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天下帝国?”独臂人问道。
“不。”寒城断然否决:“到目前为止,捷诺斯基是除梁古庸以外唯一称帝的蠢材,这说明他有勇无谋且野心太大,若非如此,又怎会被威特帝国逼得龟缩在寸草不生的极北苦寒之地?所以,我们绝不能指望他能干成什么大事。”
“你的意思是?”独臂人不明白了。
“你忘了南方诸国吗?”寒城笑道:“他们虽然实力不足与圣灵帝国抗衡,但用来制造一些小小的麻烦还是绰绰有余。”
“如此一来,圣灵帝国势必要与威特帝国结盟,那我们的计划就可以全面实施了。”独臂人冷漠的脸上首次露出欢愉的表情。
其实正如寒城所说,他本是一个感情丰富的正常人,虽然他暂时被仇恨蒙蔽了灵智,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眼看寒城在自己的辛苦教导下茁壮成长,他善良的本性终有一天会显山露水。
“我想,此刻,张扬的大军必定已到了密密西比河畔。”寒城眼望艾伦琴城方向,露出憧憬的神态:“希望他能来得及阻止罗得夫。”
其实,寒城的担心实在多余。
面对混乱的信徒,耳听震天的战鼓,罗得夫此刻正六神无主,登高而呼的勇气鼓了又鼓,却始终不敢痛下决心。对罗得夫而言,如果振臂一呼,他面对的将不仅仅是信徒,更有居心叵测的雷霆大军,对信徒他还有五成把握应付,但对雷霆大军,他却连一丝把握都没有。
天色已经放亮,艾伦琴城外一片狼藉,许多尸体已被践踏地不成人形,景象令人惨不忍睹。就在罗得夫心生忐忑之时,忽听天际传来一声龙吟,眼前顿时被火一样的红色完全填塞。
那是什么?
奇异的景象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眼光,他们翘首望天,驻足观望,一时竟忘却了来自河对岸雷霆大军的威胁。
艾伦琴城上空,厚厚的云层里游动着一条庞然大物,他长达数百米,头顶犄角,身批火鳞,一双巨大的眼睛在空中灼灼生辉,就像两个火红的太阳。
“嗷”
发出一声雷鸣般的龙吟,敖战钻出云层,蜿蜒盘旋在艾伦琴城上空,云层之下顿时化为火红的海洋。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远古神龙?人心惶惶之时,能够想到这一层的恐怕只有罗得夫了,他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几乎不可能的存在,内心震惊无比。如果那确实是远古神龙,那么,他的出现代表了什么?
“神的子民,崇尚光明的信徒,二十年不见,别来无恙?”
忽然,空中传来一声关切的问候,仿佛来自九天之外的神音,令人精神为之大振。与此同时,龙头之上突然呈现一道祥和的圣光,那圣光越散越广,渐渐地竟形成一个类似结界的巨大光罩,将艾伦琴城和所有信徒都拥了进去。
那圣光的力量如此柔和,如此亲切,沐浴其中的每一颗心好像突然抵达了梦寐以求的光明彼岸,一下子变得恬淡起来。人们仿佛突然忘却了所有的烦恼,静静地深呼吸,享受着渴望已久的光明。
艾伦琴城顿时安静下来。
“圣师!黄尘圣师,是黄尘圣师。”
不知是谁大喊一声,惊喜的情感立刻像潮水一般席卷开去,信徒们匍匐在地,争相膜拜,密密西比河岸边顿时跪满了热血沸腾的信徒。
见此情景,一种有生以来最强有力的震撼在罗得夫心中油然而生。原来圣光完全可以依靠人为修炼得来,原来这一切都不是假象,罗得夫从来未曾想像过圣光的力量居然能大到这种程度,它照亮了城市、照亮了世界、照亮了所有生物的心灵。
黄尘,他同样是罗得夫崇拜的偶像,这种接近神的存在,是罗得夫自认今生都无法达到的境界。强烈的卑微感猛烈地冲击着罗得夫的心灵,罗得夫终无法控制自己,虔诚地跪倒在阿波罗神像上,以最诚恳的态度默默地向神忏悔。
在这个世界上,人们各有自己追求的理想,而光明,正是这个世界所有人所共同期待的。战鼓已经停歇,呐喊已经平息,受气氛感染,雷霆大军的士兵们也学着信徒的样子,向天祭拜,仿佛一下子变成了最虔诚的信徒。
“该死的,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快给我站起来。”见此情景,张扬怒声呵斥。
但他的呵斥并没有产生任何效果。
张扬大怒,他猛力揪起一名小队长,怒道:“快快击鼓!”
