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的雪被宫人扫开,正宫的血迹已被洗清,只有石阶的数条裂痕宣告着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血战。
宫脊上拴着白绫,万千冥纸飘飞,浩浩荡荡的送殡队伍穿过宫门,却因少女的出现而停止前进。
“开棺。”少女清冷的声线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中扬起。“殿下,这...”在大庭广众之下尽头恐怕不吉利。
璃陌雪睨了主事官一眼,然后走近红木棺材,主事官无奈押押手,命令几个人开棺。
这是她最后一次见她,昔日美丽温柔的她如今却是冰凉僵硬,脸上如纸一般,她再也听不到她温柔地唤她了。
少女纤细的手指握住她冰冷的手指,慢慢垂下头。
是她的错,若是她再早一点,那么姑姑也不会身尚在这,本以为以自己的能力可以保护好自己身边的至亲,可如今,自己还是太高估自己了。
“现在你有两条路可以选。”璃珞白不知何时已经来到璃陌雪的身后,众人齐齐下拜。
璃陌雪依旧凝视着棺中的人,闭口不语。
良久她站起,静静看着璃珞白。
璃珞白挥了挥手示意主事官继续来完成的事,主事官向璃珞白俯俯身,然后压着嗓子,喊道:“颐官,送!”
长龙般的队伍浩荡前行。
璃珞白甩甩衣袖,往宫门里走去,璃陌雪琉璃眸中隐着深光,跟上璃珞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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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中的炉火烧得红旺,静得能够听到它霹霹的声音。
许久,璃陌雪清细的声音打破殿中的安静。
“爹爹,雪儿想去魏国的南炎之地。”
璃珞白摇摇头:“你现在还不明白吗?”
“就是因为明白才会去。”
“你只有两条路,其他的你别无选择。”璃珞白起身,背对璃陌雪。
“可你设计的路不是我想走的。”她眸光锐利,盯着眼前的男子。
“若是曾经,我不会强迫你,但是五年前你的改变让我看到了希望,你是最有能力坐上那位置的。”
“我的心很小,只想容下身边的至亲,容不下天下百姓。”
“心怀天下,是每个帝王所应有的,你身上流的是我璃国皇室血液,你,逃不掉宿命的。”璃珞白意味深长的说着。曾经的他也尝试逃离这种责任,但失败的后果令他付出巨大代价,现在在自己眼前的继承人,就是自己解开枷锁的最直接方式。
他,怎么可能会放过她这么好的机会呢?
“爹爹可真偏心姐姐。”璃陌雪翻了个白眼,他在想什么,她能不知道吗?
“你姐姐性子随了你娘亲的优柔寡断,璃国交给她,朕不放心。”
璃陌雪冷笑一声,道:“爹爹就不怕我将来会是个昏君?”
“你若是昏君,那么天下就没有明君了。四大名楼皆出于你之手,这还不能够证明你的能力吗?”
璃陌雪静静坐着,闭口不语。
“过些日子,便是你登基大典,早些处理完这里事情回宁幽吧,傅左承已着手准备大典,若你回去,大典就可以开始了。”
“那你呢?”
“去履行我对那个人的承诺。”璃珞白琉璃眸中旅起一丝低沉,大殿中再次变得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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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飘雪,南方却依旧温暖,冬季的魏国皇都夏洛下着蒙蒙细雨点起层层涟漪,大抵是因为下雨的缘故,冬日里的夏洛别样的幽静美丽。城湖边的高楼亭台坐着蓝裳男子,清雅的衣袍与他如墨的发丝更显他肤色的白净,如画的俊逸容颜,对着坐在他对面的美丽女子。
“公主可是明日便回宁幽?”
