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筑规划中并没有什么令人惊异的地方。这是一栋巨大结实的房屋,其实际价值超过了现任房主用现金支付的数百万美元。实际上,卢瑟以前曾经到这个家来过一次,是在大白天,到处都是人。
他曾经来过这个房间,并看到了他需要看见的东西。这也是他今晚再次光顾此地的原因。
当他跪在那张庞大的、有华盖的床边时,高处那个六英寸的王冠铸件仿佛正凝视着他。床边有个床头柜,上面放着一座银制小钟,一本目前最流行的浪漫小说,还有一把带厚皮手柄的老式镀银拆信刀。
这地方的每样东西都又大又华贵。屋里有三个大得人可以直接走进去的壁橱,每个都和卢瑟家的卧室差不多大。两个壁橱里塞满了女式服装、鞋子和拎包,以及女人可能在理智或一时冲动之下花钱买来的其他女性饰品。卢瑟瞥了一眼床头柜上那些镶了镜框的照片,表情冷漠地看着那个七十多岁丈夫身旁的二十几岁"小女人"。
世上有许多种彩票抽奖活动,但并不全都是由国家组织进行的。
有几张照片最大限度地展现出了这幢房子女主人的美丽。但卢瑟迅速查看了壁橱中的物品之后,发现她的穿戴品味相当低级庸俗。
他抬头看看那面大穿衣镜,仔细端详着它周边的华丽图案。接着,他又查看了一下镜子两边。这是个笨重的东西,非常漂亮,嵌在墙里面,或者看上去是这样。可卢瑟知道,那些铰链被小心地藏进离镜子顶端和下部六英寸远的浅凹处。
卢瑟又回头看看那面镜子。几年前,他曾有幸见过与这面大镜子酷似的东西,不过他当时并没打算打破它。但是,你是绝不会由于第一个金蛋已经弄到手就放过第二个金蛋的,而且第一个金蛋价值大约为五万美元。他估算了一下,这个秘密梳妆镜背面隐藏着的财富绝对是那个数目的十倍。
如果用蛮力,再借助撬棍,他能打开安设在镜子雕花饰边里的锁定系统,但那会耗费宝贵的时间。更重要的是,它会留下这个地方被破坏过的明显痕迹。虽然这座房子在以后几个星期里应该都不会有人,但谁也说不准。他离开科珀家时,这儿不会留下任何他曾来过的明显痕迹。即便房主人回来以后,短期内也可能不会去查看密室。无论如何,他没必要这样铤而走险。
他快步向大房间一面墙边的那个大屏幕电视走去。那个地方被布置成了会客室,摆着一套尺寸相配、有印花棉布椅套的椅子和一张大茶几。卢瑟看着茶几上放着的三个遥控器,一个是电视的,一个是盒式磁带录像机的,而另一个他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是与他今晚要干的活儿有关。每个遥控器上都有商标名,看上去很相似。但很快试验一遍之后,卢瑟发现其中两个都打开了相应的设备,而另一个却没有。
他转身走回房间另一边,将遥控器对准梳妆镜,按下底部那个唯一的红色按钮。通常,这个动作意味着让盒式磁带录像机开始工作。但是,今晚,在这个房间里,它却意味着那个秘密金库正在对它的这个幸运顾客敞开大门。
卢瑟看着那扇门被轻易地打开,无声地露出那些无需维护的上好铰链。出于长期养成的习惯,他先将遥控器放回原处,然后从背袋里扯出一只可折叠的筒状帆布袋,走进那个密室。
当手电光扫过黑暗时,他惊讶地发现,密室看上去约六英尺见方,中央放着把带软垫的椅子,椅子扶手上面放着一个一模一样的遥控器。很显然,这是为了防止被意外地锁在密室里。接着,他的视线便落在了两边的架子上。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捆扎整齐的现钞,然后是那些细长盒子里面装的东西,肯定不是人造珠宝。卢瑟数了价值大约二十万美元的流通债券和其他证券,拿了两小盒古钱币和一盒邮票,其中一张邮票上的倒印肖像令卢瑟目瞪口呆。他没动那些空白支票和装满法律文件的盒子,那些东西对他毫无用处。他飞快地估算了一下,总价值几乎有二百万美元,可能还不止。
