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什么是恐怖?什么样的事情才算得上是恐怖事件?
其实,这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事。每个人对于恐怖的理解都不尽相同,我不想仅凭我个人的经历和看法,貌似智者一般,写两篇心理疾病的文章,给“恐怖”下一个哗众取宠的定义。
当然,我也绝不赞成,恐怖仅仅局限在传统意义里的那些所谓灵异和鬼怪事件上。然而,世上真的有灵异存在吗?
这就好像要回答UFO是否存在一样,尽管土耳其人已经确切地拍到了飞碟,甚至拍摄录像里还有UFO驾驶员的身影,但有关部门还是宣称,录像虽然排除了特效制作的可能,可还是不足以证明UFO的真实性。
如果证据不能证明真理,那真理需要通过什么来证明呢?
作为“口述恐怖亲历”的编辑,我每天最重要的工作之一就是,阅读海量的读者来信和投稿,从这些真真假假的“亲历”故事中,筛选出具有真实性、恐怖性和可读性的故事来,然后,针对这些故事进行调查核实,最后整理成文。
其实,我手头的这篇来稿,凭我的经验可信度并不大。据这个在S市叫张勇的人说,他家的汤勺会自己欢蹦乱跳地在地上到处跑;洗衣机在一夜之间,将家里所有能找到的衣物全部洗了一遍。并且,在断开网络连接的情况下,他竟然跟自己的计算机聊起QQ来,他的计算机是女的。
反正还有几个S市地区的“待采用”来稿需要调查,我决定去一趟S市,顺便也采访一下这个张勇,了解故事的具体情况。然而,我做梦也想不到的是,S市之行最后竟然会演变成了一段惊魂之旅。
作为一家知名杂志社编辑的好处之一,就是能认识各个阶层的人,路子广,所以,我只打了一通电话,就弄到了一张北京至S市的车票。
“和谐号”动车组的车内宽敞明亮,坐这种新型超快列车,比坐飞机还要舒服。现在虽然不是旅游黄金季节,坐车的人也不少。找到自己的座位,放好行李包,我摆了个舒服的姿势坐好。这689公里,5个多小时的旅途,足够让我好好睡上一觉了。
我双手抱胸,闭上眼睛打着盹。来来往往的旅客在身边川流不息,我睡意全无。忽然感到身边似乎有人在找座位,心里莫名地涌起一阵忐忑,伴着一丝阴冷的寒意。
现在正值盛夏,车内虽然有空调,但也不应该有这样的阴风。我赶紧睁开眼睛,眼前一高一矮立着两人,年纪都不大,一个二十左右的年轻人,另一个是大概八九岁的男孩。男孩手里举着一根硕大的雪糕,正在津津有味地舔。他舌头将大雪糕往外一推一推,我扭头看时,雪糕几乎碰到我的脸。
年轻人见我醒了,忙指着里边的座位说:“对不起,我们有一个座是在里边的。”
我笑笑,准备起身:“哦?没关系,进来吧。”
年轻人赶紧又说:“你要是不介意的话,可不可以换个座?我弟弟比较好动,怕坐在里面打搅了你。”
听他说的话,分明是个受过很好教育的人。我又笑笑,点了点头:
“没事、没事,我坐哪都一样。”
趁着他们安顿的工夫,我悄悄在一旁打量起他们。这个年轻人虽算不上英俊,但结实而白净,看上去没吃过什么苦,家境应该不差。
而这个小男孩,却似乎有些营养不良的样子,大大的头,瘦弱的身躯,如果换上一身破烂衣服,在街边遇到他,准以为是个流浪儿。可刚才年轻人明明说是他弟弟,他俩如此悬殊的模样,令我不禁好奇起来。
列车平稳而快速地启动,每个人都各就各位坐好了。可能是由于职业的原因,我的目光在他俩脸上,来来回回地穿梭起来,寻找着寒暄的机会。
年轻人的目光跟我的目光一碰,他立刻略有些羞涩地笑了笑,问道:“你也是去S市吧?是出差吗?您是从事什么工作的?”
