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永铎是个喜欢煽风点火的人,所以他在金鹏集团消息极为灵通,当他听说金鹏快捷宾馆的租赁款入账时少了150万,料定是左友才、屠红梅从中做了手脚,如果能够抓住机会揭穿左友才私吞公款的行为,自己就可以取而代之。于是,他将左友才和屠红梅合伙私吞150万的消息告诉了邵雄,并乘机挑拨说:“上次左友才被集团董事会免职后,是你力保他重新坐回总经理位子的,现在大家都在看着你,这事你不能不管。你们老干部可是维护企业利益的,千万别让职工群众失望啊!”每天都能吃香喝辣的邵雄现在才明白,原来自己占的都是一星半点的小便宜,左友才却把自己当枪使,让自己替他得罪人,而左友才则在闷头大发财。平时邵雄都是拿别人当猴耍,可这一次自己竟然像狗一样围着左友才手里的“骨头”团团转,他无法淡定,气势汹汹地跑去质问吴景波,到底有没有这回事?对此事早有耳闻的吴景波却装起糊涂来,坚称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并当场表态:“让左友才把宾馆租赁合同交出来,如果他真敢私吞公款,我一定严肃处理他。”
有了吴景波的表态,邵雄又去找左友才,逼他把合同交出来。左友才耍赖说合同还没签,邵雄却不依不饶,威胁道:“合同还没签订为什么550万就进账了?你要是不把合同交出来,我立马带着老干部到市政府去上访,到时候难看的还不知道是谁呢?”左友才见自己实在是躲不过去了,只能乖乖就范将合同拿了出来。合同上果然是白纸黑字写着总价550万元,邵雄一看马上又开始追问那150万元哪儿去了?左友才吱吱唔唔地说:“和平路上的那个金鹏快捷宾馆有一半的房屋产权属于房管局,每年都要给房管局交房钱。这150万元就是20年的房钱,由我代交,所以我才留下了。”
“就是房钱也该全部进账,由集团交给房管局,怎么能由你私人代交呀?马上把钱给我交回单位!”
“好好好,明天就交。”
虽然左友才嘴上答应了立刻将150万元交回集团财务,可他就是拖着不交,邵雄催了几次也无济于事。没过多久,左友才就以拖延工作为由,将财务部出纳员王欢贬到白云山仓储中心干保管员去了。
看到左友才有恃无恐,大家开始怀疑吴景波是在和左友才演双簧,于是除了以邵雄为首的一帮“老干部”之外,广大职工都对金鹏快捷宾馆租赁之事噤若寒蝉了。
邓慧芬来到晟屹办公室,把手提包向沙发上一丢,气哼哼地对晟屹说:“晟总,BJ汇通银行向法院申请诉讼保全,BJ法院来人把咱们的银行基本账户给封了。”
“为什么?”晟屹一时摸不到头脑。
“赵曜辉是个骗子,他请来的哪是什么军工专家,都是BJ的银行、投资公司的人,是来贷款考察的。”邓慧芬气得脸色铁青,“他拿到7000万贷款后跑路了,公司人去楼空,现在BJ几家银行找不到他,开始追究咱们的担保责任了。当时大家都提醒你,赵曜辉肯定是个骗子,你就是不信,像生产碳纤维飞机翅膀子这样的鬼话你也相信!”
“我们是干亲家,谁能想到这样的关系也能骗我?”
“我看你是鬼迷心窍。金鹏收购吧,被同学骗;碳纤维生产吧,又****亲家骗,我看你游艇生产还得被厦门那几个老板骗!”
“行啦,别说那么多了,你赶快去和BJ汇通银行的人交涉事情怎么解决。”
邓慧芬阴沉着脸拿起手提包头也不回地走了。
邵雄又将5个关系最铁的“老干部”请到家中喝酒,对他们说:“左友才这个小X养的真大胆,在大家眼皮底下就敢挖走150万。我找他好几次,让他把钱交回单位,他只答应就是不交回来。这熊孩子的胆比雷昭烜还大。”
“150万他敢独吞?”
“不可能,肯定吴景波、屠红梅都有份,”邵雄夹起一叨菜来不往嘴里送,在空中挥舞着,甩得一桌子都是菜汤,“我估计吴景波占大头,不然左友才不能这么大胆。吴景波还给我装洋蒜,说这事他一点也不知道,哄憨子呀?”