他又一次环顾四周,没漏掉任何一个隐蔽处。密室四壁都很厚---他估计是防火的,或者着火的时候至少可以让人能来得及采取措施。这地方并没有被封得严严实实,空气是新鲜的,并不难闻。人可以在里面呆几天。
绎绎绎
那辆豪华轿车沿着道路飞快前行,后面跟着辆厢式货车,两位司机都是开车高手,根本不用打开前灯,就可以展现开车飞驰的绝技。
豪华轿车宽敞的后座上坐着一个男人和两个女人,其中一个女人差不多已经醉了,正在那里卖力地脱那个男人和她自己的衣服,也不管那个"受害者"半推半就的抵抗。
另外那个女人坐在他们对面,双唇紧闭,表面上装做没看见眼前可笑场面的样子,仿佛也没听到那少女般的吃吃笑声和阵阵娇喘。但实际上她把那对男女的每个动作细节都观察得很清楚。她把目光放在大腿上那个摊开的大本子上,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约会和备注,它们都想吸引坐在她对面的那个男人的注意力。而那个男人却趁女伴用力脱掉细高跟鞋的时候,又给自己倒了杯酒。他的酒量很大,他今晚已经喝下了许多酒,但他还能喝下两倍于此的酒,而且不会让别人看出任何醉态,说话不会含混不清,行动也不会有什么障碍---像他这种地位的人,那种错误可是致命的。
她没法不爱慕他,爱他情痴色迷的样子,爱他真实的激情流露。但同时他又能在世人面前展现出另一种形象---纯洁而有魄力,平易近人同时又蕴含着伟大的人格魅力。美国的每个女人都为他倾倒,都迷恋他优雅英俊的外表、无与伦比的自信,还有他在她们心目中代表的一切。而他回报大家的崇拜的那种激情也让她感到吃惊,只可惜,他找错了对象。
尽管她曾多次暗送秋波,两人身体接触时她曾故意逗留久一点,还煞费苦心地成为清晨第一个见到他的人,让他见识她最妩媚的时刻,憧憬他们未来在她计划中的交欢愉悦的情景。但不幸的是,那种激情却从未降临到她身上。在那个时刻来临之前---肯定会来临的,她一直提醒自己---她要耐心等待。
她望向窗外。这种等待太久了,使得其他一切都被抛向九霄云外。她不悦地撅起嘴唇。
绎绎绎
卢瑟听到了那两辆车开上前门车道的声音,他敏捷地闪到一扇窗户旁边,目光紧紧追随着那个小型车队。车队绕行到屋后去了,这样一来,从前门车道上就看不见它们。他数了一下,从豪华轿车上下来了四个人,从货车上下来了一个。他脑海中迅速闪过这几个人可能的身份。不太可能是房主夫妇及随从,因为人太少了点儿。可如果说是谁想来这儿看看,也不太像,因为那样的话,人又多了点儿。他无法看清任何人的脸。可笑的是,卢瑟突然间觉得或许这幢房子要在同一个晚上被劫两次,但那实在是巨大的巧合。干这一行和干许多其他行业一样,都应该未雨绸缪。此外,犯罪分子也不会穿着更适合在城里出席晚宴的服装,大摇大摆地向目标前进。
嘈杂的人声慢慢逼近,可能是从房后传来的。他急速思考起来,立即意识到自己的退路被切断了,并马上盘算起下一步的行动计划来。
他紧紧抓住帆布袋,迅速走回到卧室门边的报警控制板旁边,并启动了房子的保安系统,心里暗自庆幸自己还记得那些数字。然后,他迅速溜回密室这边,走进去,并小心翼翼地将身后的门关上。他尽可能地将自己藏在那个小房间的最深处。现在,他只能等待时机了。
他骂自己倒霉,本来一切都那么顺利的。然后,他摇摇脑袋,迫使自己清醒,并强迫自己规律地呼吸。这就像飞行一样,飞的时间越长,发生坏事的可能性就越大。他现在只能祈求,但愿那些刚刚到达这幢房子的人不需要把什么钱物存放进他此时正占据着的这个秘密金库里来。
