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篇题曰:师弟科普法律知识,师兄教授凤凰大曲。
王霸醒后爬起身来,依稀看见东方若絮正对着地上的某个人哭泣,却在想刚刚自己是被谁打晕的。这时舜英、舜华两丫鬟去了后殿跑回来急切地说:“小姐,我们把绳子找来了!”王霸和东方若絮同时转过头去看她们,王霸看见了舜英手里的绳子和舜华手里的木棍,东方若絮看见了欺负自己的王霸居然站了起来。舜英、舜华看见了已经醒来了的王霸,一下唬的呆若木鸡。王霸怒吼一声:“是你两个小东西把我打晕的?拿绳子来干甚么?要把我给绑了?老子今天就把你们一起办了!”说罢,就朝发愣中的舜英、舜华猛扑了过去。他先从舜华手里夺过了木棍,然后再从舜英手里夺过了绳子。舜华转身想逃跑,小腿挨了王霸一棍,跟着整个人直接跪倒在地。王霸手脚也够麻利,三下五除二就把两个丫鬟牢牢地捆作一处了。两个小女孩起先尚爹啊娘的叫唤,接着王霸发出如魔鬼般的低沉恐怖的苛责声,这般凶神恶煞直把她二人吓得身体连连哆嗦,蜷缩在地上作蚊子吚呜。王霸嘶哑地咆哮一声说:“谁再哼?谁再哼老子先扒光谁!”两个丫鬟一听他这么说,不得不闭了嘴。王霸淫笑了一声,然后把鼻子凑近她们小脸,同傻狗一般从上到下闻了一遍,忽然竟学狗“哇儿”了一声,吓得她们一身哆嗦、一声惊叫,然后又不得不戛然而止。王霸看她们不敢作声了,又说:“怎么不呻吟了?哼,不叫我也要扒光!”
他说得出,也做得到,真就把她们的衣服当胸扯开了。两个小姑娘哭得稀里哗啦的,倒是让王霸的欲望大增。眼看年纪轻轻的两个小姑娘就要被蹂躏了,这个时刻一阵悠扬的笛声徐徐响起。但听得:
丝丝耳语化心肠,袅袅空鸣潜壑岗。
帘卷清风风簌簌,泉冲脆玉玉锵锵。
王霸听到这笛声停止了自己的动作,却像个木偶似的,目光涣散地垂手而立。方辰从笛声中模模糊糊地醒来,先摸了摸自己还在隐隐作痛的头,再看了看四周翳翳不明的状况。而后翻然醒悟,赶忙爬起身来把受缚的舜英、舜华解了绳子,并仰旧用王霸捆她们的绳子把王霸给绑了。
这笛声正是东方若絮用沉香瑾笛吹的,虽然方辰已经把王霸给捆了,可她还是习惯性地把一曲吹完。方辰也不打扰,且瞑目用心地听着。一曲已毕,韵势未绝,方辰还陷在其中不能自拔。东方若絮看着他有一会儿了,舜英、舜华才叫醒方辰说:“你站着也能睡着不成,我家小姐看你有一会儿了。”方辰睁开眼睛,对着一脸虚汗的“东方若啊”歉意一笑:“你怎么流这么多汗啊?”若絮娇喘道:“这笛子外形虽小巧,可掂在手里着实要些分担。”方辰明白地“喔”了一声:“真是难为姐姐了。”继而收了笑容,恶狠狠地瞪着王霸说:“王霸(八?),别装睡了,你站着也睡得着不成!”已而拍拍他的糙脸。王霸“嗯”了几声,睁开漆黑的瞳孔,不想竟见了方辰。王霸惊讶得欲往后退,但手脚都不听使唤,继而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然后他抬起头问:“你,你,你,你怎么在这儿?我,我,我,我怎么动不了?”舜英、舜华见王霸变得这么木讷,皆忍俊不禁。方辰回头才笑着问东方若絮:“‘若啊’姐姐,你打算怎么处置这个以下犯上,毫无伦理的狗东西呢?”三女齐“啊”了一声,东方若絮奇怪地说:“你是跟我说话吗?”方辰惊顾懵懂地看着她:“我不叫你叫谁?这里还有另一个叫‘东方若啊’的姐姐吗?”这下三女都笑不可抑,东方若絮解释说:“我叫东方若絮,不叫东方若啊。”方辰脑子转得够快,立马明白了。而后又收了笑容,转过头恶狠狠地盯着王霸说:“都怪你,害得我把若絮姐姐这么好听的名字都听错了,现在就让你这个晚辈亲自说说,我若絮姐姐该怎么罚你的好?”
