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在二十年前的一个雨夜,府里的老少都已经入睡,老奴刚灭了灯,忽听一阵狗叫,心道,都这时候还有什么人来?披上衣服,走出来。外面下着淅沥沥的雨,院子里一团漆黑,只有老爷的书房还是亮着的。老爷常常练功到很晚,我想去劝他早些休息。刚挨近窗户,就听老爷气道:‘当年师父叮嘱过,我也是没有办法。’另一人声道:‘大哥,现今师父已经死了,你还守住那些规矩干嘛?’我一听这声音就知道是老爷的结拜义弟孟云鹤。老爷道:‘快别说这些亵渎先师的话。师父是已经走了,但铁枪门的规矩却是不能不遵照……’孟云鹤大声道:‘我知道了,大哥定是怕小弟学了那锁喉枪法,大哥这‘铁枪王’的名号,就保不住了。’老爷叹了一口气道:‘你我金兰之交,原是不分彼此。二弟现下居然如此疑我,罢了……’说着从床下一个箱子里抽出一本书来,说道:‘拿去吧。’我见那书已经泛黄,显然是年深日久的古物,封页上还写着‘锁喉枪’三个字。老奴跟老爷日久,也学过一些粗浅枪法,心知这就是铁枪门的‘锁喉枪秘籍’了。老爷与孟云鹤结拜之后,一同拜铁枪门掌门史风为师。史风死后,将掌门之位传给老爷,这本《锁喉秘籍》也就传到了老爷手中。那孟云鹤几次向老爷索要,都不曾得手。那时老爷已经名满天下,孟云鹤却在江湖上尚无藉藉之名。孟云鹤满脸喜色,将《锁喉秘籍》收入怀中,说道:‘小弟,多谢……’忽然手腕一翻,早藏在袖子里的匕首,猛扎了下去。老爷万没料到他突施杀手,左足一弹,虽然避开了胸口要害,还是被割破了手臂,渗出鲜血来。孟云鹤随即扑上来,老爷也舞动双掌与他相斗。两个都使的是最厉害的功夫,我只吓得浑身筛糠。忽听老爷一声大喝,孟云鹤身子摔在地上,压碎了门前的一张椅子。就在这时,夫人推开门道:‘哥俩喝酒怎么吵起来了?’孟云鹤本已一败涂地,这会儿一下子蹦起来,揽住夫人的脖子,手中匕首也抵住夫人背心,狞笑道:‘宋云龙,师父偏心,总是说我不如你,今个也让你败在我手中。’老爷见夫人落在他手中,只道:‘你放开夫人,秘籍你拿去便是……’忽的脸上黑气一闪,咕咚一声,倒了下去。孟云鹤长笑一声,逃了出去。我慌忙冲了过去,忙去探老爷鼻息,竟然已经去多时了。夫人道:‘这是中了厉害的剧毒。’我俯身看老爷的手臂,果然粗了一倍也不止。夫人道:‘刘忠,以后少爷就拜托你照顾了。’我怕她伤心太过,只是不住点头。夫人又道:‘你先去将少爷抱来吧?’我答应一声,只道她要抱少爷您离去。哪知道刚转过身,听到一声轻呼,夫人竟然已经自杀殉夫……”
宋世杰听到这里,再也忍受不住,咕咚一声晕倒在地。南宫无情忙用手指掐他人中,过了片刻,宋世杰才悠悠转醒,见刘忠立在身边,握住他手道:“我爹爹妈妈果真在二十年前就已经死了吗?”刘忠含泪点了点头。宋世杰又是一阵眩晕,心中万一的指望也灰飞烟灭,喃喃的道:“是呀,他们要是尚在人间,怎能不来找我?刘叔你今日将真情相告,让世杰知道杀父仇人,请受世杰一拜。”说罢纳头就拜。刘忠忙扶起他道:“这算的了什么,老爷对老奴有再造之恩。当年夫人的嘱托,老奴没一日或忘,这二十年来,老奴四处打听少爷的下落。后来听说这孟云鹤现今居然也是江湖上响当当的角色,招揽了不少江湖人物。老奴心想多半这奸贼知道少爷你的下落,就混了进去。不成想,今日居然真的见了少爷。”说罢泪如雨下,用袖子抹了眼泪道:“少爷,老爷、夫人的大仇得报啊!”。
宋世杰道:“正是!父母之仇,不共戴天。不日我便去江陵。”刘忠摇头道:“孟云鹤这恶贼现今怕是不在江陵了,我来之前听说他去苏州了。”宋世杰道:“去苏州?”刘忠道:“那孟云鹤在江湖交友甚广,听说是拜望什么南宫世家的人去了。”南宫世家是江湖上的第一世家,声名赫赫,南剑南宫剑就是南宫世家的人物。宋世杰道:“那明日我们就去苏州。”他心道自己父母死的如此惨法,这回就是天王老子来了,这仇也得报。
是夜,宋世杰辗转难眠,自己父母惨死的情形,不断出现在自己脑海,恨不得立时就站在苏州地面上,干脆从床上跳起来,留书让天护法暂代望帝宫一切职务,从马厩中挑了一匹黑马,纵马而去。
苏杭之地,自古以来就是繁华富庶之地。宋世杰已经站在姑苏城外,再走几步,过了一座古桥,当前一座寺院青松翠柏,曲径通幽,气象着实不凡。宋世杰早就听说过这姑苏寒山寺是十大名寺之一,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不过这档口也无心游览,打听了南宫世家的去处,纵马急驰。
