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泣不成声,头一次觉得自己是这样的残忍,这样残忍的对待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对待一个他爱了很久的女人。
宛筠依旧闭不做声的躺在那里,静静的,呼吸均匀,没有一丝张开眼睛的迹象,仿佛感觉不到他的存在般,依旧故我的活在她自己的意识里。
昏昏沉沉的她,虽然不睁眼,但耳朵里还是听得一清二楚,老天仿佛就是要惩罚她似的,明明累得不想睁开眼,只想这样一直睡去永远不要醒来,可偏偏还让她听得真切,听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的男人在自己的床上,哭泣着,道歉着,卑微的祈求她睁开眼看他一眼,哪怕是淡淡的一眼。
呵,她好想笑,嘴角却怎么都扯不出一条弧线,麻醉药一过,下身撕裂般的疼痛侵袭着她肌肤的每一寸,寸寸针针扎进她的皮肤里,抽着她的血,扒着她的肉,把她咬得体无完肤,痛,心口的胀痛,怎么都无法抹去,她知道,这样的感觉是什么,她也知道,她的孩子早已不存在这个世上了,忽然觉得想笑,自己这么辛苦的护了四个月,他还是狠心的离自己而去,将她一人抛在这世上面对着丑陋的一切世俗,想开口说话,喉头梗塞,酸痛咽下,却难以开口。
泪,顺着眼角一滴一滴的落下,沾湿了她的鬓角,抹入枕头里,氤氲了一大块水渍。
眼睛无力的睁开,空洞迷茫的望着眼前的这一切,望着这个哭得泪流满面的男人开心的咧开嘴朝她笑着,只是那笑容比哭还要难看。
手挣开他的束缚,埋入被中,轻颤着抚上自己的小腹,那里空荡荡,平坦坦,没了,已经没了她的孩子,她甚至来不及看他一眼,他就这么如昙花一现匆匆的去了。
“宛筠,你听我说,孩子,孩子还会有的……”毕天傲急了,一把扯过她的手紧握在掌心里,他知道,她在乎的已经不在了,他也知道,她接下来要将他活活的打进地狱里,永远都翻不了身。
“滚。”宛筠恨恨的拂开他的束缚,眼睛空洞的望着窗外绵绵的细雨,嘴里却吐出毫不留情的话,很冷,很淡,却是让毕天傲心中一痛。
“我知道你累了,闭上眼睛睡一会儿,一切都会好的,乖乖的,好不好,别再这样折磨你自己,折磨我了,我受不了了。”他依旧不死心,固执的去握住她。
小产过后,身子虚弱的她,一切都是那么的无力,只觉得痛,无边无际的痛袭来,她又昏迷了过去。
仿佛刚才那短暂的清醒,只是幻觉。
接下来的日子,毕天傲时时刻刻陪在她身边,精心照料她的一切,公司的事情即使焦头烂额,他还是全权托给方瑶涵,方瑶涵长大了,变得更加成熟,以往那些刁蛮千金的脾气经过这么几年在他身边的磨练,早已去了一大半,以往对他的执着苦恋,在得知丝毫没有开花结果的前提下,早被被她笑着淡忘在脑后,一切随缘,她总是这样对自己说。
宛筠的事情,始终是毕天傲心里的一根刺,怎么都拔除不掉。
她的沉默,她空洞的眼神,她淡淡的无悲无喜,更令他从内心感到一阵恐惧,这种恐惧源自于她的飘忽不定,像那天边的浮云,仿佛下一秒,他捉不住,她会随着风离去一般。
他慌,他乱,却没有任何办法使她开口说话。
即使他搬来了小轩,即使小轩哭着喊她妈妈,她依旧空洞的望着窗外,心已经死了,她的世界除了她自己,听不到,看不到任何人,感觉不到任何事。
或者说,她不想听,不想看,什么都不想,就这样过一辈子。
天傲没法,拨通了白慧的电话,这件事始终都要告诉他们,他只希望,白慧的到来能打开她的心结,让她重新站起来,自信的生活下去。
白慧接到电话的时候,天灏也在旁边,他看着白慧面如死灰的脸,心一阵抽搐,没等他看口询问,白慧早已经像一阵风似的的离开医院。
当她气喘吁吁的和连秀清赶到医院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小轩依偎在宛筠怀里和她说着话,宛筠空洞的张着嘴,毕天傲耐心温柔的端着手里的鸡汤一勺一勺不厌其烦的往她嘴里边送,嘴角溢出的油渍,他还细心的一一擦拭干净。
他的温柔,他的体贴看呆了白慧和连秀清。
白慧在听说了一切真相之后,除了愤怒,更多的还是对这个女儿的愧疚与关心。
一切都已经发生,她如今这副失魂的样子,即使自己再恼,再怒,看到她惨白无力的模样,一切的恼恨早已消散不见,剩下的,只是对她浓浓的母女情分和割舍不掉的血缘关系。
她细细的扶着宛筠的鬓角,仔细的梳理着她柔顺的长发,已经三天了,她来到医院三天了,她的女儿也不知道多少天没讲过一句话了,这样安静的沉默令白慧心如刀绞,她到底还要折磨她自己多久。
她和天灏的事情,包括肚子里的孩子的事情,她早在看到她这副模样的时候原谅了一切,她甚至和她说,不管她是否听得到,只要她好了,开口说话了,她愿意和谁在一起就和谁在一起,她不管了,只希望她好好的对待她自己,好好的生活下去。
人心都是肉长的,她毕竟是她的亲生女儿,再怎么不是,再怎么做错事,她始终都还是她的女儿,这世上,最最亲的女儿。
窗外的天气很晴朗,自从她出事以来,她不好意思在让毕天傲留在这里默默的照顾她,于是,她主动放下医院的一切,衣不解带的照顾她,每天都会叫家里的阿姨煮些营养的汤,营养的食物送来医院,即使她吃的很少,但还是每天都塞进她嘴里,强迫她吃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