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以欢从容的记下宫内的地形,秋水剪瞳在阳光的照射下烨烨生辉。她要牢牢地记住这里的每一处,必须记住,哪怕是为了这身体的主人。
嗨宝读出了梁以欢的心声,默默地为自己娘亲点了个赞。
或许受到了这个时代梁以欢的影响,此时的她面对这座宫殿,冰冷的心一点一点被融化,这里的一切,都承载着她那短暂的童年时光,她甚至依稀记得小时候曾坐在老藤椅改造的秋千上荡来荡去,有一个风姿卓越的女人总是笑盈盈的抱着她。
那个女人并不是她在丞相府的娘,想起丞相府的母亲,梁以欢便觉得心痛,虽然母亲并非她的生母,对她却是极好的,好到最后为了她被秦氏害死,这一直是梁以欢的心结,前世她是个孤儿,这一世对这世间亲情唯一的念想便是丞相府中的母亲,母亲真心的疼爱她,就像普天之下所有的母亲那样,可是,那么疼爱她的人最终却死的那么惨,这个世道不公!
“娘……”嗨宝轻轻伸出双臂,从里面环抱住了梁以欢的肚子,不断地用小脸磨蹭,“娘,你现在有了嗨宝,你在这个异界一点都不孤单,不仅如此,你还有爹,爹同样是真心爱娘,即使如今爹跟娘的立场不同,爹依然在用自己的方式爱护娘,你有了我们父子,就再也不会过从前那样的日子了,嗨宝会让娘时时刻刻的感受到温暖,娘一定要相信嗨宝,相信爹啊!”
听了嗨宝的话,梁以欢下意识的摸向腰间那块双鱼佩,这是她当初从北唐冥夜身上盗走的皇家宝物,每当摸到这块双鱼佩,她都觉得十分安心,就好像北唐冥夜此时就陪在她身旁一般,就好像她握着的并不是双鱼佩,而是北唐冥夜的温凉的手掌。
“姑娘,到了。”徐鼎带着梁以欢来到清和殿门外,蓦地顿住了脚步,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国主跟国母在里面等你。”
梁以欢若有所思的看向徐鼎,问道:“怎么,你不进去?”
徐鼎摇头道:“国主并未召见我。”
梁以欢见徐鼎不打算入内,便只身进了清和殿。
清和殿是微生景麒单独面见大臣的地方,内里布置跟寻常达官贵人的书房极为相似,唯一不同便是这书房的座椅,非金非银,而是用整个象牙制成。
一个能够做成雕花龙椅的象牙何其难求,隐约间,似有流光萦绕在象牙座椅上,足以令富可敌国之人捉襟见肘。
清和殿内共有八个书架,沉香制的书架散发着一种怪里怪气的味道,令梁以欢不由得蹙起眉心。
一踏进殿门,梁以欢便觉这书架的摆放位置十分奇特,似乎是按照某个特殊的排列顺序,明明整个清和殿内都没有人,她却能听到一个中气十足却又带着些温润的男子嗓音。
“你是谁?”听这声音似乎是十分惊讶,而在这惊讶之中却透着些欣喜,欣喜之中有透着些紧张,最后在这紧张里面还夹杂了些不属于这声音年龄的羞赧。
总而言之像极了已经成亲多年的中年男子,在跟正室出门游玩的时候遇上了初恋情人的情景。
男人的声音刚落,便又传来了一个明显在装娇软的女人声音,“你是……庄瑾?!”
庄瑾,是北唐冥夜母亲的闺名,在这世上知道这个闺名的人少之又少,记得徐鼎说过微生景麒跟秦翾在清和殿等她,也就是说那个碰上初恋情人的男人就是微生景麒,而那个叫出庄皇后闺名的正室就是秦翾。
这关系,着实是十分微妙啊!
嗨宝亦是配合的将这段八卦添油加醋了一番,汇报给梁以欢道:“娘,外公在年轻的时候偷偷潜入风吼国,并爱上了祖母奶奶,可是祖母奶奶的心里只有国主爷爷,国主爷爷年轻的时候虽然不如外公那么风流倜傥,但是性情豪迈,个性上跟祖母奶奶更合得来,两人一拍即合,然后就可怜了外公,这个时候外婆乘虚而入,安抚了外公孤独的心,但是外公心里一直都有祖母奶奶的位置,还多次跟祖母奶奶通信,都是背着外婆的。”
梁以欢将信将疑的默念道:“你对你奶奶外公外婆的事情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你是从谁的记忆力知道的?”
“这些都是爹当初查出来的,爹看过祖母奶奶藏在嫁妆盒里的信件,才知道这外公跟奶奶的一段情事,不过奶奶她根本就不喜欢外公,之所以留着那些信,全都因为自己个人的恶趣味,就是希望有一天自己的后人看到了这些信件,好让他们知道她年轻时候是有多么的风光受欢迎。”
梁以欢从未想到庄皇后的性格竟然是这样的,一时之间有些难以消化,她很难想象,这个样子的母亲会生出像北唐冥夜那样的儿子,莫非……北唐冥夜继承的都是北唐黎的基因?
嗨宝笑嘻嘻的吐了吐舌头,“要不是我继承了爹的记忆,我也不相信奶奶会这么可爱!”
“是啊,素来被称作雷厉风行,比男子更加骁勇过人的庄皇后会有这种少女情怀,不过,总觉得有点雷人。”梁以欢默默地汗了个,然后看向那些诡异的书架,八个书架,莫非是八卦阵?
