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厢果然僻静，走廊尽头又转了两个弯才到。吴春艳刚坐定便开始点单，先是咖啡，再要几个小点心。等服务生关上门出去，陈古就后悔了，对面坐着的这名艳丽女子显然有所图，她用眼睛紧紧抓着他，还有意无意地碰他的脚。陈古一时难忍，但也强压怒气，霍地起身，把门打开，重又坐下。吴春艳不恼怒，倒是一笑，道：“原来你这么纯，我更没看错人了。别介意啊，我一个孤身女子，叫来年轻的师傅来做工，心里可慌呢，我只是试试师傅，现在我放心啦。”
陈古心知肚明，天底下哪有这样试探做工师傅，当下他不便发作，只充聋作哑，低着眉眼不语。吴春艳略一皱眉，继而又笑着，仍旧不遮拦地看着他。服务生进来，端上几样糕点和咖啡，上好菜，关上门出去。吴春艳笑得花枝乱颤，道：“你要是再去开门，人家就以为你有问题了，这叫做贼心虚。”陈古不语，也不去开门，顾自夹块糕点吃，并不去喝咖啡。
吴春艳笑笑，说要去洗手间，起身将包往陈古这边的座位一搁，道：“帮我看着包啊，我马上就回来。”说着扭身开门出去，又关上门。陈古厌恶地将包往她座位上一扔，狠狠再吃下两块点心，心想等她回来我便走，就算惹恼了她，这单生意接不成也无所谓。
吴春艳出去十几分钟才回，她关好门，竟坐到陈古身边，身子软软地靠将过来。陈古慌忙推她，起身要离桌，她却重又软倒过来，迷离地看着他，娇笑不已，道：“咖啡都没喝就想走，存心浪费我的钱嘛，来，喝呀。”边说着，边要给陈古端咖啡杯。陈古哪里再将就，一把将她甩在椅上，咖啡倒了她一身。他顾不得什么，冲到门口，开了门，刚夺门而出，却听身后大声哭喊：“快来人呐！有人耍流氓啊！”
陈古大惊，转头只见吴春艳披散着头发，左肩的吊带已挂在一旁，她扯着嗓子叫喊，还踢下高跟鞋。不待陈古反应过来，走廊拐角处跑来两个男子，直冲到他这里，吴春艳更是奋力叫喊。两名男子猛地把陈古推到墙边，其中一人指着他，厉声道：“好你个流氓，竟敢欺负我女朋友！看我怎么收拾你！”话音刚落，两人同时举拳朝陈古挥来。陈古急闪，躲过一拳，却躲不过另一拳，肚子立时挨痛。两名男子不肯罢手，又欲出手，陈古这下定了神，用臂格挡，顺势抓住他们的手，又发力往前一送，两人一时站不稳，向后退了两三步。陈古趁机跳出一米许的距离。
正在这时，走廊那边出来多名看客，一齐朝这边看来。吴春艳喊得更响：“有人耍流氓啊……啊……我的钱，我的钱不见了。”那两名男子再抢步上来，一个道：“你欺负我女朋友，还偷钱，还想逃？看你往哪儿逃！”两人一前一后抄住陈古，二话不说，拳头便又挥来。陈古闪身躲过，趁空喝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竟然用卑鄙的手段设计我！”吴春艳突然跑出门来，指着陈古，喊道：“你这流氓，糟蹋了我，又偷我的钱，现在又反过来说我设计你，你……你……”她一脸委屈，说不下去，捂着脸痛哭，冲开众人跑了个没影。
陈古怒喝：“你别跑，让大家看看到底是谁耍流氓！”转身对男子道，“你们有本事就留下，去跟警察说！”两男子却凶狠地“哼”了一声，那一个道：“真是恶人先告状，你管我有没有本事，我先揍了你这小子再说。”说着，一股风逼近陈古。陈古闪不开身，左挡右挡，那两人却是越打越狠，直逼得陈古退靠在墙上，拼力还手，两人丝毫不容他换气，拳头如雨滴连连落下。陈古虽也凭壮力抵挡一阵，在两人身上击上几下，终因双手难敌四拳，身上被击中好多处。
“住手！”旁边一声吼，两个高大的保安冲过来，分开双方。两名男子见状，趁乱拨开人群逃了出去。陈古大喘一口气，无言以对。一保安道：“有人报了警，警察马上就到。你就在这儿不要动！”陈古苦笑一下，头靠墙上，仍是不语。服务生将人群遣开，现场只留陈古与两保安及这一区域的服务生。
等了两个钟头，却不见有警察来。两个保安耐不住，互相嘀咕了几句，其中一个黑脸的便问陈古是不是要去派出所自行报案。陈古这两个钟头一直在想事情的来龙去脉，始终想不清头绪。他料想这是社会上不良人物闹事，可目前他们既没有敲诈钱财，又没有下一步的迹象，究竟为何盯上他？未待他回答保安的问题，手机响了。是小郭。陈古听着小郭的声音，立时傻了眼，又随即皱紧眉头，攥紧拳头。
陈古大步跑出来，直奔门口，小郭颤抖惊慌的声音还在耳边回荡。“哥，刚才有几个人来砸店。说，说你……说你做了坏事……”拦来一辆出租车，陈古心急如焚地赶往江边。
画廊门口被围观人群堵住，陈古使出好大劲才挤得进来。店里一片狼藉，几幅画中间都露出大洞，立柜上的木制品所剩无几，地上散落着破碎的木头。小郭垂头丧气地坐在收银台前，见陈古进来，便上前抱住他的手臂，带着哭腔，道：“哥，你没事啊？没事就好。”陈古问道：“是什么人？他们为什么这么做？”小郭压低了声音，道：“四个打手，一进门就二话不说打砸起来。临走才说，说哥你……欺负人家女朋友……哥，这到底怎么一回事啊？” 陈古强抑怒气，道：“快报警。”小郭忙道：“哥，刚才那些人说，如果报警，他们就……”陈古心中一凛，道：“他们还要干什么？”“他们说还会找我们家去。”小郭红了眼睛，只说了一句便不敢多言。陈古咬牙道：“我就不信这个邪。”说着掏出手机，便拨了“110。”
