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天,黑的很快,不到6点,整个城市已经淹没在一片夜色中,来来回回下班的路人行色匆匆。
人们早已习惯自顾自的生活方式,人心比刮脸上的西北风还冷。
不起眼的街尾巷子口,不知几时开了家古色古香的小酒馆。
敬业的真像从某个朝代端过来似得。
这也是个尴尬的时代,世界越加的繁华与丰富,人们内心却愈发空虚与孤独,新奇、另类、刺激成了卖点,不再突兀与怪异。
门扉紧掩的一圈木栈栏后,相隔几米,半小坡上正是竹帘低垂的小酒馆。
远眺,只见招牌‘一日一客’,就是招牌下那只着店小二衣饰睥睨天下的猫爷,其他景色全都掩在门内,似乎有意隐于闹市中。
外圈栈栏左侧一株滴血般的红梅,右侧木门上挂了一块小木牌:
入眼还是那四个大字:一日一客。
外加一行朱色小字:仅招待预定贵客,敬请勿扰。
似乎鲜少见着有客人进去,也几乎未见着有店员出来。
只有心细的才留意到门口日日还调换“营业中”或“今日客满”挂牌时,才能寻到一丝营业的痕迹。
真是家怪异的店。
。
“喵!”
忽来一声猫叫,宛如一击尖锐的猫爪子在夜色身上突如其来拉了一道口子。
猫爷突然站了起来,往来人流中,对着一个正好路过有些纤细单薄的身影叫了一声,一个戴着黑框眼镜齐肩半长发的女孩转过头来,中上面貌,娇小个儿显得比实际年龄年轻些,是那种看一眼并不觉得惊艳,第二眼还是依旧,若说留人印象的是,她的眼神,清澈,纯粹就是清澈,也已不是年少单纯,而是有些心情被时间留在她眼中。
见她杏仁眼一瞪,讶异着一只衣着奇特的猫正朝她走来。
女孩从前很喜欢猫,但自从养了狗后,就爱上了狗,想必人一旦明白什么是“爱”,就不愿意再退回到‘喜欢’。
猫爷停在与女孩相隔的那一米高的小门前,眯着细长眼犹如太监总管选秀般对她从头到脚打量一番,
‘喵。’
再次从喉咙里发出几分满意的长音。
忽见猫爷上前伸出爪子朝门栓子上一勾,“啪嗒!”,
小门打开了,猫子骨在空中滑出一道轻盈的弧线后跃出门槛,紧接门上的小牌子被猫爪一勾,“营业中”变成“今日客满”,动作干净利落,像是常干了。
她那双杏仁眼更圆了,不是说好了‘建国后动物是不能成精的’?
“喵”,猫爷讨好般蹭了蹭女孩的脚,随后扭头便朝里走了几步,又是“喵”了一声。
“你。不会是在邀请我吧?”
难不成一只猫还真能回答自己不成,女孩暗笑自己。
“喵!”
猫爷真像回答,随后见它转身袅着猫步,三步一回头,朝里走着,像在带路。
女孩朝里看了一眼,不曾想一扇门后竟然藏了这么个无比精致的江南小院,一道蜿蜒鹅卵石连至酒屋的大门,可谓步步惊奇,直到一串悦耳深沉的古铜铃响起,她才意识到自己无意识走了进来,并且推开了酒屋的门。
“欢迎光临,一日一客。”
入耳便是一声,极具磁性低沉的男声。
一抬眼,迎面是一个倚靠柱子上几分慵懒气质的男人。
“啊,你好。”
她悻悻答道。
这人看似30不到,半扎着长发,一袭棉麻素青衣,五官清秀,有一张极好看红润的薄唇,整个人说不出是哪种气质,仿若深沉的檀香,年轻的身躯却堆积了许长许长时间的厚重感,就像整个店也是完全古色古香的调子,视线所及之处,除一人一猫外以外,再无其他。
这装束明明就像唱戏般另类,可偏偏这店就像个搭好的舞台.
空气中似有若无充满异域风情的香味,充斥在这只点了许多蜡烛的空间里,瞬间使人拉远思绪,渐渐令人无论情绪还是身体都得到了舒展般的自在。
若不是又是那声细长的‘喵’声,她还真不想回到现实中来。
是猫爷,见它不知几时已在男人的怀里,一边正享受着他的爱抚舒服,一边眯着眼看着他,男人嘴角一笑,意味深长:
“哦,是她。。”
女孩回神后道:
“不好意思,刚才我是跟着小猫进来的。”
“正等您来呢,林小姐。晚宴已恭候许久。”
男人似乎很爱笑,不如说是招牌式的笑容一直挂在脸上,从进门时就是这样,如此‘婉转的类型’还真是她这种直性子的人不擅长应付,应该说她越来越不擅长与人打交道了。
“等我?”
“是的,您正是我们‘一日一客’今日唯一的贵宾。这边请。”
随着男人招呼的方向看去,才发现这店方圆不过10平方米,木地板上特地留了一小块泥土地腾给一株树,树下一张榻榻米,一个矮桌,两个面对面的蒲团,几碟精致到不曾见过的小食与糕点,但从器皿的精贵度可以看出,整桌的菜不过是众星捧中间的那壶酒,烛台上大大小小许多盏蜡烛,一侧的小轩窗还流进一些月光,纵使设计如此精妙,这空间却只能够两个人面对面相对而坐。
“我没有预约过你们店,也不可能。”
她此时即是‘三无产品’又是‘三没产品’——‘无钱、无工作、无地位’,‘没亲戚,没朋友,没爱人’,这个现实的世界,还有谁能给她安排这么个精心的晚宴。
“等等,你是怎么知道我姓林?!”