我将手臂支在了面前的小桌上,向前微微凑了凑:“是啊,我是个杂志社的编辑,去趟S市做些采访,你们俩是……”
他眼光忽然闪亮起来:“哦?你是编辑呀?你们是什么杂志?”他并没有立刻回答我的问题,突然反倒对我感起了兴趣。
“《XXX》看过吗?它就是我们杂志社出版的,我负责‘口述恐怖亲历’这个栏目。杂志面向全国发行,在各大书店和报摊都有卖。”
“是吗?我很早以前看过几期,很有意思的,讲的都是恐怖故事和奇闻逸事。后来上大学功课紧张,就没买了。‘口述恐怖亲历’?新开的栏目吗?讲什么的?”
“是啊,才开没几年。主要介绍现实生活中,人们亲身经历的一些恐怖故事。怎么,你对这些有兴趣吗?”
年轻人身子往前挪了挪,手臂也支到了小桌上,全神贯注地望着我:“那你觉得这个世界上到底有没有鬼怪这种东西呢?”
这个问题倒真难倒了我,我想想说道:“这要看你怎么去看待这个世上的一些未知事物了。一般来讲,我们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怪这种东西……”
“是啊、是啊!”没等我说完,年轻人打断了我的话,“其实很多所谓鬼怪的事,都是人们自己心理作祟。许多奇怪的事情,就怕你串起来琢磨。这样一来,往往简单的事情就复杂了,甚至很神秘了。”
他似乎很有心得的样子,我忽然很想知道他在这方面的“亲历”了。
“你说得很有道理,难道你有这方面的经历?”
他脸上露出了一种满足的笑,他手一指正在一旁舔着雪糕的弟弟,说道:“你信不信,我弟弟就是一个小孩‘鬼’!”
“哦?”我不解地望了望他俩。
年轻人哈哈大笑了起来。
我叫周涛,就读于城市大学生物系。
那天,我忙活了一上午毕业论文的事,差点误了午饭时间。我匆匆往第五食堂赶,希望还能有些“残羹剩饭”留下。这时已经是初夏时分了,食堂两旁的法国梧桐树,已经开始响起了稀稀拉拉的知了声。
我满头大汗地推开食堂的玻璃大门,径直往门边的储物柜去取饭盒。熙熙攘攘的第五食堂里,打饭窗口已没什么人在排队了。不少同学已经吃完,有的在水池边洗饭盒,有的吃完将托盘往桌上一推,起身纷纷往外走。
锁好储物柜的门,我刚一转身,就见到室友李晖,正拎着连青菜叶都没涮掉的不锈钢饭盒走过来。
“咦,怎么这么晚?”
“做毕业论文。”
“呵呵,今天怎么不出去吃,带着你小弟来食堂吃饭吗?这么省?”
“什么小弟?说什么呢!”
“刚才跟在你身后进来的那个小孩,不是你弟吗?人呢?”李晖伸长脖子四处找起来。
“你梦游吧?说什么胡话,我什么时候有弟了,扯什么淡。”
我不理他,往打饭窗口走去。
“刚才明明……不可能啊?”身后李晖自言自语般的声音渐渐淡去。
我找个还算干净点的桌边坐下,正准备吃,忽然手机响了,是女友刘晓明打来的。
“我在吃饭呢……刚搞完……明天?有课,要去趟化学实验室。什么?选修我也得过呀!行了,不是不想你,这几天正郁闷着呢。好了好了,过两天我就有空了。不说了啊,吃饭呢。你吃了没……”
吃完饭,我又去图书馆泡了一下午,搞了些论文复印和答辩准备之类的东西。回到宿舍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了,晚饭看来只能是泡面了。
刚进门,就听见屋里一阵唧唧喳喳的议论声,室友们不知又在八卦些什么校园新闻。
“你回来了,正好,你最近有没有发现李晖,是不是有些什么异样举动?”小强凑过来神秘兮兮地问。
“没有,怎么了?”
“你还不知道哇?李晖出事了!送校医院,现在还没回来。”
“哦?出什么事了?”我收拾好床头的资料,转过头问。
“你说这事怪不怪,今晚我们去澡堂洗澡。本来李晖说有事不去,可走的时候,他又突然改变主意,硬要跟着去。”
“这有什么奇怪了?”
