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哭了?”凌幼成手扶自行车,在黑暗里出现,就在高天宇离开的下一秒。鱼可墨慌乱了手脚,可眼泪又流出来了,这次她想是开心的眼泪:“你为什么不来学校……我……”语无伦次的她,该说什么好呢。自己在高天宇的怀抱里哭泣,又对着凌幼成哭泣,今天不成体统到家了。幸亏天黑的很早,早到不知不觉地可以掩盖自己的丑态。
“我路过这里,顺道看看你。吃吗?我做的披萨。”凌幼成是专门来送给她吃的,因为是自己亲手做的,想要自己喜欢的人尝一尝。就是这么简单,没想到碰到这一幕,他不能说什么,因为此刻她不能给他任何。虽然他知道,她也许不是这样的女孩。鱼可墨接过披萨,她不知道他会做这些,她想一定很好吃,一定要把它吃光,丝毫不剩。黑暗中的凌幼成不再像之前的平淡无光,而是散发着不可抗拒的魅力,吸引着鱼可墨。但是她不敢触碰,怕他会在下一秒就不见踪迹。
于是她故作正定的说:“丘子佟问我你什么时候来学校。”凌幼成坐在自行车上,单脚着地,鱼可墨倚靠着门口的电线杆,昏暗的灯光将她的身影拉得很长,几乎有凌幼成的两倍。她看着地上的影子,心中想着那也是我想问的。而凌幼成看着地上的影子,没有回答。
“我走了,晚了。好好照顾自己,我可能暂时不会去学校。”那是他骑上车子离开后说的话,也是整整一个学期凌幼成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这之后的沉默犹如划过天边的流星,那样遥远。听说丘子佟还亲自去凌幼成的家拜访过,不过总是家门紧锁,好像没有人存在似的。而班主任也不闻不问,就像没有这个人存在。鱼可墨却知道,他还在。因为他时不时还会夜深人静的时候,轻轻地发上一条或者两条短信,不是安慰,也不是问候。而是几句或者几行诗句。她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但是她知道他还在,这就足够了。
凌幼成哪里也没有去,只是在家里呆着,闲暇时会接过凌守然手中的各种文件,就当是练习。而白日里,他虽然没有去学校,却依旧在学习,各种语言,各种经济学,那都是他自己要求。而老师不是别人,正是他的父亲。不过大部分时间,他都是自学。这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而凌守然并没有就这样让自己闲着,而是依旧操持着一家规模较小的贸易公司,因为有旧识,人又有信用,此番他不打算做国内市场,而是开展着国外的市场,那么语言便是最好的桥梁和工具。他深知这点,而凌幼成对于语言方便颇有天赋,于是他不再需要各种各样的翻译,只需凌幼成便可。实则,贸易大多用英语便可解决,不难。难的是,如何建立起客户的信任与合作关系,于是他夜晚回来一起与凌幼成探讨,他们已经是一体的了。而往往凌幼成的见解,总是叫凌守然喜出望外。
我们失去了什么,却总能够在命运的安排下找回些什么,那么不禁要思索,先前的种种是自己过于沉溺,未曾发现它本来的面目。还是我们就愿意纸醉金迷的生活将自己困住,直至自己从内部开始腐朽。凌幼成知道自己可以的,他吃了一堑,且不止长了一智。
至于他的不去学校,其实他也是去学校的。但是鱼可墨从未曾见过他的影踪,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实则这并不矛盾,因为那一夜,他们谈了许多。凌幼成的建议是不再去学校,但是仍就保留学籍,借着这阵子一系列问题的发生,学校是能够理解这样的年纪所承受的一切,于是欣然接受这样的条件。另一面也是因为之前凌氏对于学校的赞助,总是慷慨的。而凌幼成会在每次期末考的时候,参加这样的考试,只是卷子也是在家里完成,派一名老师前去监考。全程都有视频拍摄下来,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但是学校要求全国统一高考的时候,他必须参加。凌幼成怎会不参加呢,他为自己规划好了未来,一个颇有前景的未来。
