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座城市的树,绿了又黄、黄了又秃,整个城市的雪,落尽成堆、而后消融,时间就在这样无声无息的变换之中,来了就走,走了,就再也不见它回头。
鱼可墨今天清晨将家中的老式挂钟上了第三次铉,可是就算是上铉了又能怎样呢?凌幼成在她生命中的轨迹已似时间,来了就走,走了,就再也不见它回头。
差不多是三年前的事情了,她一个人昏在家里,等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医院的床上,床边站着青冉、坐着高少宇,她瞧见了高少宇脸上的关心,她瞧见了青冉面容的俊冷,唯独不见那个让她日夜思念的身影。
“手机…手机……”鱼可墨睁开眼睛的第一句话竟然是找手机,高少宇听了急忙从桌上将鱼可墨的手机拿出来给她。
她也终于在通话记录里面翻出了那个最熟悉的号码,连犹豫都没有犹豫地直接拨通了凌幼成的电话。
“喂,可墨你醒了?没事吧?”凌幼成看见手机屏幕显示的是鱼可墨的号码欣喜若狂,连声音都开始颤抖了起来。
“凌幼成,你在那边过的还好吧?”凌幼成听着这样的称呼跟问候,心里顿时没了主意,刚想安慰鱼可墨两句却听见鱼可墨继续说道:“怎么会不好呢?佳人常伴,即便是死也死得舒坦是么?”
“可墨你这是什么话?那些照片不是你想的那样的,你听我……”
“听你什么?听你的解释还是花言巧语地骗我?凌幼成,难道你想告诉我说她是如何强吻的你么,可是为什么有个人的脸上笑得那么得意呢?我算是明白你找青冉来跟我说那些话是什么意思了,不就是想找借口跟我吵架,然后甩开我这个乡巴佬,你去抱你的洋妹子么?”鱼可墨声音越来越大,说道最后便不住地咳嗽起来。
“可墨,你怎么了,怎么咳得这么厉害?”凌幼成听到鱼可墨的咳嗽声心里顿时觉得一阵心疼。
“放心吧,还等着喝你跟洋妹子的喜酒呢,我舍不得死。”
“可墨……”凌幼成心里更痛,道:“你以前不是这么蛮不讲理的,今天到底是怎么了,是不是高少宇那个混蛋跟你说了些不该说的?”
“我蛮不讲理?”鱼可墨冷笑一声:“凌幼成,你总是把问题都归结在别人的身上,为什么就不看看你自己的问题呢?”
“你这是在帮高少宇质问我吗?”凌幼成觉得悲哀,鱼可墨再一次为了自己的仇人忤逆自己,叫他怎么能不生气?
“你要是行得端做得正,还需要怕我质问你么?”
“可墨你少说两句。”青冉始终站在一旁听着鱼可墨的言谈,几次想插嘴都没有成功,现在终于得到机会劝说了一句。
“我少说两句?青冉,我知道你跟凌幼成的关系好,自然会帮他,你说这样的事情我怎么能少说两句?”青冉张了张嘴,终究没有再说出话。
“鱼可墨,你别得寸进尺。”凌幼成咬着牙恨声说道。
“我得寸进尺?凌幼成,这句话送给你自己才对,如果你受不了我鱼可墨的脾气,咱们俩何必要这样苦苦地纠缠在一起呢?我看我们还是分手吧。”说完,鱼可墨不等凌幼成的反应就挂掉电话。
她本来只是想逞一逞威风,万万没想到最后分手的这句话竟然从自己的嘴里蹦了出来,一时间委屈、懊恼全都上涌,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
青冉呆住了,高少宇呆住了,电话那头的凌幼成同样呆住了。他们都没有想到事情会闹成这样,就连高少宇也不得不出口劝说鱼可墨:“可墨,你好好想想,这种事情不是随便就能说出来的。”
“有什么好想的,他既然看不起我,我又为什么一定要死皮赖脸的缠着他?”青冉默默地点了支烟、转身出门,高少宇对这样的结局也是喜忧参半,喜的是鱼可墨跟凌幼成散了,他的机会就更大,忧的是看着鱼可墨现在的精神状态,实在不敢确认她就真的能放得下看得开。
如今三年已过,鱼可墨也已经是大二的学生,高考完之后她仍旧留在这座城市里面上大学,因为这里有她的记忆、有她的情绪、有她的点点滴滴,是她生根发芽的地方,怎么能够轻易离开。
“算了算了,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了,现在还想它干嘛。”鱼可墨拿手在眼前胡乱挥了挥,将回忆打得支离破碎。起初的时候她的确心痛欲裂,饭吃不下、觉睡不好,可如今也都习惯了,便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铉上了第三次了,凌幼成真的会回来么?鱼可墨想了想,便掏出手机给了青冉拨了电话过去。