离陌盈点点头,秋眸里冷冷隐起一抹黯然“正是。”她向他微微俯首,道:“多谢靖王当日解救陌盈,陌盈感激不尽。”
“陌盈邀请靖王前来只为交还一物。”离陌盈从袖中抽出一盒珠玉小盒,纤指打开它,一枚血红的玉佩跃然于他的眼中,令他有一瞬间的恍惚。
“当初陌盈年幼,不知这玉佩于靖王之意,竟将它讨了过来,如今将它归还,也算了了一桩心事。这罗凤血弦佩即是先皇后留与王爷的王妃之物,王爷许是见陌盈当时着实喜欢得紧,便未曾收回,现如今,王爷也有了准王妃,陌盈也应归还它,感谢王爷让陌盈典藏它如此之久。”她把盒子递给商靖笼。
商靖珑神色一僵,又以迅捷恢复如常,却没有接过盒子,“公主言重了。”
闻言,离陌盈眸中闪过及瞬的忧伤,轻笑道:“想必也是,听闻林小姐貌美,又是夏洛有名的才女,皇太后疼爱四皇子,自是希望你们能结成一段好姻缘,而如今,靖王又是答应了迎娶风小姐为妃,顺了皇太后的意,那么,陌盈就在此恭候王爷了。”
不知为何,他看着她脸上的笑意十分刺眼,难道,他就那么希望他娶别人吗?
“公主就这般高兴吗?”他没理由地就问出这一句。
离陌盈脸上的笑容一僵,然后又再次扬起唇角。
“这难道不应该高兴吗?”
商靖珑儒雅的面容略带些博怒,“我的心意,难道公主还看不出来吗?”他为她受伤,他为她抗旨,他为帮她甘愿牺牲自己的婚姻幸福,可如今,她却毫不在意地祝福他,这叫他怎能不气。
“就是因为看出才会如此,王爷文采绝然,风貌又不知令多少女子痴心,陌盈只是空有璃国公主之衔,实则却与寻常女子无异,陌盈怕是配不上王爷。”
“配不上?”商靖笼眸光紧缩,看着自己常年来能站直的双腿,道:“怕是靖笼配不上公主才是。”
离陌盈心中一紧,刚想说话,却不料商靖笼释然一笑:“罢了。”
她终是咬住唇瓣不再言语。
又沉默了许久,她再次开口:“靖王还是收回去吧,陌盈和王爷只是相识一场,受不起这贵重之礼。”
商靖笼凝眸道“如果,我坐上那个位置,那么事情会不会变得不一样了?”
“争其不属,即使得到了也未必开心。”
商靖笼轻抿,扯开笑容,谈道“若不争,必将遗憾终生。”语气清浅似是自言自语,却又喃了出来。
在梅花宴上的时候。他就已经深深地记住美丽纯洁的她,不同于其他女子的艳丽却胜过所有女子的光华。当时的她也不过十一二岁,心思单纯而被陷害落水,若不是他即时赶到,恐怕他现在也不在这与她说话了。
离陌盈垂下眼眸,扯出一抹轻蔑的笑:“你又何曾争过?若是争了,再也无济于事,因为我绝不会将我的心交于你。”
她的语声令他浮出漩涡的心又重新陷入。
“你当真如此厌恶我?”他凝视她的眼睛,想穿过层层迷雾寻找答案,可是她目光却冰冷凄凉。
他曾试过走近她,即使是以朋友的身份也好,可每每换来的却是她惊吓般的流离和逃避。
“我们本不该有任何交集。”她终是垂眸,站了起来,拂拂衣袖,不再与他作任何纠缠,抬步离去。
“盈儿。”
他突兀的一声令她身子一顿,秋眸中渐渐泛起水雾。
很久,很久,她都没有再听到他唤她“盈儿”了,曾经的时光很美好,可是有些东西也该断了。
没有回头,她颜然离开,不带一丝犹豫。
他目光直视着她离开的方向,楼倚的转弯处已没有她的身影,只有那摇摆的珠帘晃动,渐渐平静。
她走了,也许,他在也不会见到她了,他是被封禁在府中的落皖王爷。而她是风头正盛的璃国公主。她回去,对她来说是最好不过了,那么,她好,他也放心了。
马车缓缓驰动,车帘里是她断了线般的泪水滚落,那湿热的泪珠落入她的手心,“嗒叭,喏叭”就如昔日的幻想在此终会破碎。
梅花宴上的情景渐渐浮上她的脑海,相识的三年里,他们就如天上快乐的两只鹰雀自由自在,当时的她假借陈静乔的身份成为他的朋友,知己,那时,可以常听到他爽朗的笑声,但是,真身份揭示,他们终是形同陌路。
有时候,她真的很想抛开一切,做一个平凡女子,只要能够时常看到他。这一走,真的很难,很难再回来,若再回来,她也只能是宫里的妃子,他父皇的妃子。
漫雨湿润,浸湿了马车的驾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