难不成家里经商失败,是追债设个陷阱勒索绑架不成,家父早就没钱可还,房子车子能卖的也都卖了。
“您误会了。请入座,再跟你解释。”
男人儒雅地再次相邀,她也不好推辞,便入了座。
“本店百年来从不接受任何人预定,都是本店亲自邀约贵客。喏,您的胸牌正好有您的名字。”
林淼淼低头一看,自己的胸牌还没摘,上面确实写着candy。lin林淼淼总经理,只是这胸牌功能也仅撑到今天为止,她已选择把自己创立的公司关了。究其原因就是见着公司运营不济时,另外三个合伙人合谋策划了一起苦肉计骗得她心软真相信公司继续经营下去亏损就会越大,于是刚前脚与他们一同停止运营项目,后脚他们几个就将公司资源与资金成功分走,早就另起了炉灶。这三人中还有一人是她七年无话不说最信任的朋友,另外两人不是昔日有恩于他们,也是掏心挖肺做朋友,至于背叛的理由反都推给了她,各种道德绑架:你是有钱人,不怕输,我们是穷人,输不起。
有钱,也不是天上掉的,也是用辛苦和代价换的,怎么就成了活该和应该。
林淼淼苦笑着,心想既来之,则安之,只是把口袋的手机按了录音键。不久前有个朋友在电话那头听着她嚎啕大哭时,对她说了句恐怕终生难忘的话:林淼淼,你把世界看得太美好了,你要感谢你之前象牙塔里的生活把你保护的太好,使你不必为了生存费尽心力轻松就获得资格做一个好人,但这个世界本来就是很邪恶的。
“这店真有百年之久?”
“或许更长,长的我都有点忘了时间。”
男人说这话的口吻很飘,飘得不真实。
只是在她对面坐下,见他一挽青衣袖子,优雅地把一块白白粉粉嫩花瓣形状的糕点,夹在林淼淼眼前的碗里。偏偏恰好是这正是她第一眼看到就最想吃的,虽然快要被诱惑的不行,不过左看右看,暗想这店现在能消费的起也就是一杯白开水。
要相信贵气和穷酸气都有一种扑面而来的能力,没钱的时候,人的腰杆子还真的挺不起来。
男人像是看穿了她心里想法,笑着道:
“尽情品尝这桌上所有美食,但是本店贵宾,除酒以外,全部都是免费赠送的。”
“我怎么突然成了贵宾?”
“猫小二选的,我也不知道啊,你可以问他。”
男人一指猫爷,猫爷似乎是翻了个白眼,林淼淼瞬间一脸黑汗,还有人这么找借口的。
“好菜怕凉。”
那人再次指了指她碗前的美食,她夹着放在嘴里,花香四溢,醇美无比,从未尝过如此美食,本来的防备不知不觉松懈了下来,样样都尝了遍,毫不夸张好吃到从心底里可以幸福的哭出来,你叫一个金牛座怎么对抗美色和美食的双重攻击。
“你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人喜欢喝酒吗?”
青衣男子依旧笑着,不急不慢举起一壶小酒缓缓倒入一栈白色瓷杯中,不可思议的花香漫开,好像身后那棵树一夜花开。
“味道好?借酒消愁愁更愁。”
“到我这儿来喝酒的人,大多数都不开心,林小姐,你开心吗?”
你,开心吗?
问的她苦笑一声。
“我的世界好像充满了****,而且我还没铲子可以铲掉,你觉得我开心吗?”
那人笑了,
“你真的是个很有趣儿的人。。如果给你一个机会,想不想重新换种身份,换种活法。”
换种生活?
换种身份?
“想啊。反正现在大龄剩女孤家寡人什么都没有,两眼一闭,了无牵挂。谁不想一觉醒来,就是个倾城倾国的美女,家里有点富裕,不穷的叮当响也不再被逼债欠债,直接外加高富帅深情又专一的现成老公,嘴不要太花,激情戏也不要太多,我口味清淡,正人君子禁欲系的姐最喜欢,穿越剧里不来个爱我爱得要死的虐恋男二号都不好意思说我做过女主角,本人资深腐女可以再来一打美男。”
“本店的酒,还真能带你去到你心目中的另一个世界,你要不要。”
除了酒要钱,别的免费,这黄金地段,一天就招呼一个客人,全靠这杯能玩穿越的酒,得要价多少才能挣回本。
“我自小一等良民,一来不买醉,二来不懂喝酒,三来能带你穿越的酒想必一栋房子都没了,老板,你看这顿饭要多少钱?”
林淼淼从口袋掏出200元,又把钱包拿出来,拿出几张卡:
“全部家当,卡里还有200多,我也没吃多少东西,你看这够吗?”
青衣男子见她如此,忍不住笑了,给自己也倒了一杯,望着窗外的明月,喝了一口。
“你不信吗?”
说着,就将那杯酒端在林淼淼跟前,再道:
“钱,在这儿,没那么重要。这头杯您还是可以免费品尝。至于酒真的假的,都不收钱。我们永远只收第二杯酒钱。”
钱不重要?
钱,可以让你朋友背叛你,可以杀人逼债,可以众叛亲离,还能买来的‘感情’。
“那么,第二杯多少钱?”
“你不尝第一杯,怎么知道第二杯到底值多少钱?”
林淼淼端起酒杯,猛地一口,瞬间觉得人生百味都比不上这一小口,仿佛把人的四肢百骸都调动起来,眼前所见事物一阵迷离,抬头望向窗外,天边的圆月何时成了血般的红月。
朦胧间,见那人笑的还是很好看:
“林小姐,下个红月,我们会在相见,倒时我们再来谈酒钱。一日一客,只此一家,别无分号。我叫貘。”
人,在这个世界活的不好,去了另一个世界,真的就能逆袭重生吗?
说到底,是性格决定了人生,还是“命运”决定了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