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槁的手,握着他的,无限欣慰又苦痛的:“克萨,父王很抱歉……父王原来想,再看你们几年……看鑫夲长大,看你立后封妃……跟你母后,过几年悠闲的……但……但是,你母后她……你母后她……”
干枯的眸子,淌下泪。
一辈子,他没有看过这人落泪,除了这一刻。
这个人,在他心中,有稳泰、高不见顶的山的地位。曾经,瘦削的掌牵着他,带他书写第一个字,牵着他,带他上书斋,见第一个太傅,牵着他到草原策马。
“克萨,不要怕,父王跟着你。”
他不怕,他没有怕,他这个人,生来胆壮,在他字典里,找不到一个怕字,但是,这人说的每一句话,他都会记着。
这人一直跟着他,一直在他身后,让他靠。雄壮有力的手,落成枯槁瘦削,一年内,这个人所受的无尽伤痛,他全看在眼里。
这一刻,他坚定的,对这个人说:“父王,龙番交给我,你走吧。”
那夜,他站在床边,没有离开过,站了一夜,凝在这人最后的微笑上。
……
他不会倒下,不可能倒下。
心中平静,任何声音都没有了,除了曾经骨血的誓言,在骨里沸腾。他不是多情男子,他是冷情之人,没有任何能夺走他的生命,除了疾病和自然衰老。
……
睁开眼,金黄垂帘入眼,是黑蛟殿。床边所有人关切目光,有白塑、侍女晴埖、他的臣子榀策、本初等人,这些人有的担心他倒下,有的等着他倒下。
他不能倒下。
不理白塑焦急的眼神,他强坐起身,起身的时候,胸臆间一阵激荡,但觉一口气往外推,喉中一甜,一口汁液落在内衫上。
喘粗气,胸中稍微平复,低头,入眼一片腥红。
“王,不可勉强。”床边,白塑急得满头汗,扶住他,哑了嗓子,“王,你是万金之躯,千万要保重……你要出了差错,白塑万死难辞其咎呀!”
榀策、本初也道:“王,为了龙番全民,请善保万金之躯。”
冷眼一个个看过去,半天,他缓了一口气,低沉冷道:“全在这里做什么?我宣你们了么?全部下去。”
白塑急道:“王,白塑在殿外候着,王若不适,随时……”
“回去,我死不了。”
榀策、本初相续告退,白塑到殿门,不住又走回来:“王,白塑开了方子,王请放宽心,定时喝药多休息。”
喘粗气,由晴埖扶着换上干净内衫,慢慢喝掉另一侍女递来的药,待药喝完,缓了一会,眼角中,除了白塑和侍女,再无他人,他放松严厉线条,缓缓低沉道:“白塑,我怎会如此?”
白塑不见赶人,舒了一口气,他本来是提着心,硬赖着不走,他一叹气道:“王,你长期劳心过度,疲惫不休,这一气急攻心,就耗伤了心脉,气血上逆。……王,为了万千人民,请善保身体。”
合上眼,像是疲惫的,过了一会,他才睁眼:“我需调养多久?”
“王,最好能停了朝事,由右丞、左丞代理,静心将养,若可如此,约莫一个月即可痊愈。”
“我不可能停了朝事。”
“……非得如此,还请王尽量缩短时间,最好,一天只用一到二时辰。”白塑偷觑他沉冷的表情,“……真要不行,至少每隔一个时辰,必须休息半时辰。不过,这样下来,还是会延长恢复时间。”
“就这样罢。”
他一个手势,侍女扶他缓缓躺下,白塑看着,犹豫了一下,道:“王,请容白塑候在黑蛟殿,以防突发情况。”
“不必。”一口回绝,他躺好,又道:“若有人问起,你就说没大碍,其他不必多谈。”
“王……”
“你去罢。”
合上眼,表露不想多谈。
心中沉淀的,就像灌了铅。
沉重的,难受。
半晌,他睁开眼,没有起身,只是侧身向外,低沉对侍女问道:“十八来过么?”
“不曾。”
“嗯。”
闭上眼,他不意外。
元宵的晚宴,鑫夲没有参与,他向来不太喜欢宴会。这人,必然也对木樨交代了什么,他得知的同时,他怕也知道了,可能这时候,他早就启程往富菱城了。
心酸涩的抽紧,喉中微微一甜,他强压了回去。
不准……不准再呕鲜红汁液了。
强对自己加了另一约束,他眼中稍微酸涩的,有点干燥,喉中也干痒。
自由的人,不包括他……
他也想放下一切,任性一次……但是……
他不能。
他这一倒,许多人虎视眈眈,他不能在这时候离开。
一口激昂的汁液,几乎又要喷出,他紧皱眉,最终,咽了回去,喘粗气。
……
终究必须让出,不能亲自去,只能让另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