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便到了六月,安西六月的天气一如既往,白天热死人,晚上冻死人。各方藩镇也都各自安稳,甚少有摩擦发生。危险往往隐藏在平静之后,原本安稳的龟兹突然被一则消息搅得是天翻地覆,赵王府三公子李成被歹人挟持而去,十三岁的孩子被一群来路不明的人从龟兹府劫走,如此大事怎能不使百官与百姓惊恐。
龟兹府作为百虎堂所在地,四周布下了近五万兵马护卫,更有鹰鹫卫全力守护,就这样三公子还是不翼而飞。
李俊坐在七星楼的玉座之上,盯着眼前颤巍巍匍匐在地的刘成一言不发,鹰鹫卫主要负责龟兹的安全,如今赵王府三公子被掠走,他首当其冲罪责难逃,要不是李俊一直对他信任有加,此时只怕已经有不少人上奏折参劾他了。
“这是贼人留下的信,你看看可有什么蛛丝马迹?”李俊将一张字条扔给了跪在地上的刘成,刘成捡起来一看,脸色微微有些变色。
“这白亭镇,地处凉州府以北,在距离凉州府三百余里外,距离我们最近的明威县也有近五十里。那里风沙漫天,传说隋末西凉王李轨的玉女台便建造在白亭一带,只因白亭距离凉州府太远,又是荒芜之地所以一直没有被百虎堂立为我们管辖之地。白亭靠近腾格里大沙漠,许多来往契丹与安西的商旅为了避税,往往会前往白亭,再由白亭穿越腾格里沙漠往灵州而去。”刘成小声诉说道。
“还有什么没说吧?”李俊轻笑道。
“卑职死罪。”刘成赶紧叩头请罪。
“说。”李俊厉声问道。
“七年前,鹰鹫卫曾今派人往白亭探查,一百三十二人的人头在半个月后被送到了鹰鹫卫大营。之后卑职亲自带领五百鹰鹫卫好手前往查探,在距离白亭二十里外的黑风山被漫天的乌鸦所困,一直到第三日乌鸦才离去,跟随属下前去的五百好手,只有十七名生还,其他人全部被乌鸦啄死而食。此事卑职一直不敢禀明殿下,只因为在卑职生还后,在身边发现了一张羊皮书信,信上说这白亭是亡灵之地,生人勿近,否则下次就不会这么便宜卑职了。之后属下多方查探,得知那人被称作乌鸦道人,当然那漫天的乌鸦便是被他控制着袭击了我们。只是他从来不曾袭击国王的商旅,不但不会袭击还回保护他们的安全。”刘成一五一十的交代道,到这个时候了他自然不敢有丝毫的隐瞒。
“可曾查到这乌鸦道人是何人物,与契丹又有何瓜葛?”李俊叹了口气问道。
“这乌鸦道人来无影去无踪因该不会与契丹有瓜葛。”刘成见李俊语气放缓,便知道自己算是逃过了一劫。
“那为何劫持三公子之人要我们从乌兰一带撤军,而且言明,若是不答应,可以往白亭前去救人。”李俊问。
“殿下,这绝对是阴谋,您千万不可涉险,此事就交由卑职去办,如果三公子有事,卑职愿将自己项上人头献于殿下。”刘成痛哭流涕道。
“起来。自从你执掌鹰鹫卫以来,殚精竭虑,孤岂会不知?记住,日后无论你所犯何罪,孤都不会加罪于你,因为孤一直将你视为知己兄弟。白亭既然是险地,你去了只怕性命难保,孤绝不会让自己的兄弟去做无畏的牺牲。”李俊起身扶起刘成安慰道。
听了李俊的一番安慰,刘成只觉心里热乎乎的,比给自己十数万两黄金还让他激动,这是殿下第一次如此真切的与自己交谈,也是第一次将自己成为兄弟。虽然这种手段自己也使用在鹰鹫卫兄弟身上,但他深信李俊没有说一句假话,三公子被劫,明月王妃一病不起,如此大罪莫说他,就算是堂堂的六台首府也担当不起。如今殿下却反而安慰自己莫要伤感冒险,如此大恩怎能不让他以死相报。
“殿下若执意前往,请赐刘成死罪。”刘成再次跪拜在地不肯起来。
“孤知你一片赤诚,只是孤不但是这百虎堂之主,也是三公子的父亲,那有父亲看着儿子有危险而不去救的道理?鹰鹫卫不能没有人执掌,再则,孤身边高手如云,自然不会有什么危险。”李俊说着再次扶起刘成。
“殿下若去,请让刘成随侍左右,刘成愿意为殿下去死。”刘成一抱拳道。
“孤说了,你要活着替孤执掌鹰鹫卫,怎么能就这样去送死呢?放心,孤不会有事的。”李俊拍了拍刘成的肩头,勉强露出一丝不要担心的微笑。
“既然殿下这么说,请鹰鹫卫派人保护殿下安全,如若殿下不答应,刘成宁愿一头撞死在七星楼。”刘成坚定道。
“屠三省,就他们客卿吧,上次对付李存孝的时候,孤原本答应只要他们生擒李存孝,孤便许他们另立一卫。既然你如此说了,稍后你便传令给他们,孤准许鹰鹫卫下设东厂,专司负责缉拿外贼。这次就由他带领东厂高手负责护卫孤安全,屠三省升为三品督公,胡立为他麾下五品大档头,杨靖为六品二档头。东厂直属孤王指挥,但从属你们鹰鹫卫。”李俊顺势下令道。
