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自己是谁,不知想干什么,不知道为什么而活,不知道存在的意义。虽然身在上清派,前辈们以圣贤经文日夜教导,流星还是常这样发痴,仿佛突然间忘记了一切。
入上清派前流星一直由自家老祖宗抚养,老祖宗教他看清世界的真面目,明白世事无常,天地冷酷。以此为根基学会了他穷尽一生创出的异术“煞星嗜魂”。
流星现在还记得,当自己第一次驾驭住煞星嗜魂,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和角度破掉老祖宗考验他的拐杖时,老祖宗那疯狂的样子:“后继有人!后继有人了!七大派你们看着!被唾弃的歪门邪道有一天会站在你们的头顶傲视群雄!”。
之后老祖宗像耗尽生命一样渐渐枯萎。流星知道他年事已高,支持活下来的力量不过是用自己证明那被埋没的才能。老祖宗死前要他进入三清门派,因为光靠煞星嗜魂挑战这个世界是不可能的,必须充分了解七大派的底细,才可办到,老祖宗嘱托需潜心修炼十年以上才可以公然挑战。
嘿嘿,挑战什么?老祖宗不知流星自己的想法,修炼煞星嗜魂的过程让他看清这些事情的无聊,勉为其难压倒七大派傲视天下又怎地?还不如自由自在轻轻松松过一生。何况流星遇到了才能远胜于他的人:青渺。
记得当时她还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被太清派长老奉为掌上明珠。两派切磋,她那骄傲不可一世的样子激得流星使出了煞星嗜魂,以不可思议的角度突破了她北斗七元剑,眼见木剑将在她眉间捅出一个血窟窿。
流星永远也忘不了当时的情形,他从没那么仔细观察过一个人,也许以为是最后机会了,一时间发现这个讨厌的小师妹长得是那样的标致,大眼高鼻瓜子脸,却透出一股刚毅气息,似乎能担起整个门派兴衰。这不该出现的矛盾情感抵挡不住嗜魂的诅咒,煞气使他变成了无情的刽子手。
啪!剑尖被剑柄档下威力大减,刺中青渺眉心的同时自己手掌一痛,不知青渺当时为何如此冷静纯用直觉,稍微改变持剑姿势,剑柄护住眉心剑尖指向流星持剑手臂。
两派之人惊得一片混乱,闹哄哄的冲过来将两人分开。
这是唯一一次煞星嗜魂无功被破,事后问青渺当时情型,青渺拍着胸口说:“吓死我了,你是着了魔还是怎地。不过练着玩,竟使出杀招,我额头的伤痕是抹不掉了!”
流星辩驳道:“那有什么伤痕,我没看见啊。要不是你欺人太甚我怎会使出绝招?说到底还是你的错。”
之后便是一阵争吵,即使事情已经过去四五年,说起这事青渺依然愤愤不平,在亲如兄妹的两人间留下隔阂。
“哟!”头上阵痛把他从痴呆中拉回现实。
“灾星!算你赢了,帮帮忙!”田苟急吼吼叫到,伴随着师兄弟们的笑声,流星想起来正和这‘天狗’比谁移山术更高明。
说是移山术,他们的修为不过能把几十斤的石头悬在半空一瞬而已。天狗玩大了,非要超过流星,出了岔子,石头不够结实裂成数块难以控制。几个师兄弟只有他两练过移山术,流星笑着把那几块石头移开,免得掉下的碎石砸着他。
田苟猫一般串出脱险,碎石失去控制散落下来,又有两块砸在流星头上。
“我说有点默契行吗?”流星骂骂咧咧的跑开“闪人前能否说声?”。
田苟笑道:“自己脑子不好使吧,默契是需要智慧作基础的。”
“哇,好个天狗抢我的台词。”以前常用的口头禅被田苟抢去,把流星气得呱呱叫。
“本局平手!”大师兄白侯宣判道。
“什么?他刚才已经认输啦!”流星叫道。
田苟辩驳道:“那怎么能算?先把石头摔裂,再让我上,我看是我赢了!”。
流星恨恨道:“该让石头把你埋在下面,以后别找我帮忙了。”
“谁稀罕。”田苟证实着什么叫忘恩负义。
白侯道:“我看今天这几兄弟,也没什么让人开眼界的绝招,散了吧。该挑水的挑水,该做饭的做饭。呃,流星帮我把那捆柴挑上去。”
流星头也不回大步上山,道:“猴子刚帮谁来着,叫天狗挑吧。”
“喂!我可是大师兄。”白侯在后面叫道。
流星头笑道:“师兄明日莫把外经背错了,要挨尺子的。”几个师弟伴着一起哄笑起来。
白侯摇头叹道“道消魔长,道消魔长。看看这帮师弟,全不知长幼之序……”
过得一日法监长老没让他们如往常一般背书念经,竟破例将上清含象剑传授众弟子。流星大感惊讶,想必是月前,武监长老猊吼山除魔不成,反被妖邪所伤之事给上清诸老们敲响了警钟。
自上次圣魔大战,三清派损失惨重,老一辈精英全数陨落,高圣派占了绝对优势。争夺王位时得到须灵门,混沌山庄支持,高圣玄穹尊王毫无悬念的称帝继承王位。
这么多年下来三清派情况不但没有改善,反而让高圣派压得喘不过气来。现在高圣派嫌各派进展缓慢,无法在对北征战中取得成效而下令,每三年举行一次考验,考验最末者退出七大门派,由其他门派补充!
