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宇蓦然回首循声望去,却见醉云楼上,李左车探出半个身子,正微笑着朝自己招手,“相请不如偶遇,敢请李管事上楼共饮一爵!”
李左车!他又想玩什么花样?李宇下意识间便想婉言拒绝。但随之又想,自己与李左车迟早要有正面交锋,何不借此机会探他一探?自己若是见到李左车就走,岂非显得小家子气了?再者,要知黄霸天是否反水,或许在李左车身上亦可见个端倪。李宇略一思讨,便拱手高声道:“恭敬不如从命,足下相邀,在下岂敢不从?”说罢,便大步朝醉云楼走去。
李左车站在楼阶口,微笑相迎,他见李宇上来,赶紧上前一步,拱手作揖道:“李管事赏脸,李某不胜荣幸。李管事请!这里请!”李宇也是微笑一声叨扰,便随李左车行至一厢单间。
单间不大,仅有二丈见方,地板之上铺以华贵大红绣花毛毯,正中间摆放一张漆黑檀木酒案。酒案之上,摆放着一盏古色古香铜制茶壶及数个带盖陶制彩漆茶碗,并无菜肴酒水。显然,李左车还有另外客人未至。
“左车兄尚有贵客?”李宇笑问。
“李管事请坐!呵呵,且先饮茶叙谈如何?请!”李左车殷勤让坐,又给李宇斟上一碗热茶,接着神神秘秘道:“贵客么——容李某卖个关子,呵呵,这人李管事认识的,待会儿一见便知。”恰在此时,李左车的管家李贵进来,躬身对李左车道:“家主,大人到了。”
李左车起身哈哈一笑,“真是巧了,说到就到。来,李管事一同出迎如何?”
大人?哪位大人?李宇起身随李左车走出厢房,心念电闪。襄城县令严乐贵的身影在李宇脑际一晃而过,不由脱口道:“是县令严乐贵严大人。”
走在前头的李左车猛然止步,回头看了李宇一眼,一丝极为复杂的神情闪电般掠过,随即便哈哈笑道:“李管事果然奇人也,这你也能猜到!”
李宇心中暗汗,自己来到这个世界,见过的所谓大人不过两位。一位是胡清胡大人,另一位便是那严乐贵了。而胡清性格耿直,别说李左车不会宴请胡清,就是李左车请了,他也未必肯来。那么除去胡清胡大人,这大人中,便只有严乐贵严大人了。
李宇还未来得及向李左车解释,一身黑色长袍便装的严乐贵便已“噔噔噔”上楼,李左车连忙哈哈大笑上前行礼作揖,李宇却只站在李左车身后默不作声。
严乐贵一眼瞧见李宇,微微一怔,便朝李左车不满道:“他怎会在此处?”
李宇淡淡一笑,“醉云楼者,饮酒作乐之所也!严大人以为然否?”言下之意便是,这醉云楼又不是只许你严乐贵大人能来饮酒作乐,只要老子高兴花得起钱,想来便来,关你鸟事。
李宇与严乐贵在县尉府发生的口水战,李左车早有耳闻,于是哈哈一笑,一手拉着严乐贵,一手拉着李宇,边往厢房走去,边道:“二位今日都是李某座上嘉宾。敢请二位给李某一个薄面,各让一步。啊,哈哈哈~”
到得厢房之内,严乐贵理所当然便坐了首位,李左车左首作陪,李宇则坐在了李左车对面。三人坐定,各色珍馐美味便流水般上来,首山美酒自是也不可少了。
李左车为严乐贵、李宇及自己依次分别斟满一爵,举起铜爵,道:“二位先前误会,李某亦有耳闻。今日李某斗胆,为二位作个和事佬。严大人身居一县之长,胸襟德望举县皆知。得严大人治理襄城县,实乃我等商贾百姓之福也。李管事后起新锐,才华出众,前程亦是不可限量。二位皆是我襄城县内难得之才,今后多多亲近才是。来!共饮此爵,就让过往不快,都付东流。”
李左车场面话的确说得漂亮,既吹捧了严乐贵,又夸赞了李宇。同时,他又不着痕迹地对严乐贵强调了“胸襟”二字,让严乐贵满心欢喜受用,再也不好重提那日受李宇暗骂之事。而对李宇,他则强调了“前程”二字,暗示李宇别意气用事逞一时之勇,影响了自己的大好前程。
单就这一句话,李左车的老谋深算圆滑狡黠已是表露无疑。李宇在暗暗佩服李左车的同时,对李左车的提防之心又多了几分。如此老谋深算圆滑狡黠之对手,岂是轻易便可拿下?
也正是这种提防之心,使李宇又有几分困惑。李左车为什么突然对他如此关照?李左车如此做目的何在?不过李左车若不明言,李宇也赖的去想。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既来之则安之,青天白日的,难道还怕他吃了自己不成?
不过话说回来,李左车的提醒确实不无道理,自己虽然不在乎甚么大好前程,就是在乎,也不会去倚靠严乐贵。但自己不能不在乎斗争的策略。自己要与李左车严乐贵斗,甚或将来还要与比李左车严乐贵更为强劲的对手争斗,一味蛮干不讲策略怎么能行?意气用事逞一时口舌之勇固然爽快,然于实现自己匡扶大秦、再造乾坤之目标却是没甚么好处,甚至可说是有百害而无一利。
如此看来,自己要在这片强人的丛林中更好地存活,要最终成就前无古人之大事业,今后还真要多多韬光养晦!若非万不得已,意气逞勇之事还是少做为妙。
李宇的沉思,被严乐贵与李左车看作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的矜持。严乐贵受了李左车“胸襟德望举县皆知”的吹捧,似乎也觉的自己肚里真的能撑船了。他哈哈一笑举起铜爵,道:“本官堂堂一县之主,岂是斤斤计较之人哉!”
李左车连声称是,又暗暗拉了李宇一把。李宇恍然,也举起酒爵,道:“在下初出茅庐,不知天高地厚,还望严大人宽恕才是。”
“这就对了!”李左车见李宇、严乐贵二人都表了态,大喜。手中铜爵与严乐贵、李宇各轻轻碰了一下,“来!干!”
三人各饮下一爵,又都哈哈大笑,原本有些尴尬的气氛似乎一下子和谐了许多。李左车于是频频劝酒,不断招呼李宇严乐贵吃菜,极尽主人之宜。
严乐贵每色菜肴浅尝几口,虽是连连称好,却还是放下玉箸,对李宇道:“本官听闻,县尉府今日对李武良李公子案再度开堂,可否审出结果来?”
这是一个敏感的话题,也是李宇最不愿面对的问题,但严乐贵既然问起,李宇又不得不回答。于是李宇也停下玉箸,淡淡一笑,语焉不详道:“回禀大人,和上次没两样。”
严乐贵哈哈大笑,颇为得意道:“我等早就料到,不会有两样也。”
“哦,大人早就料到了?”李宇不动声色试探一句,“大人既已料到,还笑得出来?”
“为何笑不出来?”严乐贵反问。
“结果一样,那便是死罪。在下不知严大人笑从何来?”
“死罪?”严乐贵举爵轻抿一口首山酒,接着道,“上回便是如此判决,廷尉府却为何发下再审?一审如此,再审如此,三审如此,哈哈哈,三审过后,李公子案便要移交本官来审。哈哈哈~~~”
李宇心道,那不是因为你等暗中买通李斯李由父子么?!脸上却是不解之色,“在下对廷尉府因何发下再审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敢请严大人指教。”(求收藏推荐,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