易有云: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又有所谓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相,四相生八卦,八卦而变六十四爻,从此周而复始变化无穷。
但是在一个这么小的空间里使用八卦阵,还是为了对付她一个孕妇,这就有点太令人迷惑不解了。
一直躲在梁以欢衣袂间纳兰星海见到微生景麒如此大费周章的架势,忍不住笑道:“梁姑娘,你恐怕还不了解这斩仙国国主的谨慎,在这书房摆八卦阵已经不算什么了不起的事情,当年我替他诊脉的时候,他摆出的阵法才叫令人惊诧,那个阵法可谓是闻所未闻,我必须要将他救醒,他才能将我从阵中带出,不然只怕是有去无回,被活活困死在其中。”
“真的这么神奇?”梁以欢似笑非笑的睨着这些书架,蓦地甩出赤雪鞭,一鞭子抽了过去。
她这一鞭可是十分有力道,一鞭子下去足以将八个书架全部打个稀碎。
而那些书架却像是长了眼一般,迅速的调整位置,恰好避过了赤雪鞭的所有攻击。
本以为她的鞭子够快,却没想到这些书架的行动更快。
然而,赤雪鞭最后还是打到了一个人,那个人便是主动现身硬生生接下这一鞭子的微生景麒。
身着一袭白袍的微生景麒在容貌上比北唐黎年轻了许多,看上去只有三十几岁,墨发俊颜,若是不看那双写进沧桑的褐色眼眸,任谁也想不到他竟然与北唐黎年龄相仿。
他是一个俊朗的父亲,梁以欢不难想到,若是在二十年前,他一定比当前看上去更加英俊,更加令众女子倾倒。
不过,梁以欢却从未想过,他们父女竟然会在这种情景之下想见,一个在用鞭子抽自己的爹,一个则用含情默默的目光注视着自己的女儿,这种微妙而复杂的情况,着实令在梁以欢腹中的嗨宝乐不可支。
若是外公知道娘是他的女儿,不知该是一副什么样的神情。嗨宝默默地想着,忍不住又哈哈大笑了起来。
梁以欢没好气的瞪了自己的肚皮一眼,默念道:“嗨宝,你别笑的太开心,你外公也是会读心术的。”
“放心吧娘,外公要是能感知到我,我也是会有感觉的,很明显,他根本就看不出我的存在,不然,又怎么会用这么柔情的目光来看你呢!”嗨宝幸灾乐祸的拍着小手,对于眼前即将发生的一场大戏,抱着满满的期待。
微生景麒死死地抓着赤雪鞭的尾端,极寒的鞭子将他整条胳膊冻伤,他却依然没有撒手的意思,他直直的望着梁以欢的脸,动情的说道:“瑾儿,真的是你。”
瑾儿!
梁以欢近乎崩溃的听着微生景麒的深情呼唤,十分尴尬的垂下眼眸,这要她以后如何跟微生景麒说,爹,其实我是你女儿?
“微生景麒,你还不快松开这个鞭子,你都一把年纪了还捉弄人家小姑娘!”秦翾不悦的从一个书架后面走了出来,一袭金底金线绣牡丹长裙的秦翾,倒是颇有女王的架势,模样看上去与微生景麒极为般配,可惜气势上足够,这一双水眸却不曾移开微生景麒的脸,看那模样,似乎是爱惨了他,所以要一直盯着他。
早在微生景麒现身之前,秦翾便在一直打量梁以欢,虽然梁以欢长得跟庄瑾十分相似,却是个十足的小姑娘,容貌可以骗人,但是眼神是绝对无法骗人的,以庄瑾的年纪都可以做人奶奶,而眼前的梁以欢却有着一双少女般明亮的双眸,明亮到让她忍不住想要挖出来!
经过秦翾的提醒,微生景麒这才意识到自己认错了人,呆怔的松开了赤雪鞭。
梁以欢利落的将赤雪鞭收了回来,转而恭敬的福身行礼道:“小女子梁以欢,拜见国主国母。”
“你就是梁以欢?”微生景麒看着梁以欢的脸,幽幽的叹了口气,“果然是朕认错人了,可是这世间怎么会有如此相像的人呢?”
秦翾看着微生景麒如此失魂落魄的模样,紧紧握拳,强行压下心中的不快,挤出一抹笑意,“这位姑娘,你跟本宫认识的一位女子长得十分相像,那位女子也是风吼国人士,闺名庄瑾,不知你可认识?”
嗨宝无比佩服的看着秦翾,比出大拇指来,“外婆果然大方得体。”
梁以欢冷笑着看向秦翾紧握的拳头,轻启朱唇道:“忍耐的一定很辛苦吧。”
她声音不大,却字字掷地有声,恰如其分的传入了秦翾跟微生景麒的耳中。
微生景麒目光灼灼的望着她,丝毫不掩盖对她的欣赏。
秦翾先是不悦的瞪了梁以欢一眼,而后愤懑的看向微生景麒,眼看着自己心爱的男人对别的女人露出欣赏之色,她的嫉妒跟气恼几乎要将自己焚烧,她对他那么好,可是在他心里却依然放不下庄瑾那个贱人!
微生景麒避开秦翾的视线,转头看向别处。
而秦翾到底还是一国之母,不管怎样都不会做出有失德行之事,只见她笑着来到梁以欢身旁,细细端详了一番,再度开口道:“姑娘,本宫问你,你为何要踏入我斩仙国,你可知斩仙国跟风吼国签订过条约,在没有拜帖的情况下,任何子民不能私自进出对方的国土,若有违抗,必是死罪。”
“我回自己的国家,何罪之有?”梁以欢笑望秦翾,笑得秦翾心里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