这是三清派千百年未尝之辱,因为目前势力最弱者不是太清派便是上清派,补位的肯定是玉须坛。那玉须坛正是脱离高圣派的分坛与须灵门分坛整合而成,说到底高圣派是要一手遮天!
上清派长老坐不住了,不得不破例将上清含象剑传授下来,期望奇迹出现在众弟子中发掘出奇才度过危机。其实长老们早就测试过,众弟子没有一人根基够扎实学这上清含象剑。流星也不例外!
这时流星想到一件事,太清派有与上清含象剑并列的高阶剑法:北斗七元剑。青渺五六年前就练成了,若只比年轻一代修为,上清派无疑垫底。只是上清峰上有个万法长老通晓天下奇术,才能压倒太清派。青渺虽然厉害但比起老一辈高手还是太年轻。
一天传授下来,师兄弟们被上清含象剑搞的七荤八素,全摸不着头脑,半招也没练成。
上清含象剑各注释诀窍流星早已滚瓜烂熟:
夫四规之法,独资於神术,千年之奇,唯求於乌影,含光写貌,虽睹其仪,尚象通灵,罕存其制。而鉴之为妙也,贞质内凝,湛然惟寂,清晖外莹,览焉遂通。应而不藏,至人之心愈显,照而征影,精变之形斯复。所谓有贞明之道也,有神灵之正也。捧玩之宝,莫先兹器,既可以自见,亦可以鉴物。此鉴所以外圆内方,取象天地也。中列爻卦,备着阴阳也。太阳之精,离为日也;太阴之精,坎为月也;星纬五行,通七曜也;雷电在卯,震为雷也;天渊在酉,兑为泽也;云分八卦,节运四时也,此表天之文矣。其方周流为水,以泻四瞑,内置连山,以旌五岳,山泽通气,品物存焉,此立地之文也。词铭四句,理应三才,类而长之,可以意得,此寄言以明人之文也。故曰含象鉴,盖总其义焉。勒书于匣,详观制器之象矣……
这不过是制作鉴镜方法和剑法有何关系?流星一样摸门不着,剑法形不似,神全无……
法监长老谆谆告诫,将前辈心得和盘托出,却没什用处,这上清含象剑因人而异,全看缘分,别人的心得不见得有什么帮助,何况法监长老自己也没炼成。
流星不以为意,只是把剑法心法背下来,练成练不成也没什么关系,因为自己有绝招,并不在上清含象剑之下。
这日几个师兄弟又下山办置杂物,日头当空,白侯摆起大师兄架子来,考验师弟们功课。流星讥嘲道:“不知大师兄上清含象剑练成几招了?下次去猊吼山该能派上用场”。
白侯一脸尴尬道:“猊吼山我怕是去不了…含象剑倒练了三招…。”
三招?胡吹大牛。流星心道,自己都是一招未成,就凭白侯能练成三招才怪。
流星也不揭穿,笑道:“大师兄神武,不如演架一下让师弟们开开眼界如何?”
白侯刚开口:“师傅再三叮嘱本事不可炫耀……”师弟们早知其意纷纷起哄:大师兄英明!大师兄天资聪慧!大师兄无敌让小的们开开眼界啊……
白侯纳不下脸,抽出根树枝比划了三招倒也流畅,只是师弟们都知道摆个样子容易实际用起来可不是那么回事。
流星故作惊讶道大师兄好本事,师弟我对这一招还有不解望大师兄指教,说着抽出树枝使出第一招含光其仪,白侯也以含光其仪相应,这样一来两支树枝必然相碰以力决胜负。流星恍悟,白侯用的是洞渊神咒催动上清含象剑,虽非正路也合大道,这洞渊神咒只他一人学得倒不可轻视。
流星暗骂要用其他招式破他洞渊神咒也不难,但要用上清含象剑可就困难了,一不做二不休用绝招吧!流星招数忽然加快数倍,一时第二招乌影不藏,第三招贞质凝心,第四招征影其晖,第五招晃然鉴物源源不绝,白侯只使到第二招就跟不上投降了,流星却不停手。噼噼啪啪打在白侯身上,痛得他呱呱乱叫。
流星本还要打下去,胸中一沉,心下凛然,煞星嗜魂用过头伤身,只使出五招便经酥腿软只得停下稳住身形。神志立刻清醒过来,暗呼幸运,上清含象剑招数正大没有杀招,正好把煞星嗜魂戾气化解,五招下来没伤着白侯。
白侯可不好受,那几招势大力沉,痛得他捧着屁股乱跳,叫道:“好个流星!老子是你师兄,你打师兄屁股这么不留情,还是我上清门人么!”。
众师弟本也是看笑话来着,但见流星招式过分已经完胜竟毫不留情,在白侯投降后还打了几棍一时面上都不好看。
流星忙转过身不让众人看见自己苍白脸色,道:“我的错,不好意思,刚动手突然领悟诀窍停不下来,师兄勿怪,师兄勿怪!”
师弟们略一沉寂有人道:“九师兄几天就练成五招上清含象剑,实是上清派百年未出奇才,可喜可贺啊!”
本来流星入门晚,排位到几十位后去了,不过师兄弟们给面子,以年纪又排了个新名次。
几个师弟醒悟过来和道:“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白侯现在即便是泥人也有了火气,上清派这几十年来堕落不堪,自己资质一般却非险恶之人,平时和师弟们开开玩笑也没放心上,可这九师弟咄咄逼人,今日竟如此不留情面,而师弟们也多是见风使舵之辈,看来以后流星就是上清派事实上的“大师兄”了!他这大师兄当夹着尾巴做人!心中不忿拂袖而去独自上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