“卑职立刻去办。”刘成转身离去。
“李信,你去通知大佛寺,就说孤明日启程前往白亭观日,让他们随驾一同前往。”李俊对李信交代道,虽然文殊尚未自渤海国归来,但叶飘芸不是还在吗,李俊相信,只要叶飘芸在自己身边保护,自己绝对不会有任何危险。
当玉娘他们听闻李俊要亲自前往营救儿子李成,她们一个个都嘱咐李俊要当心自己的安全,因为她们不知道此去白亭的危险,所以并没有加以阻止。
为了不引起被人的怀疑,屠三省带着一干新成立的东厂属下,乔装成贩卖私盐的贩子,当日便启程赶往白亭。
次日一早,李俊也乔装为商旅,只是他贩卖的不是私盐,而是世下在契丹最为畅销的福寿膏,一行二十人除了叶飘芸,慧明他们四个,其余的都是亲卫之中拨尖的好手。
所谓沙中行路之宝不是马匹而是骆驼,二十人三十匹骆驼除了表面上看是贩卖丝绸的,私下里在三个骆驼的货架内藏有福寿膏。手里拿着龟兹府开具的通关手续,商队不慢不快的离开了龟兹往嘉峪关方向而去。
穿过嘉峪关便进入了河西的地界,一路之上李俊这支商队还结识了两拨只有七八人的行脚商,他们见李俊他们走的是黑河一带,便赶上来搭话,这一搭话才知道大家都是打算走白亭穿越腾格里沙漠往契丹去的。
“这位哥怎么称呼?”一位四十左右的干瘦汉子笑呵呵的搭话。
“李大郎,您老呢?”李俊一副豪爽的样子问道。
“杜老七,他们都叫我独眼七。这位是侯四爷,在河西这一带那也是赫赫有名的行脚商。”独眼七说着便将头上的皮帽扶了扶,李俊这才看到原来这独眼七少了左眼,如今这左眼上带着一个金箔套。
所谓行脚商便是商队规模极少,只走一段路的商人,这类商人在行走的这一段内,那是有一定关系的。否则很难顺利通过这些关卡,虽说这些关卡不收税,但他们严查一切通行商人的货物,严禁违禁品流通。
“侯四爷有礼了。”李俊在骆驼上抱了抱拳。
“这位兄弟身上的披风可是名贵之物呀,少说也值个几百两银子,如此名贵的披风公子怎么舍得披在身上让风沙如此侵袭?”侯四爷那是靠眼力劲吃饭的人,一眼便看出李俊身上披风不简单。
其实这件披风是当年自己第一次来安西的时候,大郎李忠的披风,是由沙漠之中狐狼的毛皮所制成,对风沙有极强的抵御能力,而且夜晚也可以取暖。
“四爷果然是行家,这件披风是十数年前一位在河西做生意的朋友所送,只因不想拂了朋友的面子,这才一直留到现在。”李俊大咧咧道。
“公子的这位朋友可是不简单,这披风是由沙漠中的狐狼毛皮所制,不但可以抵御风沙,而且冬暖夏凉会随着天气的变化而变化,是一件不可多得的物件,公子可要好生保管。”侯四爷仔细介绍了李俊的披风,引来其他两个商队不少行脚商羡慕贪婪的眼光。
“谢四爷指点。到前面的小镇,大郎请四爷与七夜喝几杯。”李俊豪爽的笑道。
“一定,一定。”独眼七笑呵呵的答应道,在这河西荒漠之中,水是很珍贵的,而酒就更加昂贵了。
侯四爷呵呵笑了两声,并没有答话,眼睛却是不是的看向一位将身子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人,这个人自然就是叶飘芸了。
见侯四爷留意到了叶飘芸,李俊便哈哈大笑道:“这位是兄弟的贱内,这几日身子有些不适,受不得风沙。”李俊说着还时不时的给人一种大家心里都明白的意思。
“我曾经问个不休,你何时跟我走,可你总是笑我,一无所有。我要给你我的追求,还有我的自由,可你总是笑我,一无所有。你何时跟我走,你何时跟我走。脚下这地在走,身边那水在流,可你总是笑我,一无所有。为何你总笑个没够,为何我总要追求,难道在你面前我永远是一无所有。脚下的地在走,身边的水在流,告诉你我等了很久,告诉你我最后的要求,我要抓着你的双手,你这就跟我走。这时你的手在颤抖,这时你的泪在流,莫非你正在告诉我,爱我一无所有。”为了不是人特别留意叶飘芸,而使这位姑奶奶暴走,李俊突然扯着嗓子唱起了幼年时的一首儿歌。
这种歌声一起,大伙瞬间被这种奇特的声音与歌词所吸引,那沙哑的声音使人感到了一丝丝的悲凉,那直白的歌词使商旅们不觉想起了自己的妻子。
叶飘芸透过轻纱看了一眼走在最前面的李俊,这一瞬间似乎自己并不怎么讨厌这个家伙了,虽然他刚刚在口角上再次占了自己的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