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空道:“这‘一空到底’本是无力之掌,想那无力之掌,焉能克敌制胜?既施这无力之掌又何必出手?”谢天刀点了点头,只觉得既富含武学至理又具佛家大道。
忽听门外一人道:“阿弥陀佛,恭贺师弟,般若掌神功大成。”众僧一听这声,一齐都站了起来,齐齐道:“方丈师兄。”谢天刀见这老僧极瘦极高,慈眉善目,让人一见就生出亲切之感,与宋世杰起身行了一礼。
志林合十道:“谢施主、宋施主光临鄙寺,老衲失礼了。”在主席上坐了。谢天刀道:“适才与志空大师切磋掌法,实在是受益匪浅。”志林道:“老衲也在殿外端详一阵。谢施主的武功自成一家,那是天生的神武。再加上行事磊落,不愧是大丈夫、大英雄所为。”又朝宋世杰道:“这位宋施主的功夫,倒是较为繁杂,似乎有金刚门、望帝宫的绝学。”宋世杰心道:“少林方丈,果然厉害。”道:“晚生确是望帝宫里的人。”他不愿意透漏自己是掌门的消息,免了些许麻烦。志林道:“望帝宫的劈空掌、缠丝手,老衲早就久仰了。这次亲眼目睹,真是大开眼界。”宋世杰道:“大师过奖了,少林寺的绝技也厉害的很。”志林微微一笑,道:“自少林开派以来,这禅宗最高武学便是这七十二绝技。本寺所有武学并不忌讳任何人修习,然则时至今日,除达摩祖师身兼诸般绝艺之外,再无一人能精通二十中以上,你道为何?”谢天刀、宋世杰本也有此一问。
志林续道:“本寺武功流传下来的颇为繁杂,在江湖上也流传甚广。唯独这七十二绝技与众不同,每一招都强势狠辣,大干天和,所以修习之时必须用相对应的佛法来化解这股子戾气。”谢天刀、宋世杰听的暗暗点头,心道:“要是不知道这一层强练少林寺绝技,那怕是不但成不了武学高手,还得自取其祸。”果然听志林道:“五十年前,本寺有一位高僧玄澄师祖,只在四十二岁就练成一十五项绝技,是公认的本寺二百年年以来第一武学奇才。然则,就在他练成那路软指功的当夜,突然全身筋脉俱断,走火入魔,成为废人。便是疏忽了佛法的缘故。然而佛法精深的高僧也就不屑于修习那些伤人的法门了。”
志空、志元合十道:“阿弥陀佛,多谢师兄提点,我等茅塞顿开。”志林道:“谢施主、宋施主,志空、志元两位师弟原是不轻易与人动手,对此本寺也有严规。两位施主可知缘由?”谢天刀自入少林寺一来,早就看出各路僧侣严阵以待,像是来了大敌,问道:“还请大师指点。”志林道:“一来呢,是谢施主的名气太大,本寺的武僧都想亲眼见识‘北刀’的风范……”志空道:“谢施主武功卓绝,‘天下第一’的名号,原是不虚。”志林续道:“二来是,前日有一人来本寺报信说,谢施主近几日降临河南,意欲不利于本寺。”宋世杰道:“我大哥光明磊落,大师不可听信旁言。”志林颔首道:“老衲本也心存疑虑不定,今日见了谢施主的做派,才相信是上了的大当了。试想,适才要是谢施主不撒掌力,志空师弟此刻怕是已经……”志空道:“不错,一个人的武功修为原是与一个人人品的休戚相关。若是老衲适才不相信谢施主的人品,老衲的‘一空到底’能有大成吗?再者,谢施主若不是人品磊落,断不会练成此出神入化的功夫。”志林等三位高僧齐声称是。
宋世杰怕欧阳春儿等在寺外等的心焦,道:“大师,我与大哥此来,是想将这刀剑交给大师。”将乘龙刀凤剑的木匣子拿出来,交给一个小沙尼。
志林抽出刀剑,道:“两位施主的意思是?”谢天刀道:“大师,这一刀一剑原是南宫剑借以引起武林纷争的筹码。如今,南宫世家已消解,这宝刀宝剑流传在江湖上必然引起武林风波,晚辈是想是否可由少林寺出面保管?”