“你先听我说完。洗澡的时候,他那个花洒弄了半天,怎么也不出热水。你知道,他这个怪人一年四季都洗热水的了。我们洗得正欢,没答理他,忽然他大叫了起来。我们扭头一看,不知怎么的,他那花洒里一个劲地只往外冒热水,烟雾滚滚的。他蹦着跳着去关水,可怎么也关不上,关上了还是一个劲冒热水,那水足有100度!”
“太夸张了吧,说不定水龙头开关坏了也不一定。那破澡堂,我也常遇着这事。”
“绝对不是!他估计都3度烫伤了。这还不算,我们赶紧扶着他,裹了条毛巾就要去校医院。出了门,他甩开我们要自己去。走在半道上,忽然摔了个跟头。你说,校道上怎么就无缘无故多了块肥皂?那么多人,怎么又无缘无故被他踩到?而且偏偏在这个时候。你说他是不是撞鬼了?”
“少扯淡!巧合罢了。哪有什么鬼!你整天上网,尽看些无聊的鬼故事,我看你是撞鬼了。”
“不信拉倒,反正就是不正常,我们正议论这事呢,最近他有点反常。”
这倒是提醒了我,中午在食堂的时候,李晖的举止似乎是有些异样,但我还是坚信,这不能说明什么问题。事情就怕你串起来瞎想,弄到最后是自己吓自己。俗话说,鬼由心生,这世界哪有什么鬼?
最后,医院检查结果证明烫伤只是小问题,李晖因为摔跤的时候撞伤了头,怕会造成轻微脑震荡,留院查看,一夜没回来。
第二天,我早早起来,赶去化学实验楼上期末总结课。实验大楼今年又重新装修了一次,颇有些现代气息,采用的都是不锈钢和玻璃之类的镜面材料,显得洁净、敞亮。
据说这里在“二战”时期,曾经是日本人的一个秘密化学试验基地,据说他们专门找来附近的村民做活体解剖,甚至有许多是婴儿。解放后,这里划归大学所有。作为文物,这五层实验楼被保留下来,外墙依旧保留着欧式建筑古旧的风格,但内部却装修翻新得早已不是原来的模样。
我换好衣服,来到第五实验室的时候,推开玻璃门,我发现自己还是来得有点晚了,同学们早到了。
张教授正忙活着做准备,我轻轻地、手脚麻利地去找自己的座位。
张教授还是看到了我,侧脸甩过一句话:“实验室重地,你怎么还带着个孩子来?不知道学校规定吗?”
我一愣,突然感到头皮一阵发凉,不由自主前后左右地查看了一番,同学们这时也都扭过头来,望着我。
张教授用奇怪的眼神盯着我:“哦,可能是我眼花了。没事了,人到齐我们就开始吧。今天,我们对这学期的教学内容做个总结……”
接下来的课,我上得迷迷糊糊的,老是心不在焉。好歹将考试复习的要点记了下来,想着回去再慢慢消化吧。反正是选修课,及格能过就行。
回宿舍的时候,我看见李晖脑袋上缠着个纱布出院回来了。室友们的注意力,很快又转移到了CS和网络小说上,没人再提李晖的事。
倒是李晖经过这次事件后,显得有些郁郁寡欢。
这几天,我都在忙着自己的事,也没时间理会他。宿舍里,除了小强,我跟其他人的关系都一般。毕竟,小强是我从高中一起读上来的同学,也算是比较好的朋友了。
小强属于校园万事通那种人,似乎学校发生的任何鸡毛蒜皮的事,他都能通过各种渠道知道个详细。并且,往往很多小事到了他嘴里,都成了大新闻。
“出大事了你们知道吗?”
大家已经习惯了他的大惊小怪,都不以为然。
“张教授差点暴毙了!”
这估计又是在耸人听闻。
“又怎么了?”只有我答理他。
“昨天,张教授在化学实验室,你说奇怪不奇怪,他举着笔在白板上写着写着,一边讲着课,忽然笔帽不知怎么的脱落了下来,正好掉进他正说着话的大嘴里!他一挣扎,笔帽滑到了气管里去。要不是及时送医院抢救,差点就这样被憋死了。你说,这种事应该是史无前例的怪事吧?哪有这么巧的事?”
室友们听后,一片嘘声,异口同声地笑道:“撞鬼了吧!”