凌守然的公司井然有致的开展着,此刻的他显得尤为干练不再对于任何做出困惑,或者感到苦恼。凡事都有坎坷,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不是虚妄的。我们面对的是一种选择,只要做出了选择,那么任何的苦难我们都受下,而这也不是白受的,是为了日后所历练的必经之地。幸福也是要靠自己争取的,没有谁会随随便便地就唾手可得。即使你含着金汤匙出生,那么在你出生后的种种,幸福与否也全看自己的努力。
当然,鱼可墨不会知道,凌幼成此刻的努力与汗水,她也不知道凌幼成是在完成了一天的学业之后才得空发那么一条或者两条简讯给她,算是一种安慰自己的方式。而这个时间往往是在凌晨,甚至更晚一些的时候。每每凌守然回到家中时,晚饭早已经凉去。而他的宝贝儿子凌幼成依然趴在图书室内,孜孜不倦的看着各种各样的书。他担心他的健康问题,于是他请了周倩回来,算是照顾他们父子俩。
“董事长,谢谢你能够相信我,信任我。”周倩并不是猜测的那样,是个重感情的女子。但是这份情感最好要一直维持,不要变质才好。她对于凌幼成自由目睹和耳闻,而此刻眼前的少年,有些瘦弱。凌幼成对于她的到来,心理上是不痛快的,但是这份不痛快,在往后的日子渐渐的烟消云散。他发现她的聪慧与才智,以及那份保持得恰到好处的距离。凌幼成心宽了,他知道周倩只是来帮助他们的,同时也只是在做自己份内的工作而已,没有什么好担心的。我们年幼时,总会遇到这样的事情。觉得父母若是有一方出轨,那么另一方势必要将另一方彻底摧毁,才会觉得事情是被圆满解决了。殊不知,爱情没有对与错。一个巴掌拍不响的道理,就是这样的。
而另一面的情况则截然相反。
“英红,你做。来,我抱抱。”小保姆英红,不敢就坐,虽然孩子已经生下来了。但是丘青冉的脸绷得很紧很紧,他愤怒的眼睛里充满了怒火,好似一下子就能把眼前的英红与那个幼小无辜的性命,燃个灰烬。就算这样,也解决不了他内心的怒火。丘青冉的行李早已经收拾妥当,只是没想到看到他们出院的场景,还有丘子佟,竟然也帮着拿行李。他实在无法理解丘子佟为何能够接受这样一个结局,这对他来说过于残酷,对于他的母亲来说实在太过分了。终于,他忍无可忍:“你们会遭报应的,以后我不再是你的儿子了。”说完摔门出去了。那句‘不再是你的儿子’将中年的丘世忠惊醒了,他若不是他的儿子,那么谁来继承他的产业,谁来替他养老送终。这些在他看来都是问题,可他不知道英红这个看似可怜的小保姆,她另有算盘。因为她此刻的眼神里,流露出的喜悦之色,足以说明。她的计划已经开始运转了,而丘子佟就这样看着,毫不知情。
我们怎能做伤天害理的事情呢,那么就像丘青冉说的‘会遭报应的’是的,没错。就是这样。
丘子佟没有打车,也没有骑车,他的行李被放置在一个全新的房子内。他可以养活自己,年纪轻轻好像就有天生独立生存的能力,实则那个房子是母亲的遗产,也是他的安身之所。那里还遗留着母亲的气味,很温暖。他不用担心其他,只要将自己的学业出色的完成,那么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便是击垮自己的父亲,让他一无所有,让英红一无所有。
恨是一把双刃剑,折磨着自己也伤害着别人。丘子佟没有追出去是因为,她想让哥哥冷静一下,否则这样的场景叫她如何收拾才好。若是可能,她也想跟着哥哥一同离开。只是她不忍心父亲一个人操持着这个家,毕竟她实则不相信眼前的这个女人。他们没有注册,没有婚礼,只不过是有了个私生子,而那个孩子是无辜的,也算是她的妹妹。她不要她变得像自己一样孤苦无依,至少必要时她可以陪着她。
小保姆从保姆的位置上爬上了一个台阶,可她还不是丘世忠的合法妻子,不会有任何继承权。而这个孩子可以,于是她绞尽脑汁都想与丘世忠完婚。可丘世忠最近在商业上遇到了瓶颈,实在无暇顾及,于是旧的矛盾已经升级为新的矛盾,新的事物产生,便是因为旧事物的积累与更新。直至大打出手,英红也不是省油的灯,竟拿孩子做威胁。这个无辜的孩子,如同丘子佟想的那样,出事了。而也正是应验了丘青冉的话:这是报应。
先天性心脏衰竭,随时都有休克的可能性。这个消息如同霹雳一般,同时轰炸着英红与丘世忠,他无论如何也想要这个孩子,一个可爱的生命。可当他为此困惑的时候,公司那边出了事情。
“什么?解除合同,为什么!混蛋,我立刻来。”丘世忠抛下她们母子,离开了。英红的眼红红地,呆滞的,没有了希望。什么都没有了,那么她算什么。其实本就不算什么,我们不能太过高估自己的能力,有几分力就用几分力,使用过力,结果伤到的也还是自己。丘子佟不打算上前安慰她,因为她上课要迟到了。这是一个不安分的早晨,她记得晨起的时候,黑色的乌鸦就停在花园的枝头,只是那么静静地互视,她就不寒而栗。她想果真是不吉利呢,那么妈妈的在天之灵会保佑他们吗,她想不会的。