志林道:“善哉善哉,上月宋施主就遣人送来南宫剑与萧太后的密函,免去了一场危厄。两位施主真心减杀伐,平风波实在是功德无量。来呀,将这刀剑送伏魔殿看护。”谢天刀大喜,道:“既如此,晚辈还有几个同伴在庙外等候,这就告辞。”志林道:“谢施主不同凡俗,何不在鄙寺逗留几日?”志空也道:“老衲也还想与两位施主钻研几路掌法。”宋世杰初次来少室山,深深为志字辈高僧的气度风范折服,道:“只是我们的同伴有几位女流。”志林道:“老衲这次就破一次例。慧清,你去将宋施主的同伴引进寺来。”原来引路的那个少年僧奉了法旨而去。
志林道:“说起南宫世家,本座的弟子慧明、慧晶去南宫世家探察有些时日,适才归来。谢施主、宋施主不妨听他们说说。”谢天刀道:“愿闻其详。”小沙泥下去一会儿,领了一胖一瘦两个和尚进来。两人叩拜已毕,志林道:“你等就将在南宫世家的三合庄所见,说来听听。”志空道:“不瞒二位说,我少林早就留意南宫世家多日,这是方丈在南宫世家阴谋还未曾败露时,请二僧前往的苏州,倒不是说一定便要见到那南宫剑,主要还是想去探听一下南宫世家的虚实。”
谢天刀与宋世杰对望一眼,均想:“不愧是名门大派,这几个月来,南宫世家四处灭门并派,原是没逃过少林寺高僧的法眼。”
只见慧明合十道:“弟子跟慧晶师兄虽然只在苏州留了两天,却也亲眼目睹了些事体,正想说与方丈听,以判别真妄。”
慧晶当下便把去往南宫世家的情形原原本本地道来:“弟子二人第七天赶到苏州城后,便沿途跟人打听南宫世家的‘三合庄’所在,谁知问了七八个人,竟然全无所知,甚至连有这个南宫姓氏的人物也不曾听说过。弟子与慧明师弟当时好生不解,想那南宫剑在武林中也算是少有名气的人物,如何容身之地却掩藏得这般神秘,猜想其中定然有古怪。”
志林禅师听到这里,跟志空相视点了点头。听慧晶往下道:“后来,我和慧明师弟幸得两名丐帮的弟子前来指点,才知道了去处,进了三合庄。”
“那三合庄倒也占地不少,一周遭建了十数座楼,雕梁画栋,甚是精致。我和师弟找上门后,那管家模样的听了很是惊奇,说是三合庄的所在外边少有人得知,我们能找到这里实在有些奇怪,但听说我们来自少林,还是请了进去。我和师弟道明来意,他说他们公子已经不在了,他们少奶奶一个妇道人家,也不方便见客。听那意思,这便要请我们离开了。还是慧明师弟灵机一动,说是南宫剑月前曾到我少林造访过,并相告了一件机密之事,因为事关重大,不得真假,所以便想来找他再印证一下。那管家的见我们的态度坚决,这才答应进去禀告。”
“我和师弟这才有暇打量那南宫世家的布置,虽然只是一处接待外客的大厅,却也与别处不同,不但桌椅古旧,便是那杯盘器皿也非中原之物,上面的文字弯弯曲曲,纹饰也有迥异。正堂之上,挂了一幅字,上面是个大大的‘兴’字,落款的却是南宫超,想是那南宫剑的前人了。看来,这南宫世家在对燕子的偏爱却是由来日久了。我默默地记下了几个弯曲文字,后来回到苏州城找人辨别了下,才知道,那居然便是大辽国的文字。”
志林禅师和谢天刀听他说到这儿,都是微微动容,心想这南宫世家怕果真是契丹人也说不定。
慧晶又道:“我和师弟在大厅里等了有一盏茶的工夫,那个管家才走出来,对我们说,他家少奶奶身体不适,暂时不能见客,我们既然远道而来,便请在这里住一晚再走吧!我和师弟也想继续摸一下他南宫世家的底细,便答应下来。正想着去通知那两个丐帮弟子时,谁知那人又道,送我们来两个人已经被他打发回去了。我和师弟听了面面相觑,眼见对方竟是早就料倒我们会留下来,是以连后路都给安排好了。”
“那天晚上,管家跟几个仆人伺候我们用过斋饭,又送上茶来喝。这期间,别说是什么南宫夫人了,就连其他的家人也不曾见到几个,这三合庄便好似一栋空庄园一样。大约是戍牌时分,管家送我们去客房,曲里拐弯地走了好长一段路,院子里种着各色花草,却又齐整有序,显然也是按阵势排列的。我一道上走来,默记着方位,待到了客房时,却是在西北角。”
“我和慧明师弟灭灯就憩后,衣衫都不敢解去,瞧着白天的情形,心里也预感到夜里会发生变故,所以都做好了应急的准备。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果然便听到了响动,隐约地还有喝叱声,从窗缝往外看,东边有红光闪烁,我心想,难道庄里来了外敌?便想拉着慧明师弟出去看一下,他却小声对我说,不能两个人都出去,屋里边须得留一个人来应付。”
“我明白他的意思,南宫世家既然给我们留宿,便断无不提防我们的道理,万一要是发现屋里没人,肯定会生出事端的。
想慧明师弟位列‘武四僧’之中,自然武功见识都在我之上,所以我便自动留下来,而让师弟前去查看究竟了。”
志林禅师和志空听他这样一说,都点点头。接下来,慧明便接口往下讲叙:“我和师哥商议好后,便从地上摸出一块小石子来,从窗缝里弹了出去,打在院子里的树干上。待见并没有人站出来查看,才相信院子里没有埋伏人,当下开了门跳到屋顶上去,朝那有红光闪烁的东角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