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艳听后连连摆手,她说我不看,你们家老爷们看十多年了,都没看出啥毛病来,我又不是大夫,我能看出个啥来?
郝桂花又拉起王艳的衣襟,她说你可别提我们家那个傻老爷们了。这些年都是晚上摸着黑干那事,从来没正了巴经地瞅过一眼。昨天晚上他还甜着脸说呢,说他以前没看过我这啥样,也不知道现在和以前有啥不一样的。说他也没看过别人的啥样,也不知道我的是不是有毛病。你听听,他说的这叫人话吗?自己老娘们的他都没看过,还惦记着看别人的呢?他这话就是完事后说的,要是他先头就这么说,浪死他我也不让他粘边。
王艳听得脸红脖子粗的,她说你可别说了,恶心死了,你还是上医院去找大夫看看吧。我也没看过你的以前啥样,我也没看过别人的啥样,我也不知道有没有毛病。
郝桂花并没因为王艳的拒绝而放弃,她命令王艳去把外屋门插上,她蹬掉鞋子,爬到炕上,走到窗前,顺手把窗帘拉上了。
王艳搓着手在地下站了一会,看眼前这架式,她实在是不好意思拒绝了,就去外屋插门。等她关门回来,郝桂花把屋里的灯打开了。郝桂花站在炕上,把裤腰带解开,把棉裤吞到膝盖处,她瞅着王艳说,我来时候都洗过了,没味,你看看红不红,肿不肿,是不是烂了。
王艳仍旧站在地当中,等郝桂花把秋裤和裤衩一起吞下来,她才往前挪了一步,来到炕沿跟前。她探头瞅了一眼,便直起腰,说看不出咋地来。郝桂花便把两条腿尽力地叉了一下,两只手也跟着忙乎着。她说你好好看看,毛病在里边。
王艳又探了下身子,用手按着郝桂花的棉裤,歪着头,向里边瞅了一眼。她说好像有几块地方上边有小白点,感觉像是发炎了,你还是赶紧去医院看看吧。说完她退到门口旁,向外屋紧张地张望着。
郝桂花穿好衣服,把窗帘拉开,她指着王艳说,看把你臊的,都出汗了。你又不是男的,怕啥?王艳向后理了理头发,神情好像缓和了些,她说我要是男的就不害臊了,我直接就上炕了。
郝桂花把身子靠在墙上,把两条腿叉开,她说这样呆着就差点痒了。
王艳笑嘻嘻地说,怪不得你总爱这个姿势坐着,敢情是那疙瘩痒得难受啊!
郝桂花说真他妈的倒霉,毛病长在哪儿不好,偏偏长在这个B地方,想去医院看看都不方便。要不你跟我去吧,我自己有点不好意思。
王艳说明天吧,今个是集,人太多,你跟着去凑啥热闹?明天刘泉不去干活,让他在家看门,我和你去。
郝桂花说不行,她说要去就得今天去,今天人多,大伙都认为我们去赶集去了。明天去真是遇上认识人,问咱们干啥去了,咋说呀?另外这事不能让刘泉知道,真要是让他知道了,邻邻居居的,底头不见抬头见的,我多不好意思。
王艳去外屋把门拴打开,她回到屋里,说走吧,我和你去,不过,晌午你得请我下馆子。
郝桂花听后哈哈地笑起来,她说你真是个土老帽,现在谁还提下馆子这个话呀,你没听过下馆子那个笑话吗?
王艳摇摇头,说没听过,下馆子还有啥笑话了?
郝桂花收敛住笑声,她说我给你讲讲吧,你听了之后,保证不再提下馆子的事了。
郝桂花说这个笑话是这样讲的。说村长领着几个妇女去医院体检,到那儿之后,看人挺多的,没时候排上号。村长看看天到中午,就对这几个妇女说,你们跟我走,咱们先下馆子去。村长的话刚落,其中的一个妇女就哭了,村长问她哭啥?那个妇女说,你让我来的时候,只说体检,没说要下管子,知道体检前还得下管子,我也不来呀。她的这番话,把村长说愣了,说领你下馆子是好事,咋还哭了呢?后来村长委托另一个妇女打听一下才知道,原来这个妇女的老爷们把晚上干那个事叫做“下管子”。
郝桂花讲到这,又控制不住了,自己笑得花枝乱颤的。她边笑边问王艳,说这回你还想下馆子吗?