于是,她迟到了。其实今天她根本就不想去学校,无心听课,可是课还是要上的,无可奈何。鱼可墨看着她走进来,没有表情。掠过老师的脸色,非常的不好看,是班主任的课,原来第一节是英语课。而她是副班长,带头迟到,不算什么沾光的事情。而且,她是老师钦点的副班长,这让老师的脸往哪里搁。一切都这么不顺,父亲的公司到底要不要紧。她什么都做不了。
“丘子佟,怎么了?”丘子佟不算漂亮,所以课间的时候也不会有人来搭讪,唯独鱼可墨她是真的担心了,她不希望这些富家子弟一个个的再像凌幼成那样,做出一些不可挽回的事情,虽然她知道自己也脱不了干系。丘子佟不打算理她,但就在鱼可墨说完那些话后,她哭了,哭的很伤心,也很坦诚。她们从敌对的角度,到了好姐妹的角度,世间没有什么不可能,因为每一个人,或者每一个分子每时每刻都在运动,这是常理。
鱼可墨抬起头看着天空说:“我们虽然差别很多,可是我们相遇了。即使先前有很多误会,或者即使喜欢上同一个人,也没有关系。因为能够关心你的敌人不多了,你说呢?”她说的时候阳光照射在她的脸庞,显得神采奕奕,丘子佟突然一下觉得面对这个人,再隐忍的话都可以说了。这就是所谓的敌人比自己更了解自己吗?可她们接触的并不多,而且先前她曾经那么憎恨她。而那个憎恨的因素,此刻也不存在了。
于是,她们像姐妹那样,不,比姐妹更亲的感情。讲了许多,许多。包括对于凌幼成的喜欢,占有,感觉等等。而鱼可墨也告诉她,自己有多后悔,惹出那么多事端来。当丘子佟告诉她,那张纸条是自己写的时候。鱼可墨的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一句淡淡地‘我知道’就了事。就这样两个女孩之间不再有秘密了,她们成了相亲相爱的真姐妹。此时的鱼可墨没有了之前的自卑感,因为富足与否并不是靠金钱就能够衡量的,这里没有唯一的标准。她想此刻的自己是富足,即使没有父母的关爱,但她想能够活着,真好。
“但是我不会凌幼成的。”丘子佟一脸严肃的说道,口吻里充满了挑衅的意味。这在年轻人的世界不少看见,时常都会有这样的少年少女,甚至更幼小的人,指着某个人的鼻子说出这样的话来。通常两人都会扭打在一起,就像凌幼成与高天宇那样。而鱼可墨什么都没有说,更没有嗤之以鼻,而是带着温暖的笑容欣然接受她的‘情敌’。事实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可怕,而是一件美好的事情。就看你怎么看它,怎么对待它。它也是有感情的,不是我们能够自由掌控的事物。
“怎么回事!说!”丘世忠咆哮如雷的怒吼,使得每个人的神经都绷紧着,只要一根稻草降临就会是世界末日一样。在这个时刻,没有人敢回答他。于是他拿起桌上的合同,斜眼看着在场的每一个人。他不明白,是的,在场的没有人明白。从副董事,到总经理,再到部门主管。谁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长期合作的客户,居然要解除合同。究竟出了什么样的事情,那是事后才得知的。
合同上说的很清楚,因为贵公司的疏忽导致一件很重要的电器遗失,且内含有机密要件。而无人问津,于是他们很愤怒的要求赔偿这次的问题,而且以后再也不会有合作的机会。客户的意图很明显,就是不愿意再与他们往来,所以连赔偿的问题都未曾提及。他想只要是钱能够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但是这个是大客户,他们可不但看中金钱的问题,而且更看重信用的问题。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公司居然没有人汇报,直到合同送来总算通知了自己。那么已经火烧眉毛的事情,还如何挽救。这个客户若是失去,就等于失去一半的利润,那么自己的公司要如何承担这样的代价,本身也是高木资助着自己才勉强能够支撑至今。于是他想到了高木,丘世忠遣散了会议室所有的人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