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姆成为合伙人已经十年了。他啪地合上文件夹。"没问题。""本,我看过你那份游说方案的报告了。我同意。我也认为我们应该大游说外交部,让他们站在我们一边,这有益无害。"杰克啪的一声打开另个文件夹。"我们大约有一个月时间去准备执行这个计划。我们最担心的是乌克兰政局尚不明朗。如果赶上机会,我们得尽快行动。我们绝不能让俄罗斯吞我们的客户。现在,我想花几分钟时间综述一下……"门开了。杰克的秘书侧身进来。她看上去很着急。"很抱歉打扰您一下。""没关系,玛莎,有什么事?""有您的电话。""我吩咐过露辛达,除了紧急情况,不要把电话接过来。明天我就会把况告诉大家的。""我想这可能属于紧急情况。"杰克在椅子上转过身来。"谁来的?""她说她叫凯特·惠特尼。"五分钟之后,杰克坐进了自己的小车,一辆崭新的紫铜色凌志300。他思绪像脱缰的野马。凯特已近乎歇斯底里。他只听明白了一点:卢瑟被捕。但他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听到第一声敲门声,凯特就把门打开了。她差点儿倒在杰克怀里。几分钟以后,她才恢复正常的呼吸。"凯特,出什么事了?卢瑟现在在哪里?他被指控犯了什么罪?"凯特看着他,双颊涨得通红,好像被人打了似的。等她终于把那个词说出来时,杰克目瞪口呆地跌坐到椅子上。"谋杀?"他环顾着房间四周,大脑飞快转动起来,快得连他自己都不清楚刚刚想过些什么。"不可能!他们说他究竟杀了谁啊?"凯特直挺挺地坐在那里,把脸上的头发拂到一边。她两眼直视着他。这一次,她的话明白、直接,像许多碎玻璃碴扎进他的身体。"克里斯蒂娜·沙利文。"杰克在椅子上愣了一会儿,然后猛地站起来。他低头看着她,试图对她说点什么,可就是说不出来。他又踉踉跄跄走到窗前,推开窗户,让冷风直扑进来。他的胃里直泛酸水,都快冒到嗓子眼了,他把酸水强憋回去,双腿也慢慢恢复了力量。他关上窗户,重新在她身边坐下。
"凯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用一张早已擦烂的面巾纸轻轻擦了擦灼痛的双眼。她的头发像一团乱麻。她还没来得及脱去大衣。鞋子就在椅子旁边,一定是她坐下时踢落的她竭尽全力使自己镇定下来,撩开嘴边的一绺头发,看着他。
下面这些话从她嘴里平静地吐出来:"警察已把他拘禁了。他们,他们认为他私闯沙利文的家。那里当时本来应该没有人……但没想到克里斯蒂娜·沙利文却在。"她顿了顿,长长地吸了一口气,"他们认为是卢瑟杀了她。"一说完最后一句话,她就把眼睛闭上了,眼皮仿佛有千斤重,不由自主地合到了一起。她慢慢地摇着头。抽痛还在加剧,她的额头上叠起一堆皱纹。
"真是荒唐,凯特。卢瑟绝不可能杀人。""我不知道,杰克。我,我不知道该怎么想。"杰克站起身,脱下大衣。他一只手插在发间,费力地思索着,然后又低头看着她。
"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那些人究竟是怎样抓住他的?"作为回答,凯特浑身颤抖起来。那种疼痛仿佛剧烈得清晰可见,它在她顶盘旋,然后一次又一次地扎进她瘦弱的身躯。她又拿出一张面巾纸,在上擦拭了一会儿。她一寸一寸地朝他转过脸去,用了好半天时间,好像她一个年迈的老祖母。她的眼睛仍然紧闭着,呼吸中混杂着大声的喘气声,是被憋住了,得奋力挣扎才能逃脱。
终于,她睁开眼睛,双唇动了动,但刚开始时没有说出话来。然后,她力地说出那几个字,慢慢地、清楚地说了出来,好像她在强迫自己尽可能时间地承受每个字带给她的沉重打击。
"是我害了他。"
卢瑟身穿橘黄色的囚服,坐在万达·布鲁姆曾经呆过的那间空心煤渣砖成的审讯室里。塞思·弗兰克坐在他对面,紧紧盯着他。卢瑟直视着前方。人之间也没有隔离栏。这家伙好像正在想什么。
另外两个男人走进来,其中一个提着录音机。他把录音机放在桌子中,打开电源开关。"抽烟吗?"弗兰克递过去一支香烟。卢瑟接了。两人喷吐着一小团一小的烟雾。
开始录音之后,弗兰克一字一句地向卢瑟重复了米兰达原则。不能有任程序上的失误。
"你明白你的权利了吗?"
