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月接过菜,摆桌上:“我的哥哥哎,要是每天回来,都这样该多好。” “什么样?”小郭问她。“家里有老妈,有会烧菜的哥哥,还有个哥哥带来的女人。” “嘘……”小郭让她小点声。其实,陈古认真烧菜,压根儿没听到她的话。
陈妈妈领王禅下楼来。陈月和小郭见她宛然嫣然、气质不凡,两人不约而同站起来,呆立住。“我的女儿,阿月。这是小郭。”陈妈妈拉着王禅的手,给他们介绍,“这位就是王禅。”她不知何时改了称呼,直呼王禅名字,看来二人熟络了。王禅朝陈月笑笑:“不是女字旁,是禅师的禅。”陈月闻言咯咯笑起。
陈古又上一盘菜:“坐下吃啊,趁热吃。”王禅闻到香味,展眼看去,是梅菜干红烧鲑鱼。陈月笑道:“请坐,请坐,尝尝我哥的招牌菜。”说着朝哥哥挤眼。陈古装作不见,去拦住欲进厨房的妈妈:“妈,您也坐着,陪陪客人,里面有我。”“好好。”陈妈妈乐得陪王禅入座。
王禅看桌上已有四大冷盘:烫对虾、海蜇皮拌金针菇、酱油肉衬鳗鲞、鱼饼衬肥猪肉,中间热气腾腾的是梅菜干鲑鱼、墨鱼粉丝汤。她转头看看厨房,陈古关了厨门,隐约见他熟练地忙活,心里莫名感动。“我还想上门讨几样家常小菜吃,哪想摆酒一样。”王禅说的是心里话。
“哪里是摆酒,我们也不知道客人口味,胡乱炒几个菜,端不出来的物什,真让客人笑话。”陈妈妈给王禅碗里夹鲑鱼,“阿古平日烧菜时间不多,今天难得有机会展示手艺,呵呵,不好吃噢。”
王禅尝一口,惊赞好味道。陈月把盘子往王禅方向挪了挪:“多吃哎,我哥的招牌菜可多啦,这只是其中一个。”“真的?”王禅忍不住拍拍手,“真想不到,今天能吃到正宗本地特色菜。阿姨、阿月妹妹、小郭你们也吃啊,就我一个人吃我可不好意思的。”这时陈古端着更大盘的出来,小郭起身,一起摆盘。陈月又介绍:“这是酒闷蝤蠓。”蝤蠓壳红润,肉嫩白,汤汁滚热散发出老酒浓香,另缀几颗白鼓鼓的荸荠,黄灿灿姜片及绿意盎然的葱段。两只蝤蠓切成块,均匀摆在盘中央,两边各盖一个蝤蠓壳。王禅愣愣地问陈古:“真是你烧的?”陈古的脸红通通,傻笑不语。陈妈妈拉他入座:“先吃,先陪客人说话,待会儿我烧。”王禅道:“这里都吃不下了,可不要烧了。”
小郭给每人倒上一杯饮料。陈古起身说道:“有自酿的葡萄酒,我去拿。”转身去大厅提来一木桶。王禅闻着酒香,即叹道:“定是陈年的,香气已经积淀成熟了,甜而不腻。”陈月与小郭暗吐舌头。陈妈妈笑着看她:“原来你会喝酒,真太好了,阿古酿的,只休息天在家喝,这桶有一年多了。”陈古另给王禅一个酒杯,满上,道:“家里就我一个人会喝点,所以到现在还有小半桶。”王禅叫他也倒一杯,他却推辞说下午要开车,送她回家的。
陈月见二人说话神态不生疏,心下暗喜,道:“哥,王姐姐今天第一次来做客,你总得陪客人喝点吧。开车别担心,大不了让小郭开。不然就晚上迟点送姐姐回去,到时你的酒气早散了。” “对对对。”小郭忙点头,“哥,你和王姐姐尽情喝吧!有我呢!”说着拍得胸脯“嘭嘭”响。“什么叫有你呢……”陈月没好气地拧他。众人皆笑。陈古自然是听从妹妹的建议,因为内心早是这么想的。
王禅本不是忸怩之人,加上与陈家几个有话题可聊,眼前又有美味佳酿,她自是开怀,时不时与陈月说笑,令众人笑作一团。
这时的陈妈妈觉得心里温暖,回忆丈夫在世时,也是这么说着笑话让大家开心,自他去世,家里就安静了,儿子不善言语,女儿也只是讲顽皮的话。她一直希望家中早点添个人,好热闹些,可儿子就是固执地不去交女朋友,一拖就是十多年。想到这个,她心里刺痛,忍住不表现出来。
早上她找李晓虎,直接问晓夏的情况。老实巴交的李晓虎平平淡淡地说对这个妹妹不了解,还是他媳妇儿有一句没一句地讲了一些。
“也不知道老头老太怎么想的。干闺女在外地读书好好的,毕业后本来就要找工作的,找不到,今年回来要老头老太帮着找,他们二老多大岁数了,也没什么背景,也给跑前跑后地问。
“这些女孩子也娇气!那天晓虎给她一张报纸,让她自己去应聘。她这才去了,之前都在家里窝着。
“性格?她太有性格了!在家除了跟老太讲几句话,跟我们连点头招呼都没有。上班拿工资了,也没给二老家用。
“别提了,婶,我是觉得她外面有男人的,也不怕家丑外扬,您也不是外人。
“什么?给阿古介绍?妈呀,我可说多啦……阿古兄弟人老实,会吃亏的。
“漂亮有什么用,白长一张皮。晓虎你使什么眼色啊!当二老面我也敢说的。婶您不是外人。
“怎么会呢!婶,我没念过几本书,可懂这个理的,哪有交了男朋友不跟父母讲的。她肯定很想嫁的,可是那男的就是不露面,肯定有问题!
