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车到山前终有路,在王欣欣走之前,他们终于在家附近找到一个老太太可以看孩子,他们一起去了老太太家,见老太太家还算干净,最关键,老太太好像很喜欢张思潇,张思潇也跟她很投缘,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王欣欣说:“我这下就没有后顾之忧了。”王欣欣他们走的时候正赶上一个周末,张成下午就炒了好几个菜,齐燕也拎着包过来,齐燕倒好,拎上包就当搬家了,但王欣欣却有很多的牵挂。张思潇还没有什么感觉,站在学步车里,口里含混不清地叫着,王欣欣边收拾东西边跟张成嘱咐着孩子的事。“行了,我知道,你就不用再说了,我告诉你,我还是张思潇的亲爸,我不会虐待孩子的。”张成说。吃饭的时候,王欣欣郑重地举起酒杯,说:“张成,我们从相识到结婚到现在已经八年了,尽管我们也是磕磕绊绊地过来的,但我们都会珍惜这个家,尤其现在我们有了孩子,我们现在分开,是为了将来可以过上更好的日子,我会去努力,希望你能和我一心去拼搏。”张成笑了:“这好像是开誓师会,我明白,歌里不是唱了吗,军功章上有你的一半也有我的一半。”齐燕也端起酒杯:“张成,我话可说在前边,做生意可不是什么闹着玩,你要有心理准备,王欣欣今后可能非常忙,家里的事你就要多担待,可不能给王欣欣拖后腿。”“用不用我代表后方家属表一表态呀?”张成笑嘻嘻地说。吃完饭,时间也差不多了,王欣欣和齐燕准备完毕,张成帮着他们提着行李下楼,王欣欣抱着孩子走在后面,张思潇穿着一件白色的有小熊脚印图案的和尚衫,圆圆的小脸,小小的嘴,一副无辜的样子。走到楼下,公司的车已经来了,杨主任和李宏鸣就坐在车上,张成和他们打完招呼,就将王欣欣和齐燕的包都拎放到后备厢旁,然后从王欣欣的怀里接过孩子。张成很怕王欣欣会忍不住哭出来,更怕张思潇哭闹,但王欣欣只是在孩子的脸上匆匆地亲了一下就钻进车里,她打开车窗探出头说:“张成,你带孩子快回去吧。”“不着急,等你们走吧。”张成说。因为行李太多了,司机不得不调整一下行李摆放的位置。“你回去吧。”王欣欣说。“好。”张成随口说,抱着孩子却没有动。“你快回去,孩子穿那么少,感冒了怎么办?”王欣欣的脸色明显地不好看了。“你磨蹭什么呀?”全车人都看王欣欣。张成觉得脸一下就热了,但他还是克制着说:“那好我就先回去了。”张成和车上的人打过招呼,转身抱着孩子上楼。张思潇听话地跟妈妈、伯伯、阿姨再了见,他乖乖地趴在张成的肩上,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初秋的夜晚已经有了凉意,哄睡了张思潇,张成一个人躺在床上,双人床显得很宽,像张成此刻的心情一样空落落的。就在昨天晚上,他们还一起在这张床上畅谈未来,并且以久违的激情亲热,今天已完全变了样。此时,王欣欣就躺在“黑河号”的卧铺上,周围的人都睡着了,她却没有一点困意,她忽然觉得很后悔,我这是为什么,抛开稳定的生活,抛开原有的轨迹,并且不知道等在将来的是什么。王欣欣也不知道为什么一晚上自己都觉得很烦,她看见张成情绪低落地走上楼,心里就后悔得不行,其实,在将孩子从自己的怀里交到张成怀里的时候,王欣欣真的想哭,她觉得自己的心里也一下空了,她看张成头发乱蓬蓬的,他今后一定会很累,她当时真应跟他说几句温存的话,但碍于周围的人,她却以那么一种方式跟张成他们父子告了别,她在心里不由狠狠地骂了自己几句。就在这个夜晚,不知道有多少人失眠,张成和王欣欣也都失眠了,他们对将来的道路充满迷茫。
