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府,筛月轩。
女孩纤瘦的身体紧紧贴在朱红色的檐柱上,月光下,琥珀色的眸子里充满了恐惧,和难以置信……男子冰凉的手掌覆在她唇上,两人的身体紧紧贴在一起。他轻轻摇了摇头,用眼神示意她不要说话。几丈之外,中年男子一袭赭色丝质长袍,黑色氅衣随意地搭在肩上,手里举着一根樱木烟杆,凌厉的目光扫过假山旁的暗影……
“杜大人,什么人在外面?”屋里传来另一个人的声音。他回过神来,应声道,“可能是猫吧。”随后便转过身进屋里去了。
修长的身影立在檐廊的转角处,身后十五六岁模样的少女望着他落寞的背影,欲言又止。
“若琛,她一定吓坏了,你一会儿去看看她有什么需要的。”说完,转过身往回走,“我去戏楼招待宾客。”
“四哥,都是我不好,我不该让安姐姐一个人出来,我应该陪着她的。”女孩低着头,跟在他身旁。
“傻丫头,你以为她是一不小心才走到这儿来的吗?就算你主动要求陪着她,她也能找理由不让你跟着。”嘴角勾起一丝苦笑,从她决定参加宴会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她只是为了寻找一个答案。而现在,答案找到了,恐怕她一刻也不愿多留的。他刚从国外回来,第一个见的,便是她。他以为即便离开的这几年她心中不曾有半分惦念,至少以往的交情还在,就算没有他期待中的那般激动欣喜,也该有一句简简单单却无比温暖的问候。那日,她一袭白色长裙黑发如瀑恍若九天仙女,站在自家门前同他两两相望,却良久未说一句话,也未开口邀他进去坐坐,只匆匆接过他手中的请柬,便转身进门去了。他几乎忘了自己当日是何种落魄模样,在宿府门口吹了许久的冷风,直到家里派人前来寻他。他才发现,自己早已在与她分别的日日夜夜里将情根深种。但即便心里掀起了滔天巨浪,想必在她心里,也漾不起一丝涟漪罢。
想到此处,他回过身来,从上衣的口袋里掏出一个半尺长的物什递过去,“别忘了把这个亲自送到她手上。”待她细看,才发觉竟是一把精致小巧的折扇。未来得及开口询问,那颀长冷肃的背影已然走远。
大理石地板上,斑驳的血迹触目惊心,宿安睁大了眼惊惧的望着片刻之前还活生生的男子此刻已成了一具毫无知觉的尸体,被人拖着走过空空旷旷的回廊。他的腹部插着一把精巧的匕首,直没刀柄,殷红的鲜血汩汩流出……嘴角一丝谄媚的笑容尙来不及收回。
待侍卫走远,林夏才将捂住她嘴的手迅速挪开。“你跟我来。”他拉着她的手来到一处无人居住的庭院,反手将斑驳的木门上了栓,这才转过身来望着宿安。
“你都听到了?”
她点了点头,脚步虚浮地走到一旁的石阶上坐下,抱着膝盖,把头深深埋进怀里。林夏叹了口气,在她身旁坐下,手臂环过她单薄的肩膀,将她轻轻拥入怀中。
“半个时辰前,我本想跟着你……但是后来跟丢了。”她略微抬眸,望着那张近在咫尺的俊脸,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眼里闪过一抹坚定的光芒,“我遇到一个人。”
“刚才被杀的那个?”
“嗯,他本是妙春药铺的一名伙计,就在你回来的前几日……”
几日前,林府,林渊卧房中。
宿安为林渊号脉之后便一直愁眉不展,病症确实与心痹相似,但是即便对症下药,身体却依然没有好转。素衣如往日一般将药渣倒在了檐廊外的一株山茶花旁,“小姐,为何其余的花早早就开了,唯独这株,不仅不开花,叶片还渐渐枯萎了。”她闻言竟是一惊,各方面都考虑到了,却唯独漏了这一环。她弯下腰指尖沾了些刚浸过药汁的泥土,凑到鼻端嗅了会儿,神色凝重地道,“素衣,这药是你亲自去药铺买的吗?可曾经他人之手?”她回忆道,”只是煮药时橘儿曾进来过……”“林夫人的贴身婢女?”宿安凌厉的目光一闪而过,“今天的事不要和任何人提起,包括我爹。”素衣沿着她方才的视线看去,回廊转角处橙黄的裙角一晃而过,她猛地省起,今日橘儿穿的正是橙色衣裙,愣了会儿回过神来望着宿安严肃的表情慎重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