“你是问幼成么?他大概后天十一点钟就到机场了吧。”青冉的语气不咸不淡,大家都是如此,经过了最初的震惊之后都慢慢习惯了这样的交流方式,唯独邱子佟,三年来每次遇到她都免不了得意一番。
“那好,到时候你去接他的时候过来带我一起过去吧。”
“什…什么?”青冉本来不咸不淡的语气终于有了波澜。
“有什么问题吗?”鱼可墨笑了笑问青冉说:“你也别多想,大家好歹相识一场,凌幼成从美国回来,我去为他接风洗尘不是理所应当么?你放心,我只见他一面,该说的话说完我立马就走。”
挂了电话,青冉觉得满嘴苦涩,他猜不到鱼可墨是怎么想的,自从那天的事情之后,鱼可墨就像是当初的凌幼成,变化之大令人咋舌。她再也不是那个有什么心事都不懂得隐藏的小姑娘了。
为什么后天她突然要见凌幼成,在他看来,两个人的关系既然已经破裂,鱼可墨没什么理由再见他才对。
就像是两个相恋的人,恋人关系破裂之后竟然还能做朋友?青冉想不明白其中的曲折,在他看来恋人分手之后便只能是形同陌路的才对,做了朋友的那些都是因为没有爱过,所以才不恨,才能继续往来。
然而现在最大的问题不是这个,关键在于邱子佟听说了凌幼成要回来也张罗着要去接机,自己的妹妹去当然也是坐他的车,现在跟邱子佟水火不相容的鱼可墨也要坐自己的车去,两人见面岂不又是一场大闹天空?
青冉揉了揉耳后风池穴的位置,邱子佟是他的妹妹,鱼可墨是他的朋友,两人关系还那么恶劣,他夹在中间真的很难办。可现在想得再多也没有用,只能是后天硬着头皮上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第三天……
邱子佟老早的就起床准备,青冉看她兴致勃勃的样子不禁调侃道:“就算是知道幼成回来你也用不着这么激动吧。”
“哼,你懂什么?飞机上的饭那么难吃,幼成哥自然不喜欢了,不喜欢吃的就少,吃得少就会饿,我们还不提前给幼成哥准备一下饭菜?”邱子佟一板一眼地回答得井井有条,逻辑紧密……
“那你也不至于亲自做吧,难道你不知道这世上有个地方叫餐厅么?”
“餐厅?亏你说得出口啊,亏你还是幼成哥的好哥们呢,餐厅的做菜手续能跟自己家里比么,咱们细心点摘菜洗菜,餐厅那种批量生产的地方能做得到么?你也不怕幼成哥旅途劳累,回来吃了不干净的东西身子不好。”
青冉浑身冷汗,他只觉得自己被邱子佟这一番话说得无地自容起来,他瞬间觉得自己是个无情无义、十恶不赦的冷血动物……
“子佟,我提前跟你说一件事。”想起了鱼可墨前几天的交代,再看看自己的妹妹如今心情大好,青冉心里是有苦说不出,但想到两人今天迟早都要见面,青冉觉得还是早点跟妹妹说出来比较好。
“什么事啊。”邱子佟依旧忙着手里的活没有回头,她看不见青冉脸上的挣扎,问出来的话也很随意。
“那个……今天可墨会跟着我们一起去机场。”
“什么?”青冉早就想到邱子佟的反应会很激烈,只见她迅速地跳起转身,瞪着青冉问道:“为什么她也要去,幼成哥回来跟她有半分钱关系么?”
“我也不知道,只是前天她突然打电话给我,拜托我去接她一程。”青冉想不到什么借口,只好实话实说。
“那她为什么一定要跟着你去?而且你不知道我看见她就烦得很吗?既然知道你又为什么同意她的要求?”邱子佟越说越气,最后竟然直接走到青冉面前,一手掐腰一手抬起点着青冉的鼻子教训。
“是是是…妹妹教训的是,不过你看哥哥都已经答应人家了,今天又是幼成回来的好日子,你就通融一下吧。”说完,青冉瞟了一眼邱子佟的神色,见她面容微动便继续哄她道:“你不是还要给幼成做饭吗,再不开始就来不及了。”
“哼,看在我心情好的份上今天就原谅了你,不过你也别指望待会见面,我会给鱼可墨什么好脸色看。”权衡之下,邱子佟也觉得还是给凌幼成做饭重要,便恶狠狠地对着青冉下了指令。
青冉见状连忙点头称是,只要邱子佟同意自己去接鱼可墨,其他的还有什么不好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