卢瑟不置可否地把香烟在空中挥了一下。这个家伙与弗兰克想象中的不一样。他的犯罪记录自然属于重罪性质,三次前科,但最近二十年却是清白的,不过这说明不了什么。他没有过侵人身的行为,没有过暴力行为,这也说明不了什么。但这家伙身上有着某非凡的东西。
"我需要你回答"明白"或者"不明白"。""明白。""很好。你明白你是因涉嫌谋杀克里斯蒂娜·沙利文而被捕的吗?""明白。""你确信你愿意放弃找代理律师的权利吗?我们可以给你找一个,你也可以自己找。""确信。"
"你明白自己无须向警方作任何供述吗?你也明白你现在所作的任何供述都有可能在法庭上被用做对你不利的证据吗?"多年的经验告诉弗兰克,审讯初期嫌疑犯所作的各种供述可能会给后来的起诉带来灾难性的后果。哪怕是自愿招供,到时被告也可能反悔,结果往往让通过这次供述获得的所有证据都变成了无效证据。罪犯甚至可以直接把你领到该死的尸体跟前去认罪,第二天却被无罪释放,他的辩护律师还会冲你微笑,祈祷上帝让他的当事人永远不要再露面。但弗兰克对这个案子有把握,无论惠特尼补充些什么,都只不过是意外收获。
弗兰克认真打量着眼前的囚犯。"那么我想问你几个问题,可以吗?""好的。"为了录音的目的,弗兰克先说出当天的年月日和当时的准确时间,接着让卢瑟说出自己的全名。但他们只进行到了这里,门就开了,一个穿制服的警察侧身进了讯问室。"他的律师在外面。"弗兰克看着卢瑟,关上录音机。"什么律师?"卢瑟还没有来得及回答,杰克就从那个警察身边冲进审讯室。
"杰克·格雷厄姆,我是你们所指控的嫌疑犯的律师。把那个录音机给我拿走!我想和我的当事人单独谈谈,先生们,现在请出去。"卢瑟盯着他。"杰克……"他声色俱厉地喊道。"住口,卢瑟。"杰克看着那些人。"马上出去!"那些人开始退出审讯室。弗兰克和杰克对视了一下。门关了。杰克将文件箱放在桌子上,但没有坐下。"你愿意告诉我究竟发生什么事了吗?""杰克,你不要插手此事。我不开玩笑。""你来找过我,你让我许诺为你辩护。我就来了。""很好,你已完成任务了,现在可以走了。""好,我走。那你怎么办?""这不关你的事。"杰克俯身逼近他的脸。"你准备干什么?"卢瑟的嗓门第一次抬高。"我要坦白供罪!是我干的。""你杀了那女人?"卢瑟将头扭向一边。"你杀了克里斯蒂娜·沙利文?"卢瑟没回答。杰克抓住他的肩膀。"你杀了她?""是的。"
杰克审视着他的脸,然后抓起文件箱。"不管你需要不需要,我都是你的律师。在我弄明白你向我撒谎的原因前,千万不要向警察说什么。如果你不听,我就设法宣布你神经不正常。""杰克,我感谢你所做的一切,可是……""听着,卢瑟,凯特已经和我谈过了。我知道出了什么事,她做了什么,及她那样做的原因。还是让我跟你直说了吧,如果你因此进监狱,你的女从此将一蹶不振。你听到了吗?"卢瑟想说的话终于没有说出口。突然间,这个小小的房间仿佛一下子收得和试管一般大小。他根本没听见杰克离开。他坐在那里,两眼直视前。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这种情况在他的一生当中只有几次。
杰克向站在过道里的那些人走去。"谁是负责人?"弗兰克看着他。"塞思·弗兰克中尉。""很好,中尉。你们把这话录下来,我的当事人没有放弃他的米兰达权。我不在场的情况下,你不要试图跟他谈话。明白吗?"弗兰克双臂交叉着抱在胸前。"好的。""谁是处理这桩案子的州助理检察官?""州助理检察官乔治·戈雷利克。""我猜你拿到起诉书了?"弗兰克俯身向前。"大陪审团上周就签署了一份正式起诉书。"杰克穿上大衣。"我完全相信。""你也甭打保释的算盘了,我想这个你该明白。""嗯,从我听到的情况来看,我想他跟你们这帮家伙呆在一起或许更安全一些。请你们代我多看着他点儿,好吗?"杰克把名片递给弗兰克,然后迈着坚定的步伐沿着过道走了出去。听到杰克的最后一番话,笑容慢慢地从弗兰克嘴角消失了。他看看名片,又望望审讯室,最后又把目光移到那个正在飞快消失的辩护律师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