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晚,柳毅将五六十张桃符全都画好,都是依仗着吴蛋的鲜血为引,借助上古铭文绘制而成的符箓,分作金木火土风火雷电八种。
有桃符在身,柳毅才略略有些安心。
步入修行之门已久,总有法宝神通护身,而今一身修为完全施展不出来,就连最基础的御物诀、避尘诀也不能使用。至于诸多剑道神通,以及身上诸多法宝,甚至于不朽之书、剑道阵图之类的宝物,更是无法调动
好在柳毅身上,有一道源自于金鳞子的龙形罡气,每隔一日,就可以抵挡一次与柳毅修为相同之人的全力攻击。
可若真要与人争端,区区一道龙形罡气,却难以保证平安。
挡得住一次,挡不住二次。
躲得过初一,却躲不过十五。
房中昏暗,一点油灯如豆。
柳毅坐在床上,将画好了的桃符,一块一块收入了衣袖当中。这种将东西收入衣袖的手段,却不是吞云水袖神通,而是在袖子之内缝了一个袖袋,用来装纳一些轻便的东西。可袖子虽然宽大,一个衣袖却也只能装下三五片。
这些桃符威力并不惊人,只有神魂境修士全力一击杀的威力,远远比不得柳毅尚存之时随手放出的一道剑锋,而今也算是聊胜于无,有总比没有好。
胡图图尚未回来,柳毅睡得也不安稳。
迷迷糊糊睡到了天亮,贪狼早已醒来,就连出海打渔的吴蛋,也早早的回到了院子里。
柳毅尚未睁开眼睛,就已经闻到了浓浓的鱼腥味,让贪狼打开了房门,立即就有浓烈刺鼻的鱼腥味顺着北风吹进了卧房,只把柳毅熏得轻轻咳嗽了几声,门外厚厚的积雪早已被一队鱼山覆盖住,约莫有七八千斤,叠在一处煞是威武雄壮。
平日里吴蛋出海打渔,须得两三日才能回来,这一次不仅一夜就回,而且打回的害鱼,也比往日多了二三倍。
“师尊!”
吴蛋见房门打开,赶紧放下手中的活计,跑到房里叩见柳毅,口中说道:“我平日里出海打渔,要远行一日一夜,到百里之外,才能找到鱼群。可昨天拿了师傅画出来的桃符挂在渔网之上,只将渔网拖入大海数十里,就感觉到渔网越来越重,拖起来十分费力,我先前还以为是渔网缠上了海藻,潜入水中一看,发现竟然满满的都是鱼儿!顿时我就收起了桃符,把渔网拖上了船,连夜赶了回来……”
时至此刻,吴蛋对柳毅的手段更是尊敬,以他一个打渔为生的渔夫眼光来看,这俨然就是神仙中人的手段了。
乡村当中,总是藏不住什么秘密。
乡村之内,本也就没有什么真正意义上的新闻。
就连村东头的大黄狗在哪儿咬了别人一口,以及村洗头的李寡妇与何人纠缠不清,都会被人以口传口,传得人众皆知。
吴蛋连夜回来的时候,就已经引起了村中狗叫。
今日他有一大早在院子里摆鱼,自然就会引来相邻的围观。吴蛋在院中摆放海鱼,绝非是为了显摆,而是将打回来的鱼儿区分开来,毕竟有的品种卖得贵,有的卖的便宜,不可一概而论。
等到早饭时间,已是有许多村名,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不相熟的就站在篱笆外面围观,相熟之人就来到了篱笆里面,走到鱼肉堆成的小山旁边,用手摸一摸,用鼻子闻一闻,简直就不敢相信。
有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儿,是这渔村中颇有威望的人物,被众人推举出来,前来与吴蛋交流一番,“李叔来你这也没啥其他的事情,就是想问一问,这冬月寒天的,大伙儿都不能出海打渔,吴丹你这是怎么打来的鱼儿啊?”
“村长早啊!”
吴蛋颇有礼貌,老老实实的拱手施礼,说道:“我昨夜突然就做了一个梦,梦里面有人告诉我,说只要我出海打渔,就肯定能满载而归。我想啊,反正睡也睡不着,闲着也是闲着,干脆就除了海,没想到刚刚把渔船行驶到十里之外,渔网就已经满了。”
篱笆外立刻就有一些人笑骂道:“哈哈哈……你这老光棍儿,没有娘们陪你抱着睡,你又哪个晚上睡得着了?”