“我听说当初双方谈判的时候吴景波和你都参加了,薛举贵在南湖水苑请吃饭也有你,可等到左友才去贵诚公司签合同时却只带了屠红梅,我看他们一开始是拿你当晃子,到关键时候又把你撇了。”廖长之说。
“所以说,这里面百分之百有猫腻,”邵雄右手食指如鸡啄米般点着,“屠红梅跟左友才绝对不是一般关系,我要是看错了,恁抠我两只眼。”
“所以左友才有好处都要想着她。”
“绝对!”
“咱们能饶了他们吗?”
“不能,”说着邵雄从口袋里掏出一摞打印好的传单,“吴景波不是护着他吗?咱们就来个发动群众斗地主。我已经让施永铎写好了小字报,今天夜里你们就分头去各基层单位和职工宿舍张贴。咱们先把左友才搞臭,然后再逼吴景波免掉他。”
大家接过小字报一看,上面内容写的是左友才职务侵占、贪污受贿、包养情妇、玩弄妇女等内容。
“咱们在金鹏干了一辈子啥也没捞着,左友才这帮龟孙一来就胡作非为,咱们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往死里作。”
“光臭他不行,咱们还得写举报信,到公安机关告他,把他送进去。”
“对,干一个。”大家共同举杯,同仇敌忾。
殷志杰拿着晟屹签过字的借款单急匆匆来到财务部,将借款单交给出纳员,出纳看过后说:“对不起,咱们集团基本账户被封了,其它账户上没钱。”
“众城钢构厂的藏獒咬人了,我必须赶去处理,没钱怎么办?”
“实在没办法,对不起。”
从单位借不到钱,殷志杰只好去银行从自己卡里取了2000块钱,然后开车赶往众城钢构厂。
到了厂里,正是下午上班时间,整个厂区却静得出奇,除了大门口一名门卫外,院子里看不见一个人影。见车间的大门敞开着,殷志杰走过去,站在门外往里望,只见工人们三五成群地围在一起正打牌。殷志杰心里纳闷,这还像个企业吗?厂里的藏獒跑出去把当地的人咬伤了,他们只是打电话向晟总汇报,却没人出面处理,厂领导都干什么了?殷志杰心想还是先去找厂长鲁麒麟了解一下情况吧,便快步向办公楼走去。
来到三楼厂长办公室,鲁麒麟正坐在办公桌前打电脑游戏,见殷志杰进来也没起身,用手一指沙发,说:“坐。”
“晟总让我来处理藏獒咬人的事,藏獒是怎么从厂里跑出去的?”
“上午保安溜狗的时候,藏獒劲太大没拉住脱手了,当时正好大门开着,它就直接跑出去了。正巧当时有一个当地农民骑着电动三轮车打门口过,车上坐着他的小孙女,藏獒冲着小女孩就扑了过去,多亏那个农民反应快,一把将孙女搂在怀里,结果藏獒把他的肩膀咬了,如果不是保安及时赶到,肯定出人命了。我派人把他们送镇医院了,你去处理吧。”
“我看你们也不忙,这事儿为什么自己不处理,却要我大老远跑来?”
“殷主任,不是我不管事,你知道吗?因为缺少资金,目前我们正在给特种汽车厂施工的钢结构车间被迫停产了,本来合同约定可以按工程进度结算施工款,但现在甲方以我们停产为由不给结算,咱们老板却以我们结不来款为由停发了大伙的工资。现在我们已经3个月没开工资了,连通勤班车的汽油钱和职工食堂菜金都是大伙凑的份子。厂里财务上一分钱也没有,你让我拿什么处理这事儿?我只能打电话向老板汇报。”
“那好吧,你派个人跟我一起去镇医院。”殷志杰说。鲁麒麟只好叫来劳工员小刘,让他陪殷志杰去一趟镇医院。
来到镇医院外科病房,殷志杰见到了伤者。只见他的右肩和胳膊上缠着绷带,正躺在病床上打吊水。病床前有几个亲属陪护着,另外还有2名穿着众城钢构工装的工友在现场。小刘将殷志杰介绍给伤者,殷志杰上前表示问候。不一会儿,伤者家属将主治医生叫来,医生说:“病人是被藏獒咬的,病情比较严重,必须注射抗狂犬病血清,可镇医院没有这种血清,你们必须自己去市防疫站购买,然后由我们负责注射,时间最好不要超过24小时。”看到医生在等钱下药,殷志杰只能自己开车到市防疫站,花一千多元购买了一个疗程的抗狂犬病血清,再赶回镇医院交给主治医生,又将工友垫付的800元住院费还上,然后才回集团向晟总交差。
