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明回到我们地下室，明显有受了惊吓的痕迹。他惊魂未定的跟我讲了这段故事，然后跺着脚对张小姐说：以后不许再跺脚了！
张小姐立即停止了跺脚，一动不动。
信哥问：那你们是怎么出来的？
阿明：我先是背了一遍乘法表，然后背了26个英文字母，他们还是不相信，最后我把八荣八耻顺序颠倒背了出来，他们才相信我不是精神病，并且以为我念过初中。
信哥说：同胞，辛苦你了。
阿明：还好出来了，当时我真快急死了，差点就报警了。
信哥说：我们今晚还要去嘘嘘一次。
阿明说：排气管还没弄好。
老方说：这事交给我们吧，我和济济是专业的。
说完老方拿起工具就往外走，我跟在后面。车子没受多大伤害，排气管上满是脚印。老方说：把锤子拿出来。
我问他要锤子干什么。
他说：非得砸它几下才能找到感觉。
车子三小时后修好，接着我们一起去火车站。到车站的时候已是凌晨三点，刚好有一辆南方来的火车到站。我们在站外等待目标，人群鱼贯而出，一个瘸腿的男子成了目标。那个瘸腿男子使我想起了一个小学同学，他的名字叫李恒，我们都叫他铁拐李。小学时曾经不知道什么原因我打了他一巴掌，他并没有还手。后来上高中我又遇到了他，不过看起来他好像已经忘记了那一巴掌。铁拐李走起路来摇摇晃晃，可是他的腿和脚并没有什么毛病，后来趁他睡着我们仔细研究才发现他两个腿不是一样长。寝室长抚摸着铁拐李的大腿若有所思道：长短腿还能致瘸啊。铁拐李突然响起了鼾声，把寝室长吓了一跳，良久才说：你们看，他的肩膀不是一样高。铁拐李的鼾声此时又变大了些，寝室长近距离观察了一下铁拐李的全身，他将脸靠近铁拐李的中间部位说：这个地方也不对劲。铁拐李的鼾声戛然而止，我猜想可能他早就醒了。那晚除了我之外所有人都在对铁拐李的身体评头论足。后来铁拐李对其他人都怀恨在心不予理睬，对我却格外的好，我敢确定那晚他的确醒着。
现在的这个瘸腿男子的腿明显有毛病，天生一副被劫持的样子。他艰难的走出车站，出车站之后他就不再前进，而是停下来四处看看。看了一会儿他就蹲着打开自己的皮箱，从里面搬出一堆我看不懂的设备和一些千丝万缕的电线，最后他拿出一个黑色的话筒我才明白过来。我问信哥：卖唱的，嘘不嘘？
信哥说：在疤庄，没有不能嘘的人。
卖唱的已经吸引了路人的注意，于是我们就守在远处等他出来上厕所时再动手。他连续唱了三遍《我是一只小小鸟》，围观群众换了一批又一批，可他就是不出来上厕所。在他唱第四遍《我是一只小小鸟》时，声音已经变得沙哑了，后来他终于喝了一瓶水，我们这才看到希望。再唱了两遍《我是一只小小鸟》他终于瘸着腿走出人群，我们上去截住了他，信哥将一把刀放在他脖子上：小小鸟，你终于来上厕所了。
那人连忙说：我不是上厕所不是上厕所。
信哥将他按到墙上说：反正你出来了，不交钱就别想进去。
那人紧张的说：你们是干什么的。
信哥：嘘嘘。
卖唱者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会儿他四处看看，用眼神向稀疏的过路人求助。我说：你就老老实实拿钱消灾吧。
他看了看我，眨了眨眼睛说：你是王济济？
我说你怎么知道。
他说：我是李恒啊。
我说：啊？
李恒将自己的摊子收好，领着我们去喝酒。他瘸着腿走在最前面，我问：我记得你的腿毛病不大。
他说：以前我去一个大城市准备把长短腿治好，走在路上净是有人朝我扔硬币，我转念一想，觉得还是残了好，就开始装残疾，后来就改不掉了。我还想装尸体的，害怕醒不过来就没敢装。
我说：不遇到我，你就被打劫了。
他说是啊是啊。
我又说：不遇到我，你就不会被打劫。