时间真的很快,冬天到了,这一年也就过去了。今年的冬天尽管雪很大,但好像并不冷,厚厚的白雪掩不住浓郁的异国情调。王欣欣走在莫斯科红场上,这使她想起第一次跟张成去北京天安门广场的情景,当时见到天安门的时候,她开始有些失望,想象中,天安门应当是金光闪闪、无限神奇的样子,但他们转了故宫,看了升旗,她还是被天安门广场的博大、恢弘、沉稳所折服,泱泱大国就应当是这种风范,而今她站在红场就是这个感觉。红场上人不是很多,行人都脚步匆匆,尽管他们的国家正处于动荡时期,但她感觉这里的人们的精神状态都不错,随处可见高大英俊的小伙子,还有高挑、穿着裘皮大衣的姑娘,以及吨位吓人的“玛达姆”,尤其是那些俄罗斯小孩,可爱得就像商店卖的一个个洋娃娃一样。看到孩子,王欣欣就想到了自己的儿子。说实在的,这一段时间,王欣欣还是遭了很多罪,他们的办事处就租住在一个民房中,这一阵是贸易热,呼啦啦,好像全国所有的公司都在黑河建立了分公司和办事处,黑河的老百姓是千载难逢地遇到了机会,几乎所有能出租的房子都出租了,有的家将一家人挤一挤,空出一两间房间也要租出去做一个仓库。王欣欣他们还好,租了一间两室一厅的房子做办公地点,晚上杨主任和李宏鸣就住在那里,王欣欣和齐燕住在附近的一个招待所里,平时他们雇了一个农村妇女给做饭,但他们的应酬太多了,几乎很少回来吃饭,农村大嫂倒乐得清闲。黑河的天真的很冷,北风刮起来就像一把把小刀割在人的脸上,晚上睡觉的时候就更冷,天冷,但暖气还烧得不好,到晚上9点之后就停了,尽管他们整天都点着电暖气可也无济于事,好像那种寒冷能钻进人的骨头缝里。
每天晚上,王欣欣和齐燕都穿着厚厚的毛衣毛裤,哆哆嗦嗦地钻进被窝,身上将能压的东西都压上,被子、毛毯,有一次,王欣欣建议说我们把椅子也压身上吧,齐燕说能管用吗。王欣欣说,我看过一本书,居里夫人就是这样。齐燕说,科学家就是办法多,那我们今天也当一回科学家吧。王欣欣他们应酬主要是黑河当地的一些政府职能部门和其他的一些合作的公司,开始王欣欣还是有些不习惯,酒桌上的一些轻佻的调侃和一些人不怀好意的试探让王欣欣感到很不舒服,关键是王欣欣总觉得自己融不进那种氛围中。有时王欣欣就想,做生意的怎么都是这么一群人,不是三吹六哨就是色迷迷,好像没了王法,当着许多人的面就说些赤裸裸的话,有的人可能想显得有点文化,见过没两次就写信求欢。王欣欣很佩服齐燕,齐燕的确是从小就生活在比较优越的环境,气质中有一种很大气、从容的东西,在一桌的人中,齐燕很快就能做到选准重点,不卑不亢,既热情大方,又不失分寸,所以,齐燕经常在各种场合保护王欣欣。因为王欣欣他们公司毕竟在省内是很有实力的,有这种靠山,他们的生意做得很见成效,老总亲自来视察过几次,加上公司有客人,都会由各部门的头头脑脑陪同到对岸那边旅游,王欣欣同公司的上层就有了很多的接触,因为很快就有业绩,公司领导对办事处很满意,王欣欣他们的感觉就好很多。当然王欣欣绝对不笨,她很快就适应了这种商场的气氛,她觉得自己这方面的潜能得到了最大限度的开发,这条路还是真走对了。整个办事处虽然有四个人,但关系不复杂。杨主任毕竟年纪大,有些刻板,人还算公正。王欣欣跟齐燕是铁姐妹,王欣欣觉得李宏鸣人也不错,他原来在总务处,是一个非业务部门,是一名转业军官,他身上还保留着一丝军人的气质,他个子高高的,很魁梧,做事非常麻利,关键是他很勤快,爱干净,做事严谨,很讨女客户的喜欢。
他对王欣欣和齐燕都很照顾,很像一名绅士。平时在酒桌上,齐燕和杨主任常拿李宏鸣和王欣欣开心,因为李宏鸣很喜欢看舰船知识、武器装备一类的书,没事他就坐在桌前翻他的那些书,而王欣欣毕竟是中文系毕业,还保留了一点对文学的兴趣,上厕所的时候、睡觉前的时候还要看一会儿书。所以齐燕常讽刺李宏鸣是猪鼻子插葱装象,想混入知识分子队伍,李宏鸣也不生气,平时有什么事都很大度,对王欣欣和齐燕的捉弄都一笑了之。因为离家在外,还是有点孤单,刚开始的时候,王欣欣经常给张成打电话,她想孩子想得厉害,同时也想张成,每次回哈尔滨再回黑河的时候,都觉得有好几天缓不过劲。但时间长了之后,她才慢慢从那种情绪中摆脱,尤其她看到实实在在的生活改变,她才安心了许多。王欣欣甚至有些得意于现在的生活,整天忙忙碌碌、迎来送往,她想,过去自己整天在家带孩子,那种日子是怎么过的。在春天的一个晚上,王欣欣做了一个充满暧昧色彩的梦,其中的男人面目模糊,但那决不是张成,王欣欣醒了之后才想明白,那人竟是李宏鸣,王欣欣不由得惊出了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