王霸唾了一口说:“我呸!你小子倒是会钻空子,把我给绑了,自己却想着享齐人之福。口里还‘我若絮姐姐’呢,可见你也不比老子强,也不是甚么好东西!老子至少敢作敢当,不像你这么多花花肠子。”方辰听了不仅不生气,还为之鼓掌说:“说得有些道理啊,令在下听了你的措辞,都觉得格外地侔色揣称。可惜我是个外贫内穷、匮乏之至的小子,享不了你所说的齐人之福。况且若絮姐姐是我师兄的朋友,跟我师父是近亲,我叫她姐姐有甚么不妥?你知道这世界上哪种人最可恨吗?那就是明明自己坏透了,却把别人也想得和他一样坏!你很荣幸,恰好做了这种人。”
东方若絮听了王霸的话,本还将信将疑地防备起方辰了,但接着又听了方辰面不改色地回答他的话,才放宽心走到方辰身边说:“承蒙辰儿高看,你既已认我做姐姐,我便把凌薪绝赠我的笛子转赠与你,聊且当作我这个姐姐给你的见面礼。”方辰微笑说:“若絮姐姐说哪里话,这么贵重的东西,我擅自拿去又险些被这贼人偷走,如今物归原主岂不正好。这世上只怕也唯有姐姐这般人品,才配得上拥有这般好的笛子,我既不通音律,又不懂吹奏笛子的方法,姐姐给我岂不是浪费耶?”然后又取出《凤凰大曲》给东方若絮:“这也该是姐姐的,如今一并奉还。”
东方若絮心想:“辰儿果然不愧是我舅舅的徒弟,凌薪绝的师弟,这人品也对得起舅舅的亡魂了。”然后她拒绝收下《凤凰大曲》,并说:“这笛子我也就只能在这沉香玉宫吹吹,根本不敢拿到别的地方去。因为它的材料是沉香瑾,以沉香瑾笛吹奏《凤凰大曲》,可以控制乃至消灭巫神,巫神惧怕它,所以经常想要损毁它。平常之人,若携了此物,必定会丧身于巫神之手。辰儿取之还能守之,这是多么难得的啊?这《凤凰大曲》亦且请辰儿收下,上面的谱子我也看不懂,只是得你师兄教过弹会了一段,今天才勉强吹得几句。你方才闻得此曲不被其惑,又能领会其韵,可见你也是个怀有心乐的人。待会儿我带你去见你师兄,他自会教会你吹弹《凤凰大曲》。”
方辰觉得东方若絮说得很在理,所以也不再推辞,只是接过了沉香瑾笛后,又道谢了一声。
方辰对于霍老太等人来此很是不解,毕竟凤凰岭的情况十分隐秘,当地人都不知道凤栖轩和沉香玉宫的存在,她们凭什么知道的呢?若又说她们是偶尔发现的,可这里远离古城,宛如原始之野,她们没个缝隙,就胡乱跑来勘测不成?这和大海捞针有何异!作为有经验的盗墓团体,是绝对不会做出如此糊涂之事情。这样推测以来,现在唯一的可能就是有知情人把这里面的消息传告了出去。可这个知情人是谁呢?显然跟王霸脱离不了干系。经过方辰的一顿审问,王霸终于说出了该事件的来龙去脉:“去年搬家,我在给我曾祖父整理遗物的时候,从他日记里发现了沉香玉宫的内情,心想沉香玉是件珍宝,到这里来随便弄一块儿到手,这一辈子也不愁吃和穿了,哪里还用得着在北京的郊区租房子住呢?但自己来了好几趟,都没发现曾祖父日记里写的——‘凤凰岭下我父家,沉香玉宫常梦回。可怜江山将易主,唯洒义血于江北。’——这几句话里所提到的‘沉香玉宫’。后来我也打算放弃寻找沉香玉宫了,可在一次古董生意上,我捧了家传的玉玦去估价,最后以三百万的价格转手了。出来就有人找我,问我出手的玉玦是怎么得来的。我本不打算理他的,可他说我的玉是块绝世珍宝,远远不止刚刚的价钱。