“这是您要的料酒。
“嗯,是的是的,是要问清楚。别人不晓得,只晓得人乖乖的。婶您慢走啊……”
饭后,陈月和小郭破天荒地主动跑到厨房帮妈妈洗碗,惹得陈妈妈埋怨他们帮倒忙。其实两人帮忙是假,偷听偷看才是真。陈古正在客厅与王禅聊书。
王禅抽取一本张中行的《禅外说禅》,笑道:“我也有一本,当时就是喜欢这书,才把名字改成‘禅’,也算是激励,要学会禅意生活。”陈古一笑:“那说明我叫阿月写的字也没写错了,昨天被请客吃肯德基。那天跟我打赌说,你会喜欢那红红的女字旁。”“哈哈哈,阿月真可爱!”王禅抱着书,找张门边的凳子坐下,翻开书读着。
电话铃声响起,陈古去接。“二姨……在的……好的……好好。”陈古微皱眉头,紧步去厨房,“妈,二姨说有要紧事找你,快要到我们家了。”陈妈妈嘴里轻松应着,心里却咯噔一下,想不准二妹是什么事,可千万别是关于二妹夫的。
不到十分钟,白白胖胖的陈二姨来了。一身黑色职业裙装,高挽发髻,步履匆匆,神色慌张,双眼微红,似有眼泪马上要夺眶而出。陈妈妈迎上去,陈二姨见了她,眼泪果然出来,她没有号啕大哭,只掩面抽泣几下,即从包里拿出纸巾擦眼泪。大家诧异地看着她。陈妈妈领她坐下,询问什么事。陈二姨重重叹口气,红着眼道:“我家那该死的,有外遇……”陈妈妈心想,不好,果真是这事。陈古等人用眼神交流,讨论要不要回避。“你们别走。”陈二姨看出他们心思似的,“我没有什么可倒霉的,倒霉的是那该死的……”目光所及,见门边有个陌生女子在看书,她刚才进门竟没发现。
陈古道:“二姨,你们聊着,我有点事出去一趟。”说着边向陈月、小郭使眼色,边走向门口的王禅。王禅本对人家的事不感兴趣,见此情景,便起身随他出来。陈月在门外向小郭耳语几句,小郭很听话地点点头走开,而她折身又进门来。
“我说呢,出差半个月也不打个电话来,原来有个狐狸精在身边。早上碰到一个客户,说那该死的就去那边逗留两天早就回来了,我蒙在鼓里这么些天啊。我就在办公室问他,他还骂我神经病……”陈二姨气极,喘不过气来。陈月给她泡上茶。陈妈妈心里寻思:迟早会讲晓夏,可该怎么说呢。一时想不下来。
陈二姨继续诉苦:“我也火了,叫上他的司机来对质,结果还真是有问题,司机被他放假半个月。”“二姨父会不会去别的地方办事去了?”陈月同情地看着二姨。“他能办什么事!公司的事他****什么心,还不是我在撑着。我就一家家宾馆查,专门查那几个星级的。他这人我还不了解?只会往星级宾馆里面钻,就爱摆阔,不会赚钱只会大把地花钱。”陈二姨咬牙切齿。
陈妈妈越听越心惊,该不是查出什么。她这么想,还真是想准了。“哼,狐狸尾巴终究要露出来的。我一查就查到了,他就在那宾馆里过了这些天。我也不跟他吵,不声响地跑去问那里的服务员。说是有个女孩子,呸,狐狸精,天天跑到他房间,两人出双入对的。”陈妈妈忙问那女的是谁。“这个我还没查出来,我很快就会查出来的。”陈二姨狠狠喝下近半杯的茶,“我可不是好惹的。凭什么让我没日没夜地拼命干活,赚来的钱让他拿去养狐狸精。”陈月给二姨续茶。陈妈妈道:“你也别太冲动,别气坏了身子。” 待她情绪平静了些,又问,“查出女的以后,你要怎么做?”“哼,怎么做!我可不是好惹的。我让那该死的快活!我要冻结他所有的账户,让他身上没有一个子,看怎么快活!看那狐狸精还跟不跟他!”陈月心里笑道:我还以为你要闹离婚呢。
陈妈妈叹气道:“事情到这一步,你可要想清楚,毕竟是这么些年的夫妻。人难免会犯错,坐下来好好谈谈,啊?”“阿姐,我跟你说说,心里舒服很多了。我知道怎么做的。现在一些女的,占着几分姿色,就到处投怀送抱。那该死的丑成那样,那狐狸精都肯跟,不是图钱财图什么?”
陈月想起二姨父肥头大耳、傻头傻脑的样子,忍不住一笑。
“不是什么感情的就好办。等他身上没钱了,那狐狸精迟早会丢了他。”“二姨,看来你对二姨父还有感情,没讲决裂的话。” “我没那么笨!这事错的不是我,我干吗要提出啊。我让他自己提。”“你别犟了。谁不知道你也是舍不得,这么多年过日子,又一起创业办厂。”陈妈妈紧接着安慰她,“就像你说的,那女的会离开的,妹夫也会回心转意。别老是说气话,也让他有时间反省。”“他有没有反省我不知道,反正拿了衣服住他老爹那儿了。”“这就好,那女的也不会找他。”陈妈妈到此时,仍不十分确定那女的是晓夏,因为实在不能想象,“等过些日子,他就想通回来的,放心!”“我走了。”陈二姨站起来。“不再坐会儿?”“不了,下午要去区里开会。走了。”陈二姨说走就走。陈妈妈和陈月送她出了院子,目送她的车绝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