他听到一阵笑声,然后是咚咚的脚步声。同时,报警系统那刺耳的啸叫声也响了起来,听起来像是一架喷气式飞机在他头顶尖叫。一定是保安系统的密码出了点小混乱。卢瑟想象着,报警器一响,为了以防万一,警察定会搜查这座房子的每一个角落,从他这个小小的栖身之处查起。他的额头上慢慢渗出了汗珠。他继续想象着,仿佛听到那扇装有镜子的门被打开了,一束强光照射进来,让他暴露无遗。陌生的面孔正往里面瞧,枪已经拔出来了,还有人向他宣读他的权利。他不知道自己该做何反应。他几乎要笑出声来,觉得自己真他妈像只被困在笼中的老鼠,无处可逃。他几乎三十年没抽过一根烟了,但此刻却想抽得要命。他轻轻将帆布袋放下来,把两腿伸直,免得它们发麻。
橡木板楼梯上响起了沉重的脚步声。不管他们是谁,他们都不在意有谁会知道他们在这里。卢瑟在心里数了数,是四个人,也许是五个。他们向左拐,往他这边来了。
卧室门开了,发出轻轻的嘎吱声。卢瑟迅速回顾一下,所有东西都已被收拾好,或者物归原位了。他只动过那个遥控器,而且已将它放回原处,与之前茶几上留下的灰尘图案完全吻合。现在,卢瑟只能听见三个人的声音了,一个男人和两个女人。其中一个女人听上去像是喝醉了,另一个却很清醒。接着,那个清醒的女士不见了。门关上了,但没锁。屋里只剩下那位喝醉的女士和那个男人。其他人哪儿去了?那位清醒的女士又去哪里了?咯咯的笑声一直响个不停。脚步声离镜子更近了。卢瑟尽可能地蜷缩在角落里,希望那把椅子能挡住别人的视线,但心里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然后,一束光线直接刺入他的双眼,他那狭小的栖身地顿时由一片漆黑变成亮如白昼。他几乎要倒抽一口凉气。他快速地眨动着双眼,以便适应这新的亮度,两只瞳孔转眼之间从几乎完全扩散的状态变成针尖般大小。可是,他既没有听到惊叫声,也没有看见任何面孔,更没有发现有任何枪支指着他。
整整一分钟过去了。最后,卢瑟终于大着胆子从椅子角边悄悄往外瞧,紧接着又大吃一惊。密室门似乎已经消失,他的两眼正直盯着那个该死的房间。他吓得差点向后倒下,但又迅速地稳住了身子。卢瑟突然明白了那把椅子的用途。
他认出了屋里的两个人。那个女人他今晚已在相片中见过了,正是那个衣着品味像妓女的小妻子。他认识那个男人完全出自另一个理由。那当然不是这幢房子的男主人。
卢瑟惊讶地慢慢摇摇头,又出了一口长气。他双手颤抖,一阵恶心掠过全身。他竭力忍住那阵恶心,两眼盯着卧室里面。
密室的门也可以用做一面单向镜。外面光线强烈,而他这个小空间里却光线昏暗,他仿佛正在看一台大屏幕电视。然后,他看见了那个东西---那女人脖子上的钻石项链,胸中吁出一口气。他那老练的眼光一眼就能看出来,那东西值二十万美元,也许还要多。那是人们晚上就寝之前都会放进保险柜里的那种小玩意儿。当他看见她摘下项链,并随手把它扔在地板上时,心里悬着的石头才算落了地。
他的恐惧减少了许多,最后他居然站了起来,慢慢地向那把椅子挪过去,并小心翼翼地坐了上去。这么说来,那个老头儿就是坐在那里,看着自己的小女人被一大帮男人操得晕头转向。从她的外表来看,卢瑟估计那帮男人中间有些是只能挣到最低工资的小伙子,或者是靠一张绿卡给予的自由活着的年轻人。可今晚来访的这位绅士却完全是另外一类人。
他环顾四周,竖起耳朵听听房子里的其他人是否有任何动静。但他又能做些什么呢?在三十多年活跃的盗窃生涯中,他还从未遇到过这样的事情。于是,他决定做他唯一能做的事情。他静静地在那张深凹下去的皮椅里坐定,等待着。仅有一英寸厚的玻璃将他与彻底毁灭隔离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