我说我得去要回来,他却阻止我说:‘我们私下这一行离手卖断的规矩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既已出手了,哪里还有要得回来的道理?’我问我该怎么办,他说:‘你干嘛在一棵树上吊死?不如再去弄些别的来买卖。’我便把我的难处跟他说了,他告诉我他叫方舟,别人都管它叫尻子,会给我想办法找到沉香玉宫。我知道他是绝对不会白帮我的,也就明话许下给他好处,事成之后一起发财。半年过去了,他才来找我,跟我说他找人发现了进入沉香玉宫的途径,只是里面的机关厉害,死了不少人。又问我是否懂得怎么解机关,我是王家的人,自然知道王家的机关术怎么解了。不过想到他不老实就火大,竟然自己找了人,私自盗取我家的宝玉,所以我就说不会解。他冷笑说:‘你不会解,这世上只怕无人会解了。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气,但是我来找你,就打算好了和你共同发财,你若不答应,就当我没来过。’然后尻子转身就要走,我只好留下他,共同商议妥了相关事宜之后,就买了当天的机票一起过来了。”
东方若絮听了十分震怒,指着王霸说:“你为了钱财,竟然连祖宗都不要了!”王霸冷笑:“这里本该有我一份的,却被你这外人占了去,我祖宗要是知道了,肯定气得放一把火把这里烧了的心都有。”方辰再次为之鼓掌说:“你真是不愧姓王啊!说话总是那么有自知之明。王家的祖宗要是知道能生出你这样的好角色,肯定兴奋得断子绝孙的心都有了。对于你这要钱不要命的英勇表现,倒是配得上你祖上的一颗为国为民的心。我们作为长辈的,难道不应该给你一点嘉奖吗?常言道,‘授之以鱼,莫若授之以渔。’故此,我打算给你这个晚辈普及一下我国财产继承权的相关知识。《中华人民共和国继承法》第十三条:对被继承人尽了主要扶养义务或者与被继承人共同生活的继承人,分配遗产时,可以多分。有扶养能力和有扶养条件的继承人,不尽扶养义务的,分配遗产时,应当不分或者少分。这一条说明你王霸一支对祖上王明月遗产的继承权占有少分或者不占有。又根据该法律第八条:继承权纠纷提起诉讼的期限为二年,自继承人知道或者应当知道其权利被侵犯之日起计算。但是,自继承开始之日起超过二十年的,不得再提起诉讼。我师祖一支继承我太师祖王明月的遗产已经过了一个多世纪,这些遗产早已是我师祖的个人财产。师祖临故之时,把遗产又分配给他的第一合法继承人王鸿初和王鸿珊,此纯属其正当权利。而继承人王鸿初和王鸿珊继承被继承人的遗产也是合情合法的。所以现在这里的一切跟你王霸半毛钱关系都没有,你这个好是没脸没皮的外人,却有甚么资格跑到别人的家里来叫嚣啊?这叫入室抢劫,根据《刑法》第二百六十三条:以暴力、胁迫或者其他方法入户抢劫数额巨大的私人财物的,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或无期徒刑、并处罚金或者没收财产。且根据你刚才对她们三人的粗暴行为,已犯下了故意伤害罪和强奸罪。故意伤害他人身体情节一般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以暴力、胁迫或者其他手段强奸妇女、奸略幼女多人的,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或无期徒刑。你这数罪并罚,只怕这辈子都出不了牢狱了吧。哎呀呀!这要是让你祖上知道了你的这等英勇事迹,是不是真乎从阴间赶回来给你颁个最佳英雄奖啊?不不不,从道德上来讲,你还乱伦犯上,应该给你颁个最佳创意英雄奖才对。尽管这样,也只是勉强能够衬托得住你这王霸(八?)的面儿而已。”
