们不配的啦,安夕看上去是阳光型的,叶舞凉有些阴森森的。”
听到这句话,戚月觉得一下子浑身都是力气,就连做操的幅度都变大了。
“叶舞凉班里倒是有个帅哥,和她比较配。”
“你说的是韩轩么?那个忧郁王子啊?”
“是啊是啊就是他,有一次看到两个人走在一起,真是天生一对啊,好般配哦。”
——真是天生一对啊。
——是天生一对啊。
——好般配哦。
——嗡嗡嗡嗡。
像是有成千上万的苍蝇在身边不停飞舞,即使离开了,那恼人的余音还在耳边久久不散去。
声音通过空气传播,贯穿到身体每一处,让你浑身不舒服。
戚月做操的动作戛然而止,她一个人杵在原地不动,显得异常突兀。
“戚月,你怎么不动了?”站在最后一排的班主任看到戚月静止不动则河东狮吼起来,几乎不用喇叭就足够让方圆五个班的同学听见。
走神着的戚月根本没听到老师的声音,班主任忍不住跑到她旁边猛地敲了敲她的头。
在最后一排动作软绵的安夕把头往旁边一凑,看到被训斥的戚月,无奈地摇了摇头。
恢复了动作的戚月明显很僵硬,和司令台上的叶舞凉比起来自己的动作简直就和机器人没什么两样。
视线像是一颗大头钉,被一动不动地定在了叶舞凉的身上。
比起“在别人眼里什么都比不过她”来,“自己忍不住什么都要和她比”才更悲哀。
因为就连自己,都被她灼热的光芒给吸引了。
就好像从此生命离不开她了一样。
就好像只要有她生命就无法完美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