“哥！”陈月从门口挤了进来，脸色煞白，抢步到哥哥面前，看着他，“哥，你没事吧？”陈古适才在咖啡馆被那两人打了几拳，都在身上，且无大碍，这会儿他自然不能让妹妹妹夫担心，便勉强笑笑，道：“没事。也不知道是什么人，无缘无故来闹事，我已经报警了，一切有我，不要担心。”陈月看看小郭，两人眼中现出一丝不安。
个把钟头后，来了三名警察，忙着拍照做笔录。陈古将吴春艳的事也如实告诉。记录民警瞟了陈古一眼，道：“我们只负责调查砸店的案子，你讲的那些跟那片派出所讲吧。”陈古一愣，道：“这不是很好的线索吗？她肯定跟这几个打手有关。”民警“啪”地合上笔记本，冷冷道：“你都知道是谁干的了，还找我们干什么？” 说着转过身，与另两名民警收拾器具去。陈古一时气不过，大声喊道：“如果我们都知道怎么做，还要警察什么事！你这是什么态度！究竟是不是来给老百姓服务的！”陈月与小郭慌忙拉住哥哥。三名警察都横了眼，盯住陈古，那做记录的民警更是指着陈古，一字一顿道：“谁知道你跟那女人有没有关系，我们来调查这里的事已经够敬业了，你还这个态度对待人民警察，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铐走！”小郭一个激灵，护在陈古身前，对着民警道：“对不住，对不住，我哥只是一时冲动，您别生气……”三民警各自“哼”了一声，头也不回地走了。
陈古回身使力拍桌，桌上的笔筒立刻倾倒。陈月与小郭使使眼色，双双去收拾残局。门外的人群见没了戏看，也陆续退去。陈月关上门，放下门帘。
小郭捧着小立柜发呆，半晌才幽幽而道：“都怪我，不该替哥答应那女的。要不是我自作主张，把她当财神那样招待，哥也不会惹上这个麻烦。”陈古苦笑：“不关你事。是我自己太没用……我就搞不懂，他们到底是什么人，我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更不会抢谁的生意，他们为什么这么做？”他百思不得其解，坐着努力回想，是否曾得罪什么人，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陈月气鼓鼓地踢了一脚一幅破损的画，道：“这些天杀的，敢欺负到我们头上。哥，把那女人电话地址给我，我找她算账！”小郭扔下小立柜，忙给她让座，扶她坐下，道：“姑奶奶，别闹啊，这么一闹更要乱套啦！现在不是警察来管了吗？等警察调查清楚再说吧。”陈古抬头看看小郭，道：“你真以为那些警察能查出什么吗？就算查出来，看他们心有忌惮的样子，能有胆量管这事？还不是踢皮球，把责任踢到别的辖区去。”陈月道：“哥，你说怎么办？这事不明不白的，谁知道那些人还会干出什么事来。”小郭瞪大眼，道：“哥，你该不会自己解决吧？”陈古不答话，起身对妹妹、妹夫道：“你们回家休息去吧，生意先歇歇没什么要紧。”说着，他朝门走去。陈月与小郭同时惊呼，抢上前，一前一后拉住他。陈月惊恐万分：“哥，你要去哪儿？”陈古轻轻脱开他们的手，一笑，道：“我只是出去走走，一会儿就回家的。”不等他们反应过来，他就绕身出来。
太阳仍炽烈，陈古不顾炎热，快步走至一个偏角，拿出手机拨给吴春艳，却是关机。事情莫名其妙，一无所踪，唯一循迹可查的便是这个吴春艳，若能套出她的口风，事情也就有可能迎刃而解。陈古无处去找吴春艳，只得奔赴南郊小区探个虚实。
吴春艳的家门紧闭，这点陈古早料到，于是他去找物业，盼望能问到吴春艳其他信息。
物业接待员是个大嗓门、矮瘦的中年妇女。她上下打量陈古两分钟之久，用震屋响的声音问道：“你是业主的什么人？为什么要打听业主情况？我们不会随便透露业主情况的。”声音惹来隔壁办公室的人探头来看。陈古不便说具体，只道：“业主叫我来做木工，木材都买好，马上要送来，可是业主手机关机，门又进不去。我想问问，你们还有没有业主的电话，或者其他联系地址？”大嗓门妇女将信将疑，又问：“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你说你是木工老师，有什么证据？”陈古一听，不好，这可怎么证明？当下只得老实道出：“我的工具箱在业主家里……噢，对了，我这儿有业主的通话记录……”他找出通话记录给她看。大嗓门瞧瞧他，道：“看你也是老实的样子，我给你查查，要是没有别的号码，我也没办法。”陈古忙道谢。大嗓门翻到那家的登记单，看了又看，最后两眼皮朝上翻，盯住陈古，似笑非笑说道：“这房子的主人出国还没回来。”陈古大惊，道：“怎么会呢？明明是个叫吴春艳的，她有钥匙开了门。会不会是房子主人的亲戚？”“好啦，不许你胡闹啦！这房子的主人姓刘，俩夫妻都在国外，喏，看到没有，上面没有说有什么亲戚看门。”陈古道：“说不定是他们的亲戚，我想知道房子主人的号码。”大嗓门“啪”的将登记本扔进抽屉，扯开嗓门叫道：“有完没完？我看你就是做坏事的，瞎编个故事，想偷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