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镜中落棋正仔细梳理着她垂落的丝发,雪怡浅笑若无,心中淡淡地庆幸。其实沈茗对付的未必是晚馨,如今人人以为她下毒谋害宗姬,可真是误打误撞。那豆糕本是给银芯的点心,落棋又素喜糕点。试想谁会为一个侍女请太医?一个是陪嫁丫鬟,一个是管事宫女……呵呵,不过是想除却自己左右亲信罢了。
她的嘴角不禁泛起一丝无声无息的笑意。
落棋自然明白她的心思,手中的动作愈加柔顺了。
“罢了罢了!”雪怡的泪珠忽地掉下来,晶莹地落在妆台上,“落棋,打扮得亮丽些,横竖王爷明天一早就要出征了,我……”
“娘娘……”落棋的手僵住了,勉强唤了一声。
这一夜,凌奕虽宿在香雪阁,却无往日风情旖旎,二人和衣而卧,一夜无眠。雪怡把头埋在他怀中,泪水一会儿便打湿了玉兰白的香枕。
天似乎亮得格外早,方才有几分朦胧睡意,便听见打更的声音。凌奕轻轻帮雪怡盖上锦被,在她前额上印下一个深深的吻。
“阿奕。”她忽睁开眼睛,眸中眼波如水,含着急切的期盼。
“怡儿!”凌奕本欲离开,此时却忍不住回身抱住她,微红的眼眶中亦有眼泪落下,落在她泪痕尚湿的脸颊上。
“阿奕,怡儿送你出门。”雪怡拭泪起身,将搁在妆台上的眉笔递到凌奕手中,“再给怡儿画一次眉,好吗?”
凌奕微微一点头,似乎想为她画个远山黛,优雅的妆色顺着有力的笔法染上她皎白的脸庞,忽笔锋一转,额角上缓缓绽出一朵朱砂染成的桃花,那一抺娇艳,衬得乌发愈黑,雪肤更白。笔画未干的丝丝凉意洗去了她眸中的泪光。雪怡轻嗔一声,向明镜中的佳人嫣然一笑。
待到出了香雪阁,两人均是执手相望。凌奕原本的一身俏轻衫已被银甲长弋所替,在阳光下闪动着烁烁银芒,眉目中平添了几分英武之气。雪怡依旧簪着那朵白莲,行动款款,仍然是温柔的江南女子。
“怡儿,等我回来,自己保重。”凌奕伸手拭了拭她眼角残泪。
“你也是。战场上刀剑无情,要多小心。”
“当然。”凌奕忽云淡风清地一笑,“在天愿为比翼鸟。”
“在地愿为连理枝。”雪怡从发中取下一支碧玉簪子,“这是生辰那****给我亲手戴上的。玉是定心之物,战地不比家中,莫挂念怡儿。”簪子上的绿玉,在初阳中化为一星温暖的橙色。
“怡儿,你永远这样陪着我,多好。”他轻叹一声,把佳人搂到身前。“我答应你,汉水边上有座梨山,满山满树的梨花,等我回来,就和你去那儿,吟诗作画,平静半生,再没有分离,好不好?”
雪怡用力点点头,发髻中的白莲花随着双肩轻耸微微地颤动着,仿若一只扑翅欲飞的白蛾子,轻盈,凄美,亦如她娇怯含露的姿容。
已有人牵了一匹白马来,听见嘶嘶马声,雪怡猛地握住凌奕的手,泪如滚珠,,勉强唤道:“阿奕,臣妾……等你回来。”
凌奕搂得更紧了,许久无言后,他一整劲装,翻身上马,目光却久久难以离开马上泪眼相望的雪怡。“怡儿,照顾好自己。”他分明感受到雪怡的眷恋。
“保重。”雪怡凄然一笑,一挥右手,绢子如一只花蝶在轻轻飞舞,似乎不禁风吹凌冽。
“驾——”凌奕回首望向东方初升的朝阳,一扬马鞭。
马蹄腾跃,卷起阵阵沙尘,一会儿便模糊了她的视线。嘴角依然留着莞尔的轻笑,眸中却已是泪水盈盈。她冲着那远去的烟尘,轻轻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