“嘿嘿嘿……你要是看我做光棍可怜,那就给我说一房媳妇呗。”
吴蛋摸着后脑勺笑了笑,他本是个老实巴交的人,说起谎来却有板有眼,终究不曾把他师傅柳毅给拱出来。
随后,那村长又絮叨了一些话语,随即转身走了。
吴蛋也不曾多想,只把鱼儿分了类,旋即再回到房中替柳毅把炉火烧旺了,再辞别了柳毅,用一辆板车拖着一些鱼儿去集市卖鱼去了。
七八千斤鱼儿宛若肉山,吴蛋有的是力气,一班车能拖一两千斤,只用了一个上午,就把鱼儿换成了银两,再根据胡图图留在房中的药方子,跑去城里抓了药,回到柳毅房里用小火炉熬了,旋即又出了海。
他本就是一个勤快的人,而今天降横财得了一种发财的手段,自然不能浪费了青春。
“大叔!”
贪狼看着吴蛋匆匆离去的背影,说道:“这村里人都是些心思叵测之人呢。早晨的时候,人家就看清楚了,有一些人目光不善。吴蛋说了个谎,说是做了个梦才打到的鱼,别人虽然不信,但也不好说他。可要是他一而再再而三,总是能打到鱼,吴蛋说的谎话就没人信了。”
“他那些话语本来就没人相信,只不过众人不好揭穿他而已。”
柳毅神色不变,指着篱笆外面远远近近的房屋,说道:“乡野村人虽然淳朴,可未必就全是仁义之辈。这座渔村,是吴蛋生长之地,就算吴蛋真正步入了修行之门,也未必能斩断凡尘,难免会与这渔村之人纠缠不清。若能借着这次机会,让吴蛋把渔村里的因果了结一番,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大叔……”
贪狼交换了一声,一瘸一拐跑到门外看了看,旋即又跑回了房间里,对柳毅说道:“有几个小伙子,远远的跟随在吴蛋后头,肯定是要跟踪他。”
柳毅却只点点头,并未说话。
这一切,他早有预料。
果然,到了第二日早晨,吴蛋又是满载而归。
村里人蜂拥而来,将吴蛋的院子团团围住了。昨日事发突然,吴蛋出海打渔满载而归的事情虽传了出去,可来到这院子的村民却只有数十个,今日却黑压压一片,俨然就有近千人,大伙儿聚在一块商量着,闹哄着,人声鼎沸。
“胡胖子怎么还不回来?”
柳毅丝毫未将聚在一起的人群放在心上,只挂念起胡图图的安危。
柳毅从琼玉地界而来,历经了诸神之战,曾与天尊大战,也算是历经了生离死别,历经了刀山火海之人,心肠理当坚硬如铁才对,可到了这种时候,却越发的心神不宁。
吴蛋本在把海鱼分类,分着分着却发现篱笆外面的村名越来越多,他也就放下了手中的活计,大声说道:“我早就说了,这是我晚上做了一个梦,这才有这般福缘。你们要想打渔,现在赶紧回去睡觉去!”
“吴蛋,你这后生,不厚道啊!”
李村长手持着一个大烟袋,走到了吴蛋身前,老气横秋说道:“按理说咱们都是同一个渔村之人,理当同进同退,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才对。这打渔的手艺,都是先辈传下来的,你会的我也会,我会的你也会,这冬月寒天大雪封山就连海水都结了一层冰渣,旁人都打不到鱼,唯独你吴蛋打得到鱼,你若是不把这打渔的手段教授给同村的乡邻,这事儿只怕做的不厚道啊。”
吴蛋本就老实,此刻却不知该如何反驳,只得老实人说老实话,言道:“村长,话可不能这么说……你说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为何这渔村之内,人人都娶得到媳妇,讨得到老婆,就我吴蛋一人打光棍。现在我能打到鱼儿,村长你就说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当年别人娶老婆的时候,你怎么不说让他们把老婆分享给我,让我也用一用?我今年都快四十了,还没娶到老婆。村长您老有五个孙子,最大的二十多,最小的十五岁,全都娶了老婆,为什么不把你孙媳妇给我用一用?”
这话说得,只把村长气得七窍生烟。
就连躲在屋内偷看偷听的贪狼,都被逗乐了,朝柳毅说道:“大叔!你新收的这个徒弟,简直气死人不偿命啊。”
“不错!”
柳毅点了点头,说道:“他虽然老实,却也不是个窝囊之辈。如若窝窝囊囊,心里没有半分锐气,那就入不得我的门墙。”
“没蛋儿,你他娘的是要造反了吗?”
村长那大孙子冲到吴蛋面前,一手揪住了吴蛋胸前衣襟,怒喝道:“我爷爷屈尊降贵,以一村之长的身份,来到你这破草房子外,是给你面子!今日你说也要说,不说也要说!”
李家素来都是渔村的大姓,认定众多,说话极有分量,于是立即就有人附和道:“小村长说得对!他若是连老村长的面子都不给,那就是目无尊长,简直是禽兽不如了!”
又有人说道:“咱们都是一个村的人,打断骨头都连着筋呢。这冬月寒天的打不到鱼,大家都要捏紧裤带过日子,饥一餐饱一餐的,就他能打到鱼,就他能过上好日子。他若是只顾着自己逍遥快活,却不管咱们这些乡邻的死活,那就是不仁不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