那小队长眼光过处,但见所有士兵都如自己一般正跪地膜拜,不禁面现犹豫。
张扬正待发怒,忽听空中又传来那天籁一般的神音。
“我是黄尘。二十年不曾为各位教友祈福,心中实在惶恐。今天这场灾难的起因我已经知晓,塔蒙已死,自有神来惩处凶手,我们唯一要做的就是等待,让时间来洗刷每一个人的面目,终有一天你们会发现,原来真相并不是像用眼睛看到和耳朵听到的那样。”
原本相当虔诚的罗得夫在听黄尘说到神会惩处凶手时,心头咯噔巨震,不由得害怕起来。但想起马易的批注,罗得夫很快又镇定下来:神?我就是神,谁能把我怎样?邪恶的思绪如瘟疫一样在心中迅速蔓延,罗得夫缓缓起身,望向黄尘的眼神一下子变得恶毒起来。
黄尘的话不光惹恼罗得夫,也使张扬暴怒起来。他奉卡罗命令在密密西比河南岸陈兵十万,为的就是威胁信徒,使他们在不明究竟的情况下产生混乱,以达到围困艾伦琴城、掩护主力部队实施作战计划的目的,哪知道黄尘一席话不但平息了信徒骚乱,而且驯化了自己的军队,这如何不叫他暴跳如雷?
将那小队长一把抛在地上,张扬厉声命令:“站起来!击鼓!”
哪知那小队长竟充耳不闻,仿佛吃了秤砣铁了心,任凭张扬如何责骂殴打,兀自跪在地上,口中念念有词。
“竟敢抗命?该死的,我砍了你。”
张扬羞愤难耐,拔出巨斧猛地向那小队长砍去,忽感手臂一麻,巨斧被一杆铁枪架在空中,扭头望去,正是手下第三军团的军团长托马斯。
“想造反吗?”
怒喝声中,张扬荡开铁枪,巨斧再次砍向小队长,却再次遭到托马斯的铁枪拦阻。
“看看你的士兵们吧,你不应该剥夺他们向往光明的权力。”托马斯平静道。
“放开他。”
耳畔传来无数愤怒的声音,张扬回首四顾,但见不知何时,士兵们已将他围在中央,正手持武器对他怒目相向,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如果,只是如果,小队长真地丧身在他斧下,那他是不是立刻会被无数愤怒的刀剑剁成肉泥?
“战乱仍在继续,灾难仍在蔓延,但是神的子民们啊,请你们相信神的慈悲,短暂的黑暗只是为了迎接更长远的光明。开天日即将到来,请你们一如既往地坚守心中的光明,也许下一个开天日就是光明莅临的日子,就是新王诞生的时刻。”
“这是我最后一次与各位教友见面,神在召唤我了,我不得不舍弃你们独自远行。我虽然走了,但光明仍在,你们必须牢记我今天所说的每一句话,如果有一天你们看到有人驾乘凤凰从天而降,请你们一定要相信,她会引导你们迈入更伟大的光明,因为,她,就是新的圣师。”
“永别了,教友们。愿你们的心时刻与光明同在!”
圣光消散,红光尽收,灿烂阳光中,一个闪亮的灵魂扶摇直上,穿越云层瞬息不见。
“与光明同在!”
百万颗心灵呼喊着同一个声音,目睹黄尘离去,仿佛心灵支柱猛然崩塌,信徒们终无法自制,嚎啕大哭起来,艾伦琴城顿时陷入最深沉的悲伤之中。
“师父!”迪亚眼望长空,放声悲呼。
但黄尘已不能听到。
迪亚情难自禁,顿时泪如泉涌,他正待用手拭泪,忽感手上一热,掌中多了一件东西,正是由敖战化身的玉佩。
你师父是一个伟大的人!
