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了,明月当空,繁星点点。这是一个月色朦胧的夜晚。
高木潇风看着沉睡的梵珍,叹了口气,卷起一根雪茄,临窗望月,思绪又回到了十三年以前。
也是这样的夜,墨蓝墨蓝的天空上,星辰仿佛细碎的流沙铺成的河,斜躺在广阔的天宇上。
潇风上大四。年少的他时常在空无一人的草地上端坐到深夜。
这一天,像往常一样,一个身影又在草地上方孤独地飘浮。但忽然,潇风的背后被人轻轻拍了一下,转头,一个女孩。潇风依旧转过头,这样的事司空见惯。他拍拍身边的土地,示意她坐下。女孩刹时间涨红了脸,跑走了。潇风眯着眼望向离去的背影,唇角弯成一个好看的弧度,对这女孩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清晨,当第一缕阳光洒向这一和谐的世间时,一切都被笼罩在温馨而又洒脱的气息中,苍茫的大地也因和谐而不再显得凄凉、幽寂。
潇风在音乐教室的门口拦住了她,周围的女生夸张的尖叫,眼中的嫉妒展露无遗。
“你好。”潇风很不自然的与她打招呼。
“嗯”
“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抬起深棕色的眼眸,注视的一瞬间,潇风深深的陷了进去,女孩也红了脸。
“小雅惠子。”说完,她低头走进了教室。
在之后的一星期,潇风开始计算惠子每天进入教室的时间,并假装偶遇,趁机与她打个招呼。初恋,本就是这么天真。
可惠子却只是淡淡的,偶尔的脸红也只是与男生说话时惯有的羞怯。
毕业的脚步渐渐逼近,大学校园中带有“豁出去”性质的表白比比皆是,潇风也在一个金色的黄昏叫住了惠子。
“惠子。”“嗯?”“可不可以……”“现在不行,我还要回家。”
深棕色的眸子从他颤抖的双肩移到了那充满渴求的眼神。
“嗯……好吧,想干什么?”“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说完,潇风便拉起了惠子的手,一口气跑到了与她相遇的那片草地上。
“你还记得吗,那天晚上?”“什么?”
潇风不可置信的望着那充满疑惑的双眸。
“你忘记了?那个星波流离的晚上,你和我的相遇!”
接下来便是一阵沉默。
“我不想跟太多的人牵扯,潇风”,惠子抬起眼注视着那躲闪的如星般闪亮的眼睛,“我经历过太多的聚散分离,我真的累了。”
而潇风却固执地抬着头,激动地说:“给我一个机会,我会让你快乐。”
惠子又低下了头,就如那次在音乐教室前一样,她沉思了一会,又望向那张英俊的脸庞,那么的像,甚至顾盼间的神情都与他别无二致。惠子叹了口气,说,我可以试着爱上你。
说完,一股巨大的力量便将惠子拉入怀中,紧紧地抱着,不愿放开。惠子的思想又回到了从前,那个男子,她暗恋了七年,却对他一无所知,他甚至连正眼都没看过自己。但是,看到他颀长的身影后,阳光便开始在幸福的眸中跳跃。可,他走了,死亡终究拉长了阴阳间的距离。惠子还没有从无可奈何的死亡的伤痛中走出来,癌症又夺去了父亲的生命。世界仿佛塌陷了,从此之后,惠子变得隐忍,不多说一句话,略带忧伤的深棕色眼眸让人心疼。
她知道自己不应该把潇风当成一个替代品,这对于自己和他都是不公平的,但她实在无法拒绝一个与深爱的人如此相像的男子的爱。她能感觉到自己的慌乱的生活,在这个男子的温暖的体温的包围下,渐渐恢复正常。
他们肩并肩坐在草地上,惠子在潇风宽广的肩膀上静静睡着。潇风在萦绕的发香中望向天空。钻石般的星星洒了满天,低的似乎触手可及。一条闪亮着,仿佛在流动的银河横跨夜空,北斗星精巧的组合在天边,猎户“腰带”上那三颗闪闪发光的宝石也悬挂在眼前,视野中满是浩瀚的星空。这宁静而又深邃的景象在瞬间将潇风沸腾的心情抚平,沉浸在一种幸福的眩晕中。
梵珍忽然翻了个身,潇风的思绪又回到了现实,他熄灭了雪茄,重新回到床上,但无论怎样都无法睡着,往事旋风般席卷了他的睡意。
高木世家经历了前所未有的经济危机,在与樱华集团洽谈合作时,梵珍爱上了潇风。但每次梵珍传达爱的暗示时,潇风脸上的不屑伤了梵珍的心:还没有任何一个男人这样对自己。梵珍用自杀来逼迫父亲,于是条约中又加上了要求梵珍与潇风结婚这一条件。
潇风坚决抵抗,甚至就连父母的下跪恳求都无法改变。无奈的高木潇仁只好找到惠子,放下一切尊严求惠子劝劝潇风并离开。惠子凝视着这位父亲,她明白事情的严重,点头答应了。
随着太阳刺目的光线浮出地面,拥抱了一夜,亲吻了一夜的天和地,依依不舍得松开了手。露珠,沿着蒲公英和三叶草的梦境滚落,溅起一片片冷黄的阳光。在一种金黄般的喧哗中,孵出一个不再潮湿的黎明。
潇风来到了约定好的樱花林,惠子穿着一袭天蓝色长裙站在一株樱树下,周身是飘落而下的樱花瓣,美到令人窒息。潇风深吸一口气,上前轻轻拉住惠子的手。
深棕色的双眸又展现在潇风面前,那样无辜而美丽。潇风犹豫了一下,刚要开口说话,熟悉的声音便响起。
“我已经知道了。”惠子一副波澜不惊的神情。
“你放心,惠子。我绝不会娶她,你是我一生的爱。”
“不,这不仅仅是爱不爱的问题,再坚贞的爱在残酷的现实面前都一文不值。你应该体谅你的父母,潇风。”深棕色的眸子全然是无声的请求。
“可是,我不爱她!”潇风像头野兽般疯狂地喊。
惠子的脸色忽而变得严峻,她说道:“我也不爱你,你明白吗!我爱的是一个已经死了的人!但就算他死了,我依旧爱他!但我不能把自己的人生浪费在无端的爱情中,我要活得更好,我要击败现实!”
潇风愣愣的,半响才说:“那为什么要跟我在一起?”
“你难道还不明白吗!你只是一个替代品,完完全全的替代品!”惠子一反往日的安静温柔,抱头在地上痛哭起来。
潇风明明知道答案,但“替代品”这三个字依旧刺痛了他的心。他现在想死,只有这一个念头。但他终究没有,他明白自己的未来与整个家族息息相关。潇风轻轻拉起惠子,将她拥入怀中,亲吻她的额头,感受她的呼吸。他附在惠子的耳边,用略带苍凉的语气,轻轻说了声,再见,你我本无份。
向前走的每一步都很艰难,本不想回头,但潇风依旧回眸,你我能否再见?
惠子头也不回地说,中国人说“三十而立”,在你30岁生日时,此时次地此刻,风雨无阻。
风吹起惠子飘扬的裙摆,与天空互相照应。天蓝的像一汪海水,几朵飘飘悠悠的白云,洋洋洒洒地点缀在天空,像一个美妙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