东方若絮本来被王霸的几句话给堵住了,现在方辰的一番话,帮着自己教训得他哑口无言,着实为之解气。故此,心里愈发地对方辰充满感激之情,且觉得他不是一个简单的人,将来定有大的作为。舜英、舜华听了方辰教训王霸的话,是既痛快,又难受。痛快的是看着王霸被训得含怒难泄,难过的是自己主仆三人都遭到了他的迫害。
方辰连打几个呵欠说:“我觉也没睡好,都是拜你所赐。”因谓东方若絮:“若絮姐姐,你要怎么罚他,是宫刑还是大辟?”东方若絮冲方辰撅嘴一笑,然后又严肃地说:“他虽十恶不赦,但念在他还挂了一个‘王’字的份儿上,我们把他赶出去就是了。”而舜英却急着说:“小姐,我们就这样放过他,岂不是太便宜他了?”舜华接着补充道:“就是啊,小姐若果真就这样放过他,不让他长记心,只怕他出去了也不会老实,还打我们的主意。要是他想到别的损招后,再进来害我们,我们恐怕都得遭殃了。”若絮一时也拿不准主意了,却问方辰有甚么高见。方辰坏笑一声,先围着王霸打了几个转身,而后盯着他眼睛微微点头说:“我要让他先做我们的奴隶,把霍老太她们挖的坑给填上,然后我再启动四合镜像八阵图,且把机关暗器设计的更凶狠一些,看他以后怎么进来做违法犯罪之事!”王霸惊愕:“四合镜像八阵图启动了,你自己记得住吗?小心连自己都死在里边了。”方辰呵呵一笑:“你知道这世界上那种人最愚蠢吗?那就是明明就自己愚蠢透顶了,还把别人想得跟他一样愚蠢!你很荣幸,刚好合格做这样的人。”
三女以手掩嘴嘻笑,皆心想:你王霸不是嘴巴很厉害的吗?怎么现在只有干瞪眼的份儿呢?
王霸从来没遇到过如方辰这样强嘴驳说的角色,心里憋了老大一团怒火,只是发作不出来。瞪方辰瞪得自己眼珠子都快爆了,而方辰却不当回事儿,还说他长了一副牛眼睛,怪不得那么蠢笨。王霸气炯了却又拿他没办法,躺在地上丝毫动弹不得,真有种生不如死的感觉。
方辰忽然狠狠扇了王霸一耳光,王霸刚一张开嘴,方辰随即瞄准他喉头弹了个甚么东西到他嘴里,让他于喝气之间给吞下肚去。王霸惊恐问:“你小子给我吃的甚么?”方辰剑眉一挑:“你好好把外面的坑给堵平了,不然你就等着毒发身亡吧!限你七日内完工,因为七日后的凌晨之间,就是你毒发之时。到时候你若还不能完工,这九曲穿肠攻心百毒丸儿的解药你就别想拿到,拿不到解药就会心焦神乱,七窍流血而死。”说着的时候,便把王霸给松了绑。王霸吓得直哆嗦,愣在原地半天才开口祈求说:“辰爷,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君子袖中能藏月,就放过我这一回吧。我王霸像你们保证,以后绝不敢再打这里的主意,否则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方辰一脚踹飞他说:“我刚才的话你都当耳旁风,还怎么保证以后的事?对于不知信义为何物的人物,我也不算太傻,这最基本的旌别淑慝的能力还是有的。