王艳也笑了两声,她说经你嘴里讲出来的笑话,都是那点事,怪不得你那儿出毛病呢。
两个人说笑着从王艳家里出来,郝桂花说你在门口等我一会,我去把门锁上。郝桂花进屋后,也就二分钟的时间,就拎着兜子跑出来了。她们两在当街站了一会,正赶上葛志刚开着三轮车过来,郝桂花老远就看见了,她直接跑到大道上,站在路的中间,吓得葛志刚老远就开始减速,车停下后,郝桂花跟葛志刚打了个招呼,便跟王艳一起爬进车箱里。车上还坐着几个人,有葛志刚他妈,刘明和他媳妇,葛八赖,还有王俭父子俩。
合庄离镇上七八里地,不到十分钟,他们就来到街面上。在路过镇医院时,王艳瞅了郝桂花一眼,郝桂花冲着她挤挤眼,她们谁也没招呼下车,随同大伙一起来到菜市场。
下车后,刘明和媳妇一直地跟在王艳她们身后,郝桂花问刘明媳妇,你们两口子想买啥呀?刘明媳妇说想买点青菜,明天家里来媒人给他儿子介绍对象。郝桂花赶紧说,那你们还不赶紧去买,还跟着我们瞎逛啥?我们两个没正事,一会去看看衣服。
支走刘明两口子,郝桂花拉起王艳往东走。黑龙镇就一条主街,所有的门市都集中在街道的两边。街东头多半是卖种子化肥和五金家电的,街西头是日用百货。菜市场在这街的最西头,镇医院在这条街的紧东头。他们要想上医院,得走完这条半里多长的街道。
郝桂花在市场门口处,买了两个糖胡芦。她递给王艳一个,说给你买个糖胡芦甜甜嘴,省得你出去乱说。你吃了这个糖胡芦,就等于向我保证,谁也不准对谁说,包括你们家刘泉。你要是说出去了,我让你把糖胡芦给我吐出来。
王艳咬下一个糖胡芦,她笑着说,吐是吐不出来了,你要是想要,明天早上去我家房后捡去吧,给你拉出来还能办到。
两个人说话搭理地来到医院,郝桂花把病情跟一个50多岁的女大夫说完,大夫说需要检查一下。大夫领着郝桂花出了妇科,来到走廊对面的一个检查室门口。郝桂花进去后,王艳也想跟着进去。她刚走到门口,就被大夫挡出来,让她在外面等着。郝桂花回头对王艳说,那你在这等我一会吧。说着把挎在肩上的背兜拿下来,递给王艳,大夫把门关上了。
王艳在走廊的椅子上坐下,她把郝桂花的兜子抱在怀里。这是一个棕色的皮革兜,上面有一条拉链。刚才买糖胡芦时,郝桂花从兜里取钱,之后就没再把拉链拉上。兜子里面有一叠百元的大票,从中间对折着,厚厚的一沓。在这叠钱的旁边,还有一叠面值十元的,同样是对折着。再有就是一些零钱散乱地扔在旁边,应该是刚才买糖胡芦时找回来的。
王艳看到这些钱,她心里一阵莫名其妙地紧张。她抬手捏住那个拉链头,把兜子赶紧拉上。她在心里说,这个郝桂花真能得瑟,看这么个小毛病,带这么多钱干啥?显你有钱?也不怕让小偷给你偷去?她还准备等一会好桂花出来,好好地数落她一下,提醒她以后注意。
王艳刚把兜子拉好,她又觉着不对劲。自己把拉链给人家拉上,明显是看过人家的兜子了。这样如果郝桂花在花钱时自己花丢了或记错了数目,无疑会怀疑到她的身上。想到这,王艳有些紧张,她盯着对面的门,赶紧把那个拉链又重新拉开了。
王艳又抱着兜子坐了一会,这段时间里,她的眼睛一直在兜子和对面的门之间游弋。突然,她把手伸进那个棕色皮革兜里,从那叠百元钱的外层捻出两张来,顺手揣进自己的裤子兜里。
王艳这样做,虽说是个临时的决定,却是有着前因的,那就是她对郝桂花和她家的情况太了解了。郝桂花的丈夫李志是个挣钱不管钱的人,他在建筑工地当木匠,每个月都开两千块钱。李志这人不抽烟不喝酒,兜里也就从来不揣钱。月底拿回钱来,一分不少地交给郝桂花,就再也不过问了。而郝桂花这人,是个马大哈,有了钱就可劲地扬,今天买点这个,明天买点那个,从来不算计。有时候实在花不了了,才把剩下的存起来。她们在唠嗑时,她常听郝桂花说,这个月剩五百,那个月剩四百,她也问过郝桂花,说你一个月花了一千好几百,你都干啥了?郝桂花只是能说出不到一半的用项,剩下的那一半,她总说想不起来了。有一次,王艳家交电费,家里没钱了,就从郝桂花的手里拿了一百。过了不到一个月,王艳还她钱时,郝桂花竟一脸的茫然。最后王艳说出借钱的时间地点和当时的情况,郝桂花才想起来。王艳回忆起郝桂花的神情,她确信郝桂花不是装出来的。