紧握玉佩,感受着黄尘残留的最后一丝体温,迪亚泪眼婆娑。在“极速神域”中,敖战曾对他说过这样一句话,然而直到此刻,他才真正体会到这句话的含义。难怪高傲如傲天者也对他加倍恭敬,难怪所有信徒不分派别都对他无限崇拜,难怪敖战即便身为龙神也甘愿任他骑乘,黄尘,这辉煌帝国的末代圣师,他根本就是神,是所有人心中共仰的神。
但是,最终,神还是离去了,永远地离去了。
巨大的悲伤将迪亚完全淹没,想起和师父共处的时光,迪亚泣不成声。从今往后,师父再不能给他任何教导,未来的路,他将不得不独自一人面对。
“你是神的使者,重新统一伯图亚是对你的考验,战胜暗黑魔君、重还光明是你不可推卸的重大责任和伟大使命,为此目标,你必须时刻牢记,坚强!坚强!坚强!”
坚强!是的,必须坚强!
师父的话犹在耳畔,迪亚面容坚定地站起身来。未来的路还很长,他必须勇敢坚强地去面对,师父替他解决了最头疼的信徒问题,现在,是他独立解决其它问题的时候了。
“李季,孤鸿。”
“末将在。”
“目标:南岸敌军。你们各率两个军团从北门出发,东西夹击,务必在最短的时间内将他们赶出闪光平原。”
“是。”
“王道真。”
“臣在。”
“你速派人处理伤亡信徒的善后工作,另外调集城中一切可以调用的物资,主要是食物和水,务必送到每一个信徒手上,顺便安抚他们,使他们能够安心。”
“是。”王道真接下命令,眉头却皱了起来。
“七天了,苦难的七天终于过去了。”压在心头的巨石终于落地,迪亚稍显轻松,放声高喝:“解除戒严,打开城门。”
艾伦琴城的苦难终于结束了,然而,莫奈的恶梦才刚刚开始。
如果一个人的能力不足以胜任他所从事的工作,那么,他的一切自以为正确的决策在别人眼中都将变成自以为是。
莫奈就是这样一个人。
不过说实在的,莫奈其实还算得上一个有头脑的指挥官,因为至少在他的指挥下,武山关守军对雷霆帝国实施了长达十年的有效抵抗,使雷霆帝国止步在武山关外,未能有所寸进。
还有,从这次“镇压信徒骚乱”的应对措施上看,莫奈的手段显然要比镇东大将军汤姆斯高明不少,因为汤姆斯只知道盲从命令,居然只派了一个师团留守风平谷,而莫奈却知道这有可能是敌人的诡计,为了防患于未然,他在武山关留了两个军团,恰恰能将武山关的功效完全发挥。
如果不是意詹斯基决策失误,雷霆帝国虽然人多势众,却也未必能攻破武山关,那时,或许莫奈就是威特帝国的英雄。
但是,个性决定了一个人的命运,从这个意义上讲,莫奈充其量只能胜任军团长这样的职务,而绝不是大将军之材。
现在,证明莫奈能力的时刻到来了。
接到迪亚以威特名义发出的命令后,莫奈本想服从命令,退守独山镇,但凌智勇带来的消息令他无比难堪。
天下雄关,那是雷霆帝国自己的敌人眼中的天下雄关啊,然而,就是这座连敌人都自认无法逾越的天下雄关,竟然就这样在自己手中丢掉了,这叫他以后如何面对自己的士兵,面对威特,面对千千万万的帝国臣民?
“出发!”
这是莫奈发出的行军命令,然而,他们的目的地不是独山镇,而是温布尔港。
一路急行军,莫奈大军狂奔数百公里,终于在五天后抵达距离温布尔港三十公里的一个村子。
这一天,大雾弥漫,有效视野不超过三十米,莫奈认为机不可失,立刻组织四个军团对温布尔港发动突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