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要干嘛?”太阳的声音像裁判的哨声,定格了厮打的拳脚。我和李哥不约而同转头瞧去,卧室门口,太阳穿着睡衣,蹙眉盯着我们。
“你问他想干什么,莫名其妙,跟疯子似的。”李哥说着,揩了嘴角的血。
“向天,你怎么了?”太阳抱起双臂问我。
“他欺负你,我答应过左楠要保护你。”我回道。太阳咬着嘴唇低下了头,微微凝思。李哥不屑地笑笑,说:“都是成年人,你情我愿的,什么欺负不欺负。”
“你走!”太阳忽然抬头大声说。李哥一愣,我也一愣。太阳冲谁发火,我不知道,但我还是朝门口走去。
“向天,你等一下。”太阳又说。我转身站定。李哥讪笑,捡起地上的西装,灰溜溜地拉门离去。
“昨晚的事都过去了,你明白吗?”太阳轻声说。她温柔的声音里藏着我从没听过的一种痛,有疲累,有厌倦,有无奈,有不在乎。
“嗯。”我应道。
“你回去吧,我要休息了。”太阳背过身去。我看不到她的脸,却分明看到她在流泪,而我的心也哭了。
有一个周之久,太阳没再出现。不知她是把自己关在屋里,还是去了别的酒吧,我希望是第一种。为了能见到太阳,除了早上的晨跑,我中午也跑一圈,下午开吧前再跑一圈,却连她的影子也没见到。我想去太阳住所找她,但每次走到楼下时,一想到太阳那个流泪的背影,便又折回来。不知左楠最近有没有去看太阳,我又开始担心起来。
这天晚上,当我蹲在地上整理酒柜时,周周拍了我一下,我一头雾水的站起来问:“什么事儿?”周周努努嘴,我顺着他嘴努的方向瞧去,看到一个全新的太阳——她化着浓艳的妆容,脱去外套,露出性感的紧身裙。太阳坐上吧椅,挑逗地眨眨眼,向周周勾勾手,又敲敲吧台。周周便笑嘻嘻地给她调了一杯烈焰红唇。
这时,李哥这个斯文败类也来了。我一肚子的气,瞪眼瞧他。李哥尴尬地笑笑,对太阳说:“你今天很漂亮哦!”太阳妩媚地笑笑,娇声道:“是吗?”顺手扶了李哥的肩下了吧椅,朝舞池里走去。李哥也跟上去。太阳扭动腰肢,穿梭于人群中,摇摆,疯狂。李哥贴身跟太阳起舞。太阳甩脱了他,渐渐成为舞池的主角。
口哨声,叫好声,欢呼声,热闹一片。不时有男人上前与太阳飙舞,都被太阳比下去。这时,虎哥也下到舞池,和太阳跳舞。他的舞技并不如何了得,自然谈不上飙舞。他肥硕的身体扭动起来,横肉乱颤,颤得我隐隐担忧,赶忙过去照看。
太阳跳了一会儿,似乎记起虎哥,再看看周围的人不敢上前,也意识到不好,便闪向舞池一边,打算离去,却被虎哥的小弟横臂拦住。
“美女,舞跳得这么好,大哥请你喝酒。”虎哥笑道。我刚要打圆场,就听太阳说:“好啊!”
“向天,去拿好酒来,我要请美女喝一杯。”虎哥吩咐后,拉起太阳的手,和小弟们回到卡座,把舞池还给众人。
太阳在虎哥身旁坐下,我端上酒,特意把其中一杯放在太阳面前。虎哥似乎瞧出我动了手脚,端起他那杯递给太阳。我心里发急。太阳却一反常态,媚笑着把酒递到虎哥嘴边,说:“虎哥先请。”虎哥禁不住太阳的温柔娇媚,笑呵呵地张嘴喝酒。太阳拿起自己那杯,一口干了,站起来说:“虎哥,酒陪你喝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走?怎么要走呢?”虎哥拉太阳坐下,咸猪手开始搂抱太阳,调笑道:“既然玩得嗨,就多玩儿一会儿嘛!”我转身回吧台,想告诉周周打电话给龙哥,可还没等我走到吧台,就听见太阳尖声道:“你干嘛呀!放——”我赶紧又折回去找太阳,看到虎哥肥肥的爪子钳着太阳的下巴,一张臭嘴就要轻薄。
来不及思考,我上前抬起脚朝虎哥的裆部踢去。虎哥吃痛地捂着裆,丢开了太阳。我拉起太阳就往出跑。或许是我过于二的举动大煞虎哥的威风,也吓住了虎哥的小弟,他们竟然没拦我们。当我和太阳刚冲出门口,虎哥和他的小弟追了出来,口里叫嚷:“把这小子给我抓住,往死里揍,反了天了!敢在老虎头上拍苍蝇!”
我拉着太阳奋力跑了一程,把她向前推了一把,让她快走。太阳大概也吓傻了,转过身呆愣愣的,不知如何是好。我大喊让她快走。一阵混乱的拳脚招呼在我身上,似乎还有其他东西。我开始还觉着疼,一双胳膊拼了命地护住脑袋。渐渐地,我失去了感觉,迷糊中听到太阳大喊:“别打了!别打了!”
等我再醒来时,模糊的视野白茫茫一片。
“小天,小天……”
“醒了,醒了,他醒了!”
视野清晰后,我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右腿打了石膏,腹部缠满纱布,左胳膊上也裹了纱布。龙哥和小兰正高兴地瞧着我。太阳泪眼涟涟地站在我面前。
“哭什么啊,我又没死。”我冲太阳灿笑,但不知自己脸上的表情是否灿烂。
“对不起,都是因为我。”太阳破涕为笑。
“碰上混蛋,怎么能怪你呢。”我想到自己惹了虎哥,忙问龙哥:“虎哥他们……”
“他们已经被警察盯了好长时间,现在全给关起来了。”龙哥大感宽心,“这次多亏李哥及时打电话报警,不然你小子小命儿堪忧。”
“噢……”我有些意外,真没想到自己被这个斯文败类救了一命。
“伤筋动骨一百天,你好好在医院休养,快点儿好起来。”龙哥瞧一眼太阳,冲我眨眼,叫上小兰走了。
病房里剩下我和太阳两人。面对太阳满脸的温柔关切之情,我不由得局促起来。
“你好好休养,一定要恢复地健健康康,要比以前还好,不然我一辈子都不安心的。”太阳嗔道。
“干嘛说的那么严重?龙哥早就让我留意虎哥,就是没有你的事情,虎哥迟早也会生事的,你不要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能让太阳一辈子记挂,我也知足了,但我更愿意看到没有烦恼的她。
“向天!”大哥忽然推门进来,还有月亮和左楠。
“大哥,你们也来了,还有左楠哥。”我想要坐起来,刚一挪动,腹部的伤口就疼起来。大哥阻止道:“别乱动,小心伤口。”
“吴忆,你也在。”月亮微笑道。
“原来你们都认识?”太阳惊讶道,“我还有事先走了。”太阳说着就离开了。看到她眼中的失落,我没有挽留。左楠抱有歉意地说:“兄弟,这次多亏你,以后可别拿我左楠当外人。”我微笑致意,目送他去追太阳。
“既然事情已经告一段落,也不瞒你了。”大哥坦然道。我茫然地看他。
大哥看看月亮,笑笑说:“我不是问过你邦哥吗?他是香港黑道头目,近几年在向内地渗透,想以西安为据点,拓展毒品网络。杜龙前些年跟邦哥混过,我们一直怀疑邦哥会通过杜龙打通网络。本来想让你作内线,给我们提供情报。后来经过调查,邦哥确实想找杜龙,但是杜龙很不配合。邦哥找了老虎他们,在杜龙的酒吧搞鬼,想逼迫杜龙再跟他混。不过,老虎已经被我们抓住了,而且人赃并获。邦哥他们苦心布了一年的网络,也被我们切断了。”
我惊得目瞪口呆。大哥调皮地学我张大嘴巴,又使劲儿闭上。一旁的月亮见状掩嘴轻笑。
“我几乎成了警察的线人,这不是拍电影吧?”我在心里琢磨了半天,终于忍不住问道:“所以我的身份证才办的那么快?”
“哈哈,这个有一定关系吧。等我查清楚你的身世,再恢复你真实的身份。”大哥笑道,“不过最开始,让你做线人的事,我是反对的。后来,我找你聊过几次,发现实在没什么料可挖。我们对杜龙也做过一番调查,确认你们这条线有名无实,不然你小子还真会成为我的线人。”
“为大哥效劳,在所不辞。”我玩笑道,说的却是心里话。
大哥陪我聊天,月亮剥香蕉给我吃。这样温暖的场景,真像一家人。他们陪我到下午,又帮我在医院订好饭,才放心离去。
傍晚,当我躺在床上闭目养神时,某饭店的两名服务生为我送来丰盛的晚餐。我纳闷儿地问:“是谁让你们送来的?我的钱可不一定够付。”女服务生把饭菜一一摆上桌,甜笑道:“吴小姐已经付过钱了。向先生,请慢用。”男服务生帮我把床摇起来,调整好我身体与饭桌的角度。
服务生离开后,看着一桌好吃的,我有点儿无措,接着便抄起筷子大吃起来,因为肚子着实饿了。吃饱喝足后,当我对着一桌餐盒发呆时,一个穿灰衫的大叔走进来,熟练地收拾了餐盒。我还没来得及说谢谢,大叔已经离开病房。
过了一会儿,大叔又回来帮我摇下床。
“谢谢!”我在躺下时对他说。大叔笑呵呵帮我掖好被子,瞬间一股父爱的暖流包围了我。他在靠墙的椅子坐下。我安静地看着他。我想的父亲也像他一样和蔼可亲吧。大叔瞧我一个劲儿盯着他,冲我笑笑。我也冲他笑笑。我们俩四目相对地傻笑了好一会儿。
大叔说:“你要上厕所或有什么事儿就告诉我。”我纳闷儿道:“你是医院的工作人员?”大叔亲切道:“我是护工,吴小姐找我来照顾你。”我恍然大悟,太阳的安排还真是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