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大人。”她低着头,脸上红云飞起。
“床上有两套新衣裳,是方才我们回来之前给你买的。如今天气炎热,你也该有两套换洗的衣裳才对。一会儿小二煎好了药,你便前去沐浴更衣吧。”
殷越更是脸红,想不到他一个大男人竟然会想得如此周到,这两天经历的这些事把她吓得一身又一身的冷汗,敢情都飘出异味了吧,她早就想好好地洗个澡、换身干净的衣裳了!
打开床上的包裹,展开陈恩为她买的两件衣裳,殷越甚感惊讶,“这是大人挑的,还是荆方挑的?”
陈恩笑道:“这是我挑的。不知道可还合秦姑娘的意?”
瞧这布料、裁缝的手工可都是上乘的,定然花了不少钱吧?这个陈恩对一个萍水相逢的孤女竟然都舍得如此破费……
还有,不论是金边祥云,还是丛绣海棠,都颇为艳丽大方,看来,这陈恩的眼光还是很一流的。殷越红着脸道:“这衣裳很美,多谢大人。”
客栈小二将煎好的药端上来了。殷越服了药,便抱着新衣沐浴去了。陈恩坐在桌边,倒了一杯茶,独自品茗着,此时就等着荆方收服了鸣翠山庄,将来好用作侄子凤止的藏身之所以及东山再起的据地,若将鸣翠山庄多年来收刮到的财物用来招兵买马,岂不甚好?
至于朝中那位为鸣翠山庄撑腰的官员,荆方已然查实,虽然那位官员是鸣翠山庄大小姐的夫家,却对鸣翠山庄的所作所为并不了解,多年来鸣翠山庄声称朝中有人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加之鸣翠山庄年年对宛城太守施以贿赂,因此宛城太守便对鸣翠山庄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此一来,受害的百姓便更加相信鸣翠山庄在朝中有人之实,对鸣翠山庄便更为敬畏,鸣翠山庄便愈发的横行霸道了。
这是方才来时的路上荆方提出的主意,陈恩颇为认同。藉着鸣翠山庄的恶名暗中行招兵买马之实,不就不会引起外人的注意了吗?
陈恩悠然地品着茶,想着此时荆方是否已经将鸣翠山庄的大小姐制伏?朝中自然不会有人前来增援鸣翠山庄,以荆方的智谋与武艺,此时鸣翠山庄大概已经改旗易帜了。
想到光复陈国的重任,陈恩不由长叹了一口气。本来,在徐国蛰伏下来的这些年,自己韬光养晦,就是为了等有一天时机成熟,自己与哥哥里应外合,帮助陈国拿下徐国,却没想到殷乘风先行一步,将陈国夷为了平地。现在,自己只能凭借与凤止的力量,将破灭的陈国从徐国的手中夺回来了!
只是,凤止尚还年轻,自己的羽翼也不算丰满,要光复陈国,不知还得等多少年?
群臣跪朝已经坚持了三天。众位朝臣不但白天在朝堂苦跪,就连夜晚也不肯离去,一个个在朝堂上打坐,有的直接睡在地毯上,横七竖八好不狼藉。几位上了年纪的大臣又相继中暑晕倒,其他人情形也不是很好,姚福请来的两个御医已是忙得手忙脚乱、焦头烂额。
如此炎炎夏季,众臣们昼夜中跪守朝堂,家属一个个万分担心。不但日里前往送饭,夜晚也一个个宫门外撒泪哭求,央求乘风王准了众臣的奏折,好让这事情赶快结束。
殷乘风对此仍是视而不见,充耳不闻,整日留在宿凤宫内陪伴即将别离的离湮。离别在即,宿凤宫里上演着最后的醉生梦死、歌舞升平。
宿凤宫的宫人只当是乘风王要处死慕公子前的最后欢歌,一个个好不紧张。寒梅无声地守在门外,心中也好生紧张。
仁德宫里,张皇后的双泪长流。殷姝安慰:“母后,不要再难过了,父王越是宠爱慕子羽,就越是在给慕子羽掘坟墓,大人们都没有退让,慕子羽迷惑君王是肯定会付出代价的。”
张王后黯然道:“即使各位大人如此相逼,日夜跪朝,还不断有人中暑晕倒,可你父王不但不肯让步,如今更在宿凤宫夜夜歌舞不休,他这般行径岂不是伤了大人们的心吗?他若再这样下去,只怕就算最终处死慕子羽也无法挽回大人们的心啊!若是大人们对他死心了,以后靠谁来辅佐朝政?靠谁来帮他打理江山?你父王好糊涂啊!”
殷姝听了,也深感事态严重,伤感道:“那个慕子羽到底有什么好,让父王如此迷恋于他?姐姐走了,父王不管;群臣跪朝,父王也不在意,难道父王有了慕子羽,这天下都不想要了吗?”
张王后叹了口气:“我担心,那****父王承诺会派人去寻找你姐姐,有可能他根本就没有做到,否则的话,为什么这几天过去了,却连一点点音信都没有?”
殷姝大惊:“真的会这样吗,母后?”