凭甚么要听信你的谎话?况且你的下场早就预示在你的所作所为里头,何须你在这里空口赌誓?谁都知道久走夜路,闯鬼是必然的事。你老老实实把外面的坑给堵上,我自然不为难你,只是以后你好自为之。”王霸却苦瓜个脸说:“人家挖了半年多的工程,你要我七天便填完,这怎么可能?”方辰哂笑:“亏你还是个懂得机关术的人,连‘掘地如登天,填土如平履’的道理都不懂得!况且人家用期半年是寻位置寻了半年,哪里要挖这么久呢?多余的话我也不说,你现在是随我出去开工呢,还是继续在这里磨嘴皮子?反正时间在滴答滴答地流逝,对于我来说也无所谓。”
王霸岂敢再耽搁,大求方辰立马把自己送出去,也好尽早动工,尽早完工。
方辰问东方若絮:“若絮姐姐可还有甚么便利的途径让我送他出去?”东方若絮指着洞府的四壁说:“此间四方皆可来去,只要懂得开启之法。”方辰一听,既已明白这是个“中心魔方阵”,常见的以前后左右四方可变换,复杂的四面加上下共六方可变换。正体低之两乘,高之十七乘;变体繁奥无穷,不胜枚举。方辰因问:“若絮姐姐,这魔方阵是几乘的?”若絮说:“这是个十一乘的。”方辰答声“好”,然后就走到一面玉壁前眼花缭乱地摆弄一通,随之玉壁就坼裂开来。方辰对王霸说:“跟我走吧。”又问若絮:“姐姐要出去不?”若絮为难地笑了笑说:“我母亲生前规定,凡宫中之人,不得踏出宫门半步;宫外之人,任谁进来,都要被留下来当奴才。所以,我不能出去。”方辰心惊:“怪不得我在凤栖轩时,师父也不曾带我们来这里,甚至都没跟我提及过。可见若絮的母亲身上定有段曲折,否则怎么会定下这样的家规呢?只是师兄又怎么能跟东方家父女走得这么近呢?”方辰问:“令堂逝世多久了?”若絮说:“快五年了。”方辰又问:“你是怎么认识我师兄的?”若絮说:“五年前我母亲尚在世,当时我到凤栖轩找舅舅和沁艺玩,初次遇见了凌薪绝。后来彼此处的久了,也就熟络了。有次到南枫岭玩,遇到拐子把我和沁艺拐跑了,并将我二人关在尼姑庵的一杂物间里。三四天后,凌薪绝忽然闯了进来,把我们救了。只是跑了人贩子,问庵里的尼姑,她们也只说他是个借宿的游客,具体身份也不知道。回来之后,我母亲就封锁了通往凤栖轩的通道,并立下我方才给你说过的规矩。”方辰听了,不禁感叹:“可见当时你舅舅和你母亲有多么担心!他们兄妹二人多半也因于心神紊糟的关头,互相说了气话,才至于不相往来了。”
于是方辰告别了东方若絮,领着王霸出去了。走时若絮问方辰甚么时候回来,方辰说:“我回来不会被扣下来做你们奴仆吧?”若絮迷死人不偿命地一笑,因说:“你既是我们的恩人,怎么好教你做我们的奴才呢?”方辰也回笑说:“既是如此,我尽快返回便是。”
在方辰的带领下,王霸随之很快出得沉香玉宫。方辰教王霸自行往坑里填补着泥土,自己却驾了小艇,连夜赶回了飞龙峰。入得船来,见方辙还呼呼大睡呢。待众人吃了早饭之后,方辰教方辙通知葬风村的村长,提前安排村民们预防火山爆发的事情去了,自己领了一干人告别方老翁,已而各自乘车回家了。方辰把若玉送到家以后,自己也回了家。他一到家了,就兀自埋头睡了一觉。方辰在家待了六日,而后告别他母亲,说是去探望他外婆,顺便玩个几天便回。春儿同意了,他却步之凤凰岭来。见王霸填土填的差不多了,假装对他鼓励了一番,到了傍晚便给了他“解药”,让他去了。对于王霸这个人,方辰觉得可谓是世间之大奸大恶都较之逊色的邪恶之人,若不是若絮提醒说他跟师父王鸿初同姓“王”,再怎么也要私办了他。