宋世杰心想,这南宫世家名重江湖,必然守卫森严,家中高手如云自不必说。他经过这在望帝宫的一番纠葛,早非昔日的毛头小子,自己虽然身兼金刚神功、乾坤大法两大绝世神功,但毕竟双拳难敌四手,绝不可鲁莽行事。南宫世家坐落在苏州城南,雕廊画栋,气派宏大自不必说。宋世杰远远的围南宫世家兜巡一阵,当日先在南宫世家对门的客栈里歇。
眼瞅着红日西斜,宋世杰不敢托大,换了一身黑衣,穿越围墙,潜入南宫世家。
这南宫世家千房百舍,甚是宽大。宋世杰避过耳目,掠行半刻竟是一无所获。正在焦躁,眼见一处正殿写着“剑气冲霄”四个字,银钩铁画,气势不凡,使一招“倒挂金钩”勾住屋檐,戳开一个小孔,眯眼朝里面望去。
这一眼不打紧,全身顿时冒出火来。屋中坐着三个,而其中的一位老气横秋,正是宋世杰的杀父仇人孟云鹤。
只听孟云鹤道:“南宫兄,好计策!”另一背对宋世杰的中年男子微微一笑,说道:“这‘试剑会’不过是小事一桩罢了,好戏还在后头。”宋世杰听的声音心头一动,“这声音好熟悉。”可在哪里听过,又实在想不起来。这时说话之人转过身来,竟是一个丰神俊朗的中年男子,双目炯炯,显然内功不低。宋世杰一见这人的面目,就肯定自己是从没见过的,这孟云鹤称呼这人“南宫兄”难道就是与大哥齐名的“南剑”南宫剑吗?只听另一个蓝衣老者道:“只是这么一来,南宫兄的几柄宝剑是不得不贡献了出来。”那南宫兄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用几把宝剑挑起中原武林的纷乱,原是物超所值。”蓝衣老者笑道:“何况你南宫世家财宏势大,还在乎几把宝剑?”那南宫兄摇头道:“不,这龙渊、游龙、亢龙三柄宝剑是我南宫世家历代相传的镇门之宝,在此之前,从不示人,这回是忍痛割爱,也是被逼无奈了。”孟云鹤大拇指一竖,赞道:“南宫兄,好大气魄,不愧是江湖第一剑。”所谓“江湖第一剑”自然是“南剑”了,宋世杰这才确定眼前的这位就是南宫剑,心道:“这南宫剑与孟云鹤混在一起,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这‘试剑会’也必是也荼毒武林的阴谋。”想起自己父母的死状,居然不能克制,左手一提,一击劈空掌刚要挥出。
忽的背后微微风动,他反应甚是敏捷,不用回头,沉肩一避,左手斜引,啪的一声轻响,宋世杰借劲飘开,对手这一掌刚柔并济,心中叫都:“好功夫!”再看那人身材魁梧,蒙着一块白口罩,在深夜之中甚是显眼。那人也是咦的一声,受宋世杰掌力一激,倒退一步,两人内力居然旗鼓相当。
宋世杰自从练了金刚神功后从未遇过敌手,不免看轻了天下英雄。这时见这魁梧大汉与自己功力在伯仲之间,被激起了好胜之心,双掌一合,猱身而上。那大汉也自不惧,十指交叉,指尖居然腾出丝丝白烟。两人出手都是快捷无伦,偶尔手肘一占,立即分开。宋世杰的缠丝手是小巧腾挪的功夫,犹如狡兔搏苍鹰;那人的掌法则是大开大阖,威猛无比,好比猛虎跃步,显得光明正大,配上他威猛的身材,沉稳的步伐,这一身武功已然与他血肉相连,绝非一般人能练就。宋世杰则得天独厚,又有名师指点,两人居然斗了个旗鼓相当。
宋世杰越战越是佩服,出手渐渐留有余地,也觉出对方劲力有所松动,不如初时威猛。两人再拆数招,俨然好似多年的老友切磋较量,已经不是性命相搏。
宋世杰大呼酣战,从未体验过这等武学的奇妙境界,手爪一弯,锁对手喉咙。那魁梧汉子只伸两指抵挡,宋世杰心道:“他这两指怎会挡的住我的‘锁喉爪’?”当下收了两成力。爪指相交,居然无声无息。那魁梧汉子脸上肌肉一松,将右手的一把钢针掷在地上。
宋世杰脸色一变,看那钢针偷袭的方向,居然是朝射向自己的小腹,忽的想起这一番打斗,这南宫世家的人自然是知道了,心中暗暗自责:“我毕竟江湖经验不足,要不是这位‘同行’,岂不是就莫名其妙的中了偷袭?”
这一番变故,只是在电光石化的一瞬间。等宋世杰反应过来,那魁梧汉子已经与另一人都在一起,那人长剑在手,正是适才在屋里的南宫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