张王后又长长地叹了口气,没有作声。
殷姝落泪道:“想不到慕子羽竟然能将父王迷惑得骨肉不顾、江山不管,看来当初姐姐是对的,早知如此,我们就不该阻止姐姐,我们还应该帮着姐姐一起对付慕子羽……”
“说这些话为时已晚啊!”张王后叹息一声,站起身来,“走吧,姝儿。随母后去一趟宿凤宫,尽一尽自己最后的努力。”
“母后,只怕我们去也是徒劳无功。”
“且去试试吧!”
宿凤宫外,侍卫将张王后拦下。“娘娘请止步,王说了,不见任何人。”
不见任何人?也包括她?
张王后心中一阵梗痛,脸上却仍强自微笑:“我有要事要见王驾,还请通报一声吧!”
两个侍卫犹豫地对望了一眼,其中一个点头作揖道:“娘娘请稍候。”
寝床上,殷乘风正搂着离湮,一边欣赏着歌舞,一边将挂在离湮胸前的一串鲜红的樱桃吃入口中,离湮咯咯笑道:“王,你好厉害,樱桃都快被你吃光了!”
殷乘风哈哈大笑:“吃完樱桃,我还要吃葡萄呢……”
离湮娇羞地捂住脸:“王是个大流氓……”
殷乘风哈哈大笑,将离湮扑倒在床上,“我就是个大流氓,小美人儿,你还不快快速手将擒?”
欢声笑语淹没在器乐声里。
门外,侍卫高声道:“启禀王驾,王后娘娘求见。”
殷乘风一愣,皱了皱眉:“她来做什么?”
“娘娘说,有要事求见王驾。”
“她能有什么要事?不见!不管有谁来求也一概不见,你们自行拦下,无须来报!”
“是!”
张王后忐丐地等在门外,见侍卫出来了,连忙问:“如何?”
侍卫面无表情地答道:“很抱歉,娘娘,王说了,不管有谁来求,一概不见!娘娘请回吧!”
张王后怔了怔,点点头,叹息道:“罢了。姝儿,回去吧。”
殷姝跟在张王后的身后,眼含泪水。母女一行转回仁德宫,一路上,张王后默默无语。
殷姝伤心地问:“母后,我们该怎么办?看样子,父王根本没有答应众位大人的意思,他不但不会处死慕子羽,现在谁都不见了,什么都不管了,这样下去,我们该怎么办?”
张王后强忍泪水:“姝儿,不管怎么样,你一定要和远儿一起好好地活下去……”
殷姝一愣:“母后,这是什么意思?”
张王后回头看了女儿一眼,放慢了脚步。回身轻抚女儿的头发,柔声道:“这些年来,一直很听话,很懂事,因此母后花在你姐姐和远儿身上的心思远要比你多得多,对你关心不够,还望你能原谅母后。”
殷姝怔怔地望着张王后:“女儿从来没有这样想过,母后为什么要这样说?”
张王后笑了笑,看了跟随在身旁的月奴与珠儿一眼,笑道:“回去吧!回去再聊。”
“是。”
张王后才走不久,姚福便手捧一沓奏折匆匆来到宿凤宫。侍卫对姚福自然不加阻拦,姚福径自躬身进门,来到殷乘风身边,轻声道:“王,宛城太守张达命人送来联名奏折,请王过目。”
“又是联名奏折?又是要求处死凤止的?不看不看!”殷乘风不满道:“这类的奏折你根本不用接收,更不用交给本王!”
“不是的,王,张大人与其他几位大人联名上疏,是请求王赫免慕公子死罪……”
“什么?”殷乘风一愣,对乐工与舞姬压压手,器乐声停了下来。殷乘风姚福说道:“别人都求本王处死慕公子,这张达却请求赦免慕公子死罪?这是为何?”
“张大人奏折上写得清楚,说慕公子迷惑君王确实有罪,但罪不至死,理应从宽处置,若是处死了慕公子,只怕外人会认为我大徐国没有容人之量,会影响王的清誉。王理应宽大为怀,放慕公子一条生路。”
殷乘风听了,很是高兴,接过奏折看了,不由仰头哈哈大笑:“很好,很好!想不到我大徐国还有如此明白事理的臣子,不错,就按他们说的办!你即刻命人拟旨,本王即日便将慕公子送出宫去,朝堂上的各位大臣均可安心回家了!”
说着,殷乘风欢喜地搂过离湮,疼爱地轻抚离湮秀发:“凤止,以后我不能在你身边照顾你了,不过你放心,我会派人随你出宫,保护和照顾你的周全。”
离湮含泪将脸贴在殷乘风裸.露的胸膛:“王,凤止舍不得你……”
殷乘风轻声笑了:“我又何尝舍得你呢?但是形势所迫,我也没有办法。若不将你送出宫去,他们便逼我处死你。与其这样,将你送走岂不是更好的办法?”
离湮抽泣道:“都是凤止不好,让王承受了那么大的压力……”
殷乘风笑道:“凤止不必自责了,这不是你的错。都是我不好,害你受委屈了。”
离湮含着眼泪摇头。殷乘风轻声道:“那你稍作休息,我到昭文殿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