人单是“邪”则可畏,但未必是大害,其人顶多常自持一套看待人事的理论,给人孤高冷漠、不近人情之感,自亦是甘愿鹤立鸡群罢了。人单是“恶”也不过是可恨,未必能翻起甚么大江大浪,无非卑鄙、下流、无耻之小人之辈罢了。然若一个人用着相当高明的手段,去做着泯灭人性的事,却还自有套说辞,认为其所为是寻常之事的话,那么这样的人就不仅仅是“恶”,而且“邪”。而再单独以卑鄙、下流、无耻、孤高、冷漠、无情这些词来形容这种人,都将显得苍白无力。方辰何等慧眼识人!如今既已放王霸走了,方辰为防止其将来卷土重来,爰用霍老太留下的工具,把梅子坡山洞里的玉石给搬到凤栖轩里去了,并为凤栖轩入口增设了几道机关。外面的事情打理妥当之后,方辰才由凤栖轩进了沉香玉宫。
躺在玉榻上的东方若絮忽然感觉玉榻在晃动,忙起身来看。只见玉榻自行往左挪开后,露出下面的空洞,而后从里面冒出一个人来。若絮为之着实唬了一跳,因见那人原来是方辰,便才安了心。因问:“辰儿,你怎么从这里冒了出来呢?”方辰说:“若絮姐姐难道不知道,这下面的通道通往凤栖轩的闲好斋啊?不然我叫王霸封了入口,还怎么进来耶?”若絮恍然大悟:“原来母亲封了沉香玉宫和凤栖轩的通道,却在这里备下了暗道。我就说他怎么可能和舅舅的联系说断就断了呢?原来是不想让我出去罢了!”
二人正谈话间,忽然听得殿外有人连连叫着“不好了”,并急匆匆跑进来说:“小姐,不好了,涨水了!”若絮见是舜英、舜华在说“不好了”,因问:“甚么涨水了?”方辰先已到殿外看去了,然后进来说:“若絮姐姐,河里的水漫进洞来了,并不断向我们的方向趋附,只怕会淹了整个沉香玉宫,所以我们不得不先撤离了。”若絮难以置信,然后不甘地说:“难道我们就得失去这里了吗?”方辰解释说:“水淹这里仅暂时耳,待地下的岩浆平息了涌动,一切皆会恢复如平常一般。”
若絮听了也只得罢了,因说:“你且随我们去居园篱苑,见过你师兄,好让他教你《凤凰大曲》。之后这里水退了,我们再回来。”方辰认同道:“这样最好了,到时我再安排这里的防御设施吧。”
几人出得殿门来,但见汹涌的河水已经搁浅至脚下。若絮忙启动机关,打开通往居园篱苑的屏障。然后对方辰说:“辰儿,快些随姐姐上车走。”没待她话音落下,水里忽然飙出一条水桶般粗细的巨蟒,皮肤黝黑发亮,眼睛迸射出一种让人胆寒心栗的冷光。最要紧的是它头生鸡冠,还发出公鸡一般的“咯吱”叫声,让人看了、听了,跟着直把人骨头都酥软了。
方辰做个手势,令若絮她们悄悄地撤离。自己也倒身退走到屏障之后。屏障合拢时发出了轰隆轰隆的声音,惊扰到了怪蟒,它立起高高的前身,一头飙了过去,而刚好被屏障给卡住了。但是由于屏障是玉石做的,太过光滑,也不能持久的卡着它。方辰见它的身体在缓缓地往自己的方向伸展,忙令舜英、舜华上马车走,可她们竟然犹豫不敢上。方辰着急地问:“你们还犹豫甚么?怪蟒马上就撵过来了,再不上车就跑不脱了。”若絮随即命她二人上车,她们才坐了上去。方辰二话不说,待她们上车后,立马蹦了上去,驾着马车就跑。马车跑出了甬道,来到一个蓝天白云、青山绿水的境地。方辰虽惊讶外面雪花纷飞,而这里却春光明媚,倒底也没敢稍作停歇,依旧驾车疾奔。