他说：两句话意思虽然相反，但都是对的。
李恒点了一大桌菜，我向他介绍信哥等人。李恒一一敬过酒之后对我说：济济，没想到毕业没多久你就混这么好了。
我说：你也不赖，艺术家。
李恒：唉，我就会唱那一首歌，必须到处跑，现在人学习能力太强了，我只要在一个地方住上一星期，那地方的男女老少就都会唱我是一只小小小小鸟了，都以为自己是鸟，其实他们算个鸟啊。
我问：你为什么不学其他的歌。
他说：这首歌励志，相当于盲人的那句春天到了我却什么也看不见，我准备弄个牌子，上面写道小鸟飞了我却不会走路。
酒过三巡，李恒醉醺醺的对我说：济济，我上学时只有你这么一个朋友，只有你看得起我。
他大概忘了小学时我曾打过他一耳光。我脑袋一热连忙举起酒杯说：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淫。
李恒和众人全都举起了杯，李恒说：对，不能淫。
酒又过了一个三巡，我已经迷糊到了看不清其他人都在干什么的地步，只听见李恒数数的声音。我努力想睁开眼，但还是什么都看不清，我只好问他在干什么。李恒说：数钱。我张开双手向声音的来源爬去，然后摸到了他的腿，他把我拉了过去，我迷迷糊糊看到有个什么东西在我眼前晃，李恒的声音传到我耳朵：现在我也是有钱人了，我要让所有欺负过我的人都得到报复。
我心一惊，原来李恒是反面人物。
我说：你有多少钱？
他拉着我的手，慢慢向一个方向伸过去，我摸到了一堆硬硬的东西，再仔细一摸，原来是硬币。我说：这不会是金币吧？
他说：是硬币。
我说：我还以为是金币呢。
他说：可是我有整整几箱子的硬币。他又拉着我的手往前摸，由于我的手已经伸到最长了，就一下子倒了下去，倒在一大堆硬币上。我放开双手摸索那些硬币，都成小山包了，我说嘿，还真不少呢。
李恒长嘘一声，一直不再说话。然后我就想睡觉，这才发现原来自己一直没张开眼睛，便倒头睡下。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李恒突然把我摇醒，我睁开眼，看到同伴们都睡着觉打着鼾。李恒说：以前我们都被人瞧不起，现在我们可都是大人物了，你是道上的，我是艺术家和商人。
我心想我什么时候被人瞧不起了，李恒又开口说话了：你还记得小薇吗？
我最先想到的是那首歌，不过半秒我就想起小薇就是那个最先跟我闹绯闻的女孩。我说记得。
李恒说：我喜欢小薇，那些人知道之后就立即说小薇喜欢你。
我说原来是这样。
他说：就是这样，他们故意气我，而那些女生，虽然表面上很讨厌你，但其实心里都希望你能喜欢她，尽管她并不喜欢你。
我问：这是什么意思？
他说：意思就是女生都渴望被爱，她们都爱慕虚荣。
我说我还是不懂。李恒说：总之，不要轻易喜欢一个女生，你会无意间满足她的虚荣心。
我说你到底想表达什么，小薇就是因为这个才和我不说话的。
李恒说：所以她跟别人不一样，你知道小薇去了哪里吗？海南，她一毕业就去了海南，我得去南方找她。
我说：那你快去呀。
李恒：我得凑够钱，现在我终于可以去海南了，我要买辆车一直开到海南。
我心想你恐怕你开不到海南，只能开进南海。
我说：我们的方向不一样，我要往北走。
同伴们的鼾声停止了，都渐渐睁开迷离的眼睛，远处还传来服务员的歌声，正是《我是一只小小鸟》，李恒说：我要走了，这个城市的人学习能力比我想象的要强。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李恒就推着几只箱子往外走，他说：下一站，D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