十多分钟后,检查室的门开了,郝桂花先出来的。王艳奔过去,问她怎么样?郝桂花说是有点炎症,你都快成半个大夫了。王艳说那上边有些小白点,看着就像是炎症 。王艳说着赶紧把那个兜子递过去,郝桂花接过来挎到肩上。
大夫也跟着出来了。她回到妇科,什么都没说,可能是要说的在检查室里都说过了。她给郝桂花开了方子,说先吃一个疗程吧,等吃完了再来检查一下。
王艳和郝桂花划完价,来到交款处。郝桂花把兜子放到窗口外面的小平台上,低下头从里边找钱。王艳的心里又紧张起来,她的手不由自主地伸进裤子兜里。她在身后盯着郝桂花的每一个动作,见她并没把那叠钱拿出来,而是和自己刚才一样,从里边捻出三张百元的来,又从那叠十元钱里捻出四张,都没再数一下,就直接递到那个小窗口里去了。
交完款,两个人到另个窗口取药。郝桂花把药放进兜子里,把上面的拉链拉上,王艳的心总算平静下来了。
出了医院的门,郝桂花问王艳,是回家还是再去街里转转?王艳抬头瞅瞅太阳,说现在也就是十点,回家也中,去街里转转也成。反正我是陪你来的,我也没啥要买的,你随便吧。
王艳说这话时,内心是矛盾的。她盼望着郝桂花能多买些东西,买的东西越多,掏钱的次数就越多。这样在她的印象里,钱都花了,就不容易发现少了二百块钱。她又很担心郝桂花再去花钱,一旦她兜子里的钱有数,花着花着发现少了,她一定会怀疑到自己的身上。
郝桂花说她想买一件毛衫,王艳立即紧张起来。她原以为郝桂花要买些针头线脑的小物件,没想到是个大东西。一个毛衫又得三百来块,打早上那叠钱里,都拿出五张来了,要是再拿出三张来,应该快到一半了。
王艳赶紧说,现在买毛衫不是时候,天这么冷,穿棉袄还冻得受不了,买了毛衫也穿不上,不如明年开春再买吧。
郝桂花想了想,说是这个理,要不咱们回家吧,孩子晌午回来还进不去屋呢。
两个人在街东头打个三轮车,刚坐下,郝桂花又想起下馆子的事了。她侧过头来对王艳说,你看这事闹的,忘了领你下馆子了。
王艳还没等反应过来,前边的司机回过头来了。他说你们俩想吃饭吧,我送你们去,我朋友的馆子可好了,还不贵,你们俩有三十块钱就够了,保你们满意。
郝桂花笑得把头伏在王艳的肩膀上,王艳推她一把,说别闹了,都快该当丈母娘的人了,还没个正形。说完又冲着前边的司机说,回合庄。
郝桂花回到家里,把药从兜里拿出来,便把那个棕的皮革兜放到箱子里锁上了。
当天下午,郝桂花拿着一条没织完的毛裤,又到王艳家里来串门。她进屋时,王艳正在给刘泉做一条新棉裤,弄得满身满头全是棉絮。郝桂花没上炕,她怕棉花飞到她头上,便自己从外屋找来一个木橙,贴着门后的那组暖气片前坐下了。王艳说地上冷,暖气刚刚生着火,还没热上来。说着便把手中的活计往炕稍拖了拖,给郝桂花倒出一块地方来。郝桂花用手摸了把暖气片,说你真会过,我们家的暖气我一天天烧着。王艳说大白天的,家里就我一个人,烧那么热干啥,反正我在炕上呆着,也不冷。郝桂花在地上转了一圈,见王艳的一条方型蓝围巾在杆上搭着,便扯下来,围在头上,这才脱鞋上炕。王艳看见后,气得骂了一句,说真缺德,我都没舍得围,怕粘上毛,你可倒是不客气呀。郝桂花嘻嘻地笑了,说咱们姐妹儿,有啥客气的。哪天你去我家,别说是围我的围巾,就是盖我的被子,我都不说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