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母亲双眉紧锁,满脸忧虑,殷姝轻声问:“母后,您在想些什么?”
张王后看了女儿一眼,叹息道:“我在想,大人们这样做究竟合不合适。”
殷姝安慰说:“母后,朝中之事就由各位大人去吧,您就不用操心了。这些天您担心姐姐,每晚都睡不安寝,已经够辛苦的。再说了,慕子羽若是死了,对朝廷、对后宫不都很好吗?那样一来,父王就不会荒废朝政了,后宫也安宁了,说不定姐姐若是听到了这个消息,很快就会回宫了呢?”
提到殷越,张王后的眼泪不由又掉了下来,“你父王派人去寻找你姐姐的下落,却这么久没有回音,也不知道你姐姐究竟人在哪儿,发生了什么事,母后心里怎么能不担心啊!”
殷姝与姐姐向来感情深厚,心中自然也十分担心难过。不过殷姝较殷越更为懂事,她忍住自己的心情,含笑安慰母亲:“吉人自有天相,姐姐一定不会有事的,母后,您别担心了。”
“但愿吧!”张王后叹了口气,“眼下你姐姐下落不明,朝中又发生这样的事,此时真是多事之秋啊!你父王这两日一直呆在宿凤宫,以他对慕子羽的深情……你认为他会听任朝臣的话,真的处死慕子羽吗?”
“难道各位大人这样以命相逼,父王都不肯屈服吗?”殷姝有些不确定。
这时,月奴从外面匆匆进来,额头尚带着晶莹的汗珠。张王后见状,命珠儿给月奴端上茶来,月奴“咕噜咕噜”喝了,张王后这才问:“月奴,怎么样,朝上情况怎么样?”
“娘娘命月奴时刻注意着朝堂上的动静,朝堂上倒没有什么大动静,月奴倒是刚刚遇到了姚总管,闲聊了几句,听说驸马刚才来过宿凤宫,所以特地回来禀报娘娘。”
殷姝一愣,望向张王后。张王后也有些疑惑,“驸马?他没有参与跪朝么?到宿凤宫来做什么?”
月奴答道:“以前王曾说过,这些年来驸马驰骋疆场,颇为辛苦,因此战事平息时便可好好休息,若不想上朝便可不用上朝。因此这次群臣跪朝独独缺少驸马一个人。”
殷姝疑惑地问:“这些年驸马深得父王器重,是不是驸马因此不愿意对我父王施加压力?”
“可能是,”月奴回答说,“我再三追问姚总管,可姚总管什么也没说,只不过,驸马走后,就听宿凤宫里的人猜测说,王可能会采纳群臣之谏,处死慕公子。”
“啊?”殷姝一愣,“宿凤宫里的人竟然都这么说?母后,看来父王要处死慕子羽是势在必行了?”
张王后沉吟道:“难道,驸马也是来劝你父王以大局为重,处死慕子羽?”
“极有可能啊!毕竟他是我姐姐的驸马,他总不能不护我