只有我默默地不出声,忽然莫名其妙地隐隐感到,张教授的事跟我有关。我不敢告诉小强,那天张教授说见到什么小孩的事,我更不敢告诉他,李晖也跟我提到过小孩。一旦小强联系起来一琢磨,不知又会是一番什么样的奇谈怪论了。
最近因为准备毕业的事,搞得我焦头烂额。现在总算告一段落,我需要放松一下,再这样下去,只怕会压力太大而精神崩溃。
明天是礼拜天,约了刘晓明出去逛街。我早早睡了,希望养足精神,这些天我太累了。
刘晓明说上午还有点事,约好中午在图书馆门口见面,然后一起去吃肯德基。这样上午我似乎就有点无所事事了。于是,我决定趁这点时间去理个发。
来到校图书馆附近那间“伊妹儿美发屋”,可能是太早,又是礼拜天,从外面看进去,好像刚开门还没什么人来剪发。
美发屋的玻璃门上,一边贴着“欢迎”,一边是“光临”,我推门走了进去,玻璃门带动门口的风铃,发出清脆的叮当声。
小王师傅正在埋头摆弄着些什么,听到有人进来,他抬头望向那占了半幅墙的镜子里,通过反光,向外望了一眼,又低头继续摆弄那些连着大堆电线的理发器具。
“来了啊?马上就好,你俩谁先剪哪?”
我莫名其妙地回头望了一眼,玻璃门来回最后摆动了几下刚停稳。
除了我自己,里里外外什么人也没有。
小王师傅这时已经转过身。
“哦?就你呀,我还以为……”
“是不是还有个小孩?”我做梦也想不到,自己怎么会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呵呵。”小王师傅手里拿着一把理发剪子,尴尬地笑笑,“没什么,快过来坐着,我这就……”
话没说完,脚刚迈出了半步,他竟然被那些连着理发器具的电线绊住,扑哧向前摔出。眼看撞到面前的理发椅上,他本能地用一只手去撑,身体一歪,往旁边倒去。另一只拿着剪子的手,似乎是想去支着地面,但身体下坠的力量,迫使他的手在瓷砖地面上一滑。他倒在地上,剪刀斜斜插入了脖子里。
殷红的鲜血缓缓地在洁白的瓷砖地面上流淌开来,小王师傅突着难以置信的眼睛,浑身艰难地抽搐着……警方最后证实,这是一起罕见的意外事故,小王师傅的死跟当时唯一在场的我无关,但小强却觉得这事跟我有大大的关系。
我将这些天来发生的事情,详细跟小强和刘晓明说了一遍,李晖出事、张教授意外和小王师傅的死,似乎所有的事件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那个神秘的小孩!
在要求发誓绝对保守秘密的情况下,我们逼着李晖,将那天在第五食堂,他看到的小孩模样详细描绘了一下——小孩个头不高,梳三七分的头发,大概八九岁的样子,穿件白色的T恤、短裤,什么鞋子记不清了。
最后的结论是,小强坚信我已经被“鬼”缠身了,并且凡是见到那个“小孩鬼”的人必定都没有好下场,李晖算是“阳气”足,捡了一条命回来。
我们当然不相信小强的“鬼话”,可是说到最后,也没有得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在学校和警察局之间来来回回,折腾了一天,一直到傍晚,几乎毁了我整个休息日。刘晓明还是坚持晚上出去吃肯德基,然后一起回到我们的小爱巢。为了我俩在一起能有真正独处的空间,我在校外租了这间出租屋,偶尔来小住一两天。
刘晓明去浴室洗澡,我坐在床边发着呆,感到头脑浑浑噩噩的。
一种奇怪的感觉在我心头涌过,隐隐间,我总觉得这屋子里,似乎不止我们两个人!这种感觉很奇怪,就像是有人在背后紧紧地盯着你看,可你一回头,又什么人也找不着。
我跳起来,想仔细搜查一下,可这狭小的房里,一目了然,没什么地方好查看。我跑到窗边,仔细翻看了一下窗帘的后面,空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我们睡的是席梦思床,也没有床底好查。我甚至将电视机后面也上下搜了一遍,看有没有针孔摄像头什么的。
做完这一切,我不禁有些哑然失笑。这些天的古怪经历,让我有些神经过敏了。刘晓明一边抹着湿湿的头发,一边围着浴巾从浴室里出来,望着满头大汗的我,很是诧异:“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