怪蟒果然没被卡住,竟飞快地追了过来。方辰向车里问:“若絮姐姐,我师兄在何处啊?你指引一下方道。”若絮探出头说如何如何,最终来到了一个池塘边,见一个人在水边垂钓。但见他满腮修髯,一身绸缎,眉墨眼黛,国字脸型。若絮认出了那个人,忙令停了车,然后大声喊道:“父亲!父亲!您快过来。有条怪蟒追来了,快些随我们离开。”垂钓的人就是东方铭珏,他听见女儿的呼喊声,就起身迎了过去。见了方辰却不认识,因问女儿他是谁。方辰却说:“我叫方辰,长辈先别多问,且带我们去见我师兄凌薪绝为宜。”又指着来的方向说:“您看,那边梭着的大碉追了过来,我们还是快些离开吧。”东方铭珏顺着方辰所指方向望了过去,但见一条头戴鸡冠的巨蟒咯吱咯吱地朝这方飙了过来,遂赶忙命方辰进车,亲自驾着马车飞哒哒地跑了。
马车很快奔出一箭之地,经一“居园篱苑”之门扉,来到一个花柳环绕的阁楼前,得几个小厮迎了上来。阁楼环抱于清流,容色于天地,谐形于山川。飞鸟或鸣于屋檐,蜻蜓或停于阑干。内外渗通,环廊阔眺。方辰下得车来,但见阁楼前立一美石,镌《居园铭》曰:
绝崖北矗飞湍瀑,瀑落南逃拥牧耕。
波水一途经我舍,柳芳两岸缭她筝。
东北林隅乍观看,桃李梅兰竹菊横。
坐朔面南东水淌,牖西帘东南草盛。
门前湖面粘河碧,鉴上莲香拨穹青。
室内览籍弄律困,可下东南访织声。
欲要静时有静处,河畔白驹共漫行。
只是如今天地变,人间青鸟已绝鸣。
可怜回首全球热,使我不得颜带情。
近之阁楼,又见一“戏雨阁”之匾额,左右圆柱上挂副对联云:
杳人间四易皆春色,昵造化三回概素情。
东方铭珏见方辰痴于玩味,而怪蟒追索之门扉了,遂忙退回来一把拉着他进了阁楼之中。待上了门扃,东方铭珏乃谓方辰:“我把你个年青,怪蟒穷追之下,你尚且玩味于文字之间,恁么没个轻重缓急!”方辰惭愧道:“晚辈见了那些文字,恍惚看了几眼,不想竟入了迷。幸亏得前辈携拽,不然可就凶险难测了。”因不见凌薪绝,又问:“师兄何在?”东方铭珏说:“他早上说去妙花观的,我与之别了,自往荷塘边钓鱼去,不想他还没回来。”
正说话间,忽听了打门的声音。舜英、舜华因问:“可是公子回来了?”方辰却说:“师兄敲门何须这么卖力?定是怪蟒在撞门。”几人面面相觑,手里都捏出了一把冷汗。方辰对东方铭珏说:“前辈快引人上楼去,这门闩只怕顶不了多时。”几人上了第二层阁楼来,探头于环廊,但见巨蟒绕楼而行,翻来覆去地抢牖鞭扃,听得人不寒而栗。方辰见势,想寻个别的退路,因问:“妙花观是个甚么观?”东方铭珏说:“是个似道非道,私佛非佛之观。里面虽杂处有几个道士与和尚,只是没怎么吃斋念经,倒是习惯打迷子,修禅语。平常也不让人进贡香油、礼佛主跪三清,说是‘心中有道自求则已,来此无非枉自图非罢了’。自己却在院里种菜锄草,灌水施肥,把起了生计来。如此,确倒是个清静之境。”
猝然有人惊喝一声,但见怪蟒探起身来,朝二楼环廊爬来。方辰忙说:“前辈可知有甚么退路,我们得速速退走于妙花观,好请方外之人降魔除怪才行。在这里待着,久了无异于坐以待毙。”东方铭珏捋了捋修髯说:“年青所言极是!如此,大家随我下楼,我们从地下室走,小厮们去马厩骑马,年青同姑娘们悄悄上了马车就走。”几人见怪蟒已经盘桓在环廊上,不敢稍作迟钝,急急随东方铭珏下楼去了。巨蟒随之撞破木窗进了阁楼里去,没见着人又翻身下了楼去。它下得楼来,正见几人乘了马车要跑。于是奋力追赶,遥遥地一摆身,把个方欲上车的丫头给鞭飞了。然后探头过去一口衔了她的头,势必要将她给活吞了。若絮哭喊着“舜英”要去救下她,东方铭珏劝阻说:“来不及了,不想马儿也喂了蛇,我们就得快些离开!”方辰一把将她拉进车里,东方铭珏驾着马车就飞奔而去。几个小厮骑马随之赶了上去。怪蟒耿直吞了舜英,又朝那一干人马追寻而去。
去往妙花观的一路之上,又有两个小厮命丧于怪蟒之口,只剩下个马匹追随马车而行。他们到了妙花观,请了里面的道士、和尚来降服怪蟒。道士与和尚摸清了来路,打算出去会会怪蟒。但到了真见着它的时候,却也怕得退回了室中。方辰见他们只是几个玩弄佛理之士,降不得甚么魔怪,便问:“你们的道长或者主持呢?何不请他来降服外边的怪物?”一个道士出面说:“在这间,我们都是道长、主持。”方辰愣了愣,又问:“我师兄凌薪绝不来了你们观中,怎个没见着他人呢?”一个瘦削的道士说:“施主说的这位施主今早来的,邀了入我师兄郊游去了,未必就能回来。”
巨蟒在道观里咯吱咯吱地叫唤,却也不敢越雷池一步。方辰见了这般,才劝大家放宽心:“怪蟒定是邪灵附体而成,不敢进入这——甚么殿来,你们不必担心。”心里却想:“怎么把三清和如来摆在一起了,这成个甚么教义?”正幽思间,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弦鸣声。随之,有二人朝这方退走而来,一个是西装革履的少年,一个是白发苍苍的老道。老道单手捧锦瑟,单手轻巧地拨弄。怪蟒听了欲攻还退、欲退还攻,看得让人心焦不已。方辰认出少年,兴奋地走上前说:“师兄,我终于见着你了。”
凌薪绝见了方辰,便和他亲切地交流起来。好一会儿后,老道同大家进了观里。因问:“外面的怪蛇是怎么来的?我锦瑟独弹《凤凰大曲》竟然驱之不走,驭之不听!”方辰把前面的经过说了一遍,让大家都明白了。凌薪绝说:“此蛇本身平平,为得巫神附身,以之巫毒合一,是为大害。若得锦瑟、瑾笛合奏,待凤凰一曲而终,必散之巫神,驭之巨蟒。”随之,方辰从马车上取来沉香瑾笛给他师兄。于是老道和凌薪绝合奏了一曲《凤凰大曲》,但见怪蟒身上雷电鸣闪,已而冒出了一股黑烟。同时,方辰身上闪出一道金光,黑烟为之消散殆尽。再看巨蟒时,它已经没了鸡冠,性情温顺了。
若絮说要打死它为舜英和两个仆人报仇,但他父亲却说:“这是巫神作怪,与这巨蟒无关,还是放它自去谋生吧。”若絮却求道士与和尚为死去的仆人做了场法事,超度了亡灵,也就作罢了。另则大家为方才“金光现,天地清”的一幕,作了一番谈论。凌薪绝谓方辰:“你必是庸中之皦皦者也,非我等无魂魄之身,死而已矣。我今传你《凤凰大曲》,来日你仅以此瑾笛,即可得合奏之效。”方辰同他师兄归于居园篱苑学《凤凰大曲》,数日之后既已学成。之后又得小厮来报:“沉香玉宫水已退去,老爷和小姐可以回住了。”方辰却说:“水初退,不宜人居。待我将里面的设施安排一番,你们再入住也不迟。”东方若絮又为之向大家解说了一些话,大家才以示明白、允许。方辰便告辞了凌薪绝等人,先自同几小厮去沉香玉宫设置防御设施。未之如何,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