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走来,杨祁才知道,整个纪天镇都已经毁了。一路上没有哪一块地皮是好的,曾经在路上嬉笑打闹的风景,全都付之一炬。河水流淌的是肮脏,难闻的味道让人不想去猜它里面到底混合了些什么,树枝都光秃秃的,还有几只乌鸦不知从何处被吸引至此,路边的草也都烧焦了,最炎热的天气明明已经过了,杨祁还是觉得这里热烘烘也臭烘烘的。
杨祁压抑住心中的悲伤,现在不是他任由情绪控制的时候,他需要掌握目前的情况。
不知道去哪里找那两人,他只好往镇子方向走去,在一个大石头边,他看到了一群人,整支队伍都散发着一种疲倦的气息,人们呻吟着躺在地上或者歪坐在石头边,杨祁不知道是否应该向他们打听消息。
毕竟自己的模样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别人看见的。
可余小狼他们?
杨祁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继续走,既然已经看到人了,说明这个地方还不是一片死气,至少自己有可能能找到落单的人,如果被一群人当做怪物就不好脱身了。
果然,又遇到几队人马之后,杨祁在一个树洞里发现了一个受了重伤的男人,他看上去奄奄一息,不至于对杨祁造成威胁。
杨祁手摸进了衣袍中藏着的短刀,向那个男人走去。他并不打算用礼貌的方法问出自己想要的答案,毕竟今天所见所闻的一切都让他觉得这是个残酷的世界。
他直接走到了那人面前,此时心中有些紧张,但带着面具的他丝毫看不出来,他用脚轻轻踢了一下男人。
“喂!没死吗?”按捺下心中的不安,杨祁的语气有些恶劣。
男人受了重伤,有些艰难的抬头,就看见一个黑袍面具的人站在他藏身的树洞前,手上拿着一把短刀。
“别……别杀我!”男人的面上显出恐惧的表情,他似乎非常疲惫,却又随着声音哆嗦了几下身子。
杨祁心中有把握了,他可以拿下这个男人!
“哦?可是我今天心情非常不好呢……”杨祁故意拉长了音调,摸了摸短刀,看着那个男人灰暗的瞳孔猛地缩了一下,才又继续说道,“我大老远的带着货物来纪天镇交易,卖家没看到,到是见到一堆死人,货物堆在手里,你说晦气不晦气?”杨祁停顿一下才说,“我亏的不明不白,或许杀个人才能让我心情好一点咯?”
男人一听,忙说道,“纪天镇‘神印’已经破了,现在已经不是大陆的庇护所了,各方人马来这里寻宝,为了争抢宝物相互厮杀,这才死了许多人!”
‘神印’居然破了,杨祁震惊,他这才明白为什么自己在小树林的书殿内可以修炼真气了。
“那来这里抢宝物的人呢?不至于都死了吧!”杨祁问。
“这里根本就没有宝物,杀疯了人,大家都走了,死的那些人很多都是没有法力或者法力低下的人,我也是因为受了伤才走不了的。”那个男人虚弱的说。
“那这里的人都逃去那里了?”
“那自然是回到各自本来的地方去了。”
“不是!我说的是这里本来的居民!”杨祁有些着急。
“这个嘛!有本事的自然另谋出路了,没有法力的基本都死了,少数人逃出去了,都去了附近的城镇。”那个男人继续说道。
杨祁明白了,可他还是不清楚到底应该去哪里找余小狼和臭老头。
“最近的城市在哪里?”
“冬城,就在西边,离开纪天镇的人多半去了那里。”
西边吗?那我正好去看看吧,你们两个可别先死了啊!