一石击起千重浪,邵雄派人连夜贴出去的小字报立刻引爆了大家的眼球,金鹏职工的吐沫星子都快把左友才淹死了。左友才一时慌了手脚,急忙去找麻凡商议。而麻凡始终将左友才视为可以抵挡晟屹反扑的一张王牌,所以在这关键时刻一定要力挺左友才。麻凡推测小字报的幕后主使一定是邵雄,建议左友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只要击败邵雄,金鹏集团就无人可以撼动左友才了。此时左友才已经没了主意,只能采纳麻凡的建议。于是麻凡向他举荐一人,此人名叫庞渤,自幼饱读诗书,颇有才气,曾任集团财务部主管会计,只因性格耿直得罪了雷昭烜,遭贬到八里桥仓储中心做了夜班警卫,一直不得志。左友才大喜,马上下令将庞渤调到集团办公室,任命为总经理秘书。庞渤感左友才知遇之恩,遂提笔上阵,就邵雄吃喝嫖赌、拉帮结派、争权夺利、占着茅坑不拉屎等种种劣迹,写了一篇鞭辟入里的檄文。左友才安排心腹之人将檄文打印成小字报,连夜张贴出去。结果,一场旷日持久的口水战拉开了序幕,层出不穷的小字报极大地丰富了金鹏职工的文化活生,小字报上的内容也成了广大职工茶余饭后的谈论热点。
骂战正酣,麻凡见双方势均力敌,急忙又从集团内部挖掘了一批写手来助庞渤一臂之力,有了写作班底,庞渤从此一发而不可收,于是左友才一方逐渐占据了上风。一心想废左友才而代之的施永铎着急了,他拿出自己讲“段子”的看家本领,大笔一挥,一篇描写左友才宾馆把妹、幽会“小三”的段子一蹴而就,文字鲜活,描写露骨,如观***。段子一出,立刻引起轰动,左友才一方的庞渤虽有些文采,但这种黄色段子实在是写不出来,顿时败下阵来。邵雄抓住机会乘胜追击,逼迫吴景波召开集团董事会,立刻免去左友才的总经理职务。吴景波也大骂左友才,发誓要立刻免掉他,可就是今天推明天,明天推后天,始终不见行动。
由于吴景波一伙只顾争权夺利,无心企业经营,导致铁路专用线因拖欠大修费用被铁路工务段封线已达半年之久,星河电器等一批优质客户见金鹏管理混乱纷纷撤库,再加上三环路高架桥施工货车禁行,导致鑫桥物流园内停车量锐减,从事货运配载经营的业主因经营不便大量流失。另外,已经开工建设的2万吨冷库项目也被迫下马了。广大金鹏职工见企业经营江河日下,不禁感叹:“才赶走一只虎,又来了一群狼。”不平则鸣,有职工在网上开博,填词一首:
沁园春?血
金鹏风光,铁路被封,客户在逃。
望鑫桥内外,空空荡荡;铁路上下,顿失滔滔。
铎舞淫舌,雄吞大象,敢与天公比酒高。
屠红梅,看浓妆艳抹,分外妖娆。
金鹏如此多娇,引无数无赖竞折腰。
惜麻凡培尧,毫无文采;景波岱朝,卖弄风骚。
一代舔骄,左氏友才,只识弯腰点大钞。
惧亡矣,数下岗职工,还看明朝。
博客一出,金鹏职工争相上网,纷纷跟贴,嬉笑怒骂皆成文章,更有人即兴填词一首:
江城子?鑫桥出猎
老夫突发少年狂,左友才,右麻凡,刺龙画虎百人跃山岗,为夺鑫桥设巧计,逐昭烜,骗晟郎。
酒酣胸胆尚开张,鬓已霜,又何仿,持钱汉陵我爸是李刚,忽报坠马脑出血,送医院,报工伤。
惠民区公安分局经侦大队对晟屹举报麻凡股权诈骗一案明确答复不予立案,理由是麻凡的卖股行为不能构成诈骗犯罪。其实帮助麻凡开脱罪名的最有力证据,就是雷昭烜的证词。麻凡做梦也没想到,帮自己逃过牢狱之灾的却是雷昭烜这个冤家对头。
在邵雄的强烈要求下,吴景波迫于压力召开了集团董事会,职工持股会理事长屠红梅、监事会主席邵雄列席会议。
吴景波作为主持人,先宣布了会议主题:“最近职工反映左友才能力差、不称职,还存在生活作风问题和经济问题,大家看看这个问题怎么解决?”老奸巨滑的吴景波把皮球踢给大家。
“左友才以前只是中层干部,没在高层职位上干过,很明显他不知道怎么干。”阮岱朝说话一向绕圈子,但有明显地倾向性。
“左友才打跑雷昭烜有功,目前在集团内部有着广泛的群众基础,”麻凡看出阮岱朝的倾向,马上发言,试图主导会议方向,“我们用人要看主流,职工反映的问题都是小事,我看还是应该以教育为主。”
“左友才还是可以用的。”丛培尧是个没有政治立场的人,只知道盲目地跟着麻凡跑。
“现在集团用的钱,都是左总从社会上拆借来的,如果把他免职了,今后资金方面肯定要出问题。”屠红梅从财务角度先将邵雄一军。
“经济问题是小事吗?宾馆出租总共才700万就让他拿走150万,这样的人再用下去,整个企业都得被他搬回家去。”邵雄沉不住气了,开始发炮。
“有什么证据能证明左友才拿了150万?”麻凡阴沉着脸问。
“他自己都承认了,”邵雄理直气壮地说,“让他交出来,他还死赖着不交,我怀疑这150万绝对不是左友才一个人拿的。”
“说话要有真凭实据。”吴景波脸色一沉,立刻警告邵雄。
“我当然拿不出证据,但在座的有人心虚。”说话时邵雄瞥了一眼屠红梅,屠红梅忙低下头佯装没看见。
“有德有才,放手使用;有才无德,控制使用;无德无才,坚决不用,这是用人的基本原则。”施永铎酸溜溜地开始说话了,“左友才问题太多,必须免职,否则难平民愤。”
“据我所知,职工中支持左友才的人还占大多数,贴小字报的职工是被人利用了,只代表极少数人的意见。”麻凡仍然立场坚定。
“那咱们就召开全体职工大会,进行全民公决。”施永铎开始咄咄逼人。
“如果免了左友才,职工肯定要闹起来,企业可就乱了。”屠红梅说。
“闹?看谁闹得厉害,”邵雄有些激动了,“老干部都听我的,如果不免左友才,我明天就带老干部到市政府去闹。左友才在金鹏才有几个人,我看他能乱得起来?”邵雄已经多次在“老干部”面前拍过胸脯,坚决要将左友才拿下,所以他必须战斗到底。
“企业已经乱到这个程度了,还怕再乱吗?”阮岱朝没好气地说。
“不破不立,大乱促大治。企业走到今天这一步,必须有一个拨乱反正地过程,我们不怕乱。”施永铎心里清楚,眼前的这些人没有一个是干总经理的料,摆在自己眼前的机会不容错过,所以他希望邵雄等人闹起来。
“今天大家的态度都很清楚,谈得很好,总经理的任免必须慎重,免掉左友才可以,关键要有合适的人选继任,”吴景波见双方剑拔弩张僵持不下,两边又都不能得罪,便适时地把话题收回来,“今天的会议就开到这儿,左友才的事咱们再研究。我提个要求,今天开会内容任何人不要外传,这是组织纪律。”
会议结束还不到半小时,会议内容早已传得路人皆知。当晚,左友才就厚着脸皮死气掰咧地拉邵雄去喝酒,想把邵雄争取到自己阵营来,而邵雄来者不拒,喝归喝,斗归斗。第二天,左友才又找来社会上的朋友,决定先给吴景波敲敲警钟,以防止他顶不住压力,再召开董事会并通过免除自己总经理职务的决议。
下班后吴迪开车回家,到了小区的地下车库,将车停稳,下了车还没走两步,不知从什么地方突然冒出几个彪形大汉来,上前将吴迪围住。
“你就是吴迪?”为首的一人恶狠狠地问到。
“有事吗?”吴迪吓坏了,不敢贸然承认自己的身份,也不敢否认。
啪——,问话的人上前给了吴迪一记清脆地耳光,打得吴迪一个趔趄,捂着脸呆呆地站在原地不敢说话。
“回家告诉你爹吴景波,我们是左总的朋友,他要是敢做对不起左总的事,下次碰上就给你放血!”
“噢。”吴迪使劲点着头。一帮打手又骂了几句脏话,然后转身上了旁边的一辆越野车,调个头后大模大样地开走了。
吴迪半天才缓过神来,看看周围没有人了,才一溜小跑回了家。
吴景波力排众议,宣布提拔邵雄任金鹏集团副总经理,分管业务工作。至此,吴景波的平衡之术让闹得沸沸扬扬的“倒左运动”暂时告一段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