杨祁决定好了,就打算立刻动身,他并不觉得余小狼和臭老头还在这里,而且在这儿能遇到的人太少,死气又太重,杨祁承认,现在这个地方他是一刻也不想多呆了。
天黑之后,他刚好走出纪天镇,月色笼罩下的纪天镇在远方仍然透出一股子血腥气,把月亮都映红了。这就是我在这个世界的故乡啊!杨祁一阵怅然,再也回不去了。
这几日在路上,杨祁并没有遇到什么事,他每天晚上都会念诵《坤元经》,充斥在身体里的气流越来越充沛,虽然只有在他默念的时候才会随着全身骨骼流转,但日渐充盈的真气仍是让他发生了改变,不仅力气变得十分之大,各种感官也随之提升,耳聪目明,即使是晚上也把东西看的清清楚楚。
杨祁还发现白日里修炼的真气和夜晚的不太一样,只要是晚上的时候修炼,练出来的真气就是冰冰凉凉的,杨祁一开始还觉得是出了问题,但这冰凉的真气与体内修炼出的暖暖的真气无比和谐的共存在一起,丝毫没有‘打架’的嫌疑,它们一起乖乖的待在体内,互不干涉,却弄得杨祁舒爽不已。
三天后,杨祁站在了冬城之外,明明是初秋的时节,相隔一步之遥的冬城却是万里雪飘。一片雪花从天空飘飘而下,在跌出城墙外后迅速融化,消失在空中。
冬城,只有冬天的城市。
躲在一个农夫的马车后面,杨祁混进城来,把自己埋在马车的草堆里,只漏一只眼睛四处张望。
冬城街上的人很多,有不少人面色疲惫,他们都是从纪天镇逃难过来的人。杨祁在街上扫了一圈,也并不期望会好运气的遇到余小狼和臭老头,当车子经过一个不起眼的巷道时,他一个翻身躲了进去。
准备再大大方方的出来,去他的目的地——难民营。
刚准备出去,他就被一直脏兮兮的小手拉住了,回头一看,是个小孩,头发乱蓬蓬的,眼睛却异常明亮。
杨祁盯着小孩,小孩也盯着杨祁。
此时两个人都沉默着,一个等着对法开口要钱,一个等着对方发现异常,气氛有点尴尬。
他们都不知道现在两人所站的这条冬城的破败小巷在若干年后会成为无数人顶礼膜拜之地,在历史记录书中占据绝对重要的位置,它见证了几百年来最重要的一次双方会晤,成为无数人口口相传的传说。
命运的齿轮就在此刻抹上了润滑油,疯狂的旋转起来。
而此时,杨祁心中有些怜悯,看这孩子的样子,又瘦又小,浑身破破烂烂的,一双眼睛似乎有千万种情绪蕴含其中而有口难开,是个可怜的小乞丐呢!彼时,他的手已经摸进的自己的口袋,只要这个小孩开口,他就会掏出自己剩下的最后一个桐板毫不犹豫的递给他。
半响,小孩似乎忍无可忍,愤怒从胸腔中爆发,“你踩到我的脚了!”
杨祁一愣,才发现自己的脚丫子正结结实实的踩在那小孩的小脚上,原来不是想要要钱吗?不过还真能忍,杨祁想着,忙挪开自己的脚,想说说什么道歉的话,却发现小孩异常的安静,让他不知该如何开口。
正酝酿着词汇呢,小孩又开口了,“你很轻。”意思是不用道歉。
可不轻吗?老子浑身上下只剩下骨头了。这小孩看起来很脏,却乖的厉害,杨祁心想,这么小的年龄就这么安静,会不会是有心里阴影?想到逃到冬城的纪天镇的难民,杨祁猜想,这会不会也是纪天镇的小孩子呢?正要发问,杨祁就抬头看见了小孩的眼神,有一点点的淡漠,但更多的是浓浓的悲哀,不知为何,他就被那个眼神打动了,想要照顾这个孩子。“有地方去吗?”
“那就跟我吧!臭小子,保证让你吃香的喝辣的!”
小孩一听,表情突然抽搐了一下,杨祁心想一定是太激动了吧,无家可归的小孩终于找到了依靠,但刚刚那个表情怎么看怎么像是嫌弃呢?
“臭小子,你叫什么名字?”杨祁又问。
小孩沉默一会,“没有。”
哈?居然连名字都没有,不会是从小就是孤儿吧,杨祁突然想起自己的前世,对这小孩更加上了心思。
想着杨祁就对他说:“既然没有名字,那就和我姓杨,看你长得这么瘦,就叫大熊吧!怎么样?以后长壮实点!”
小孩一愣,眼中流出杨祁看不懂的情绪,是感动了吧!可是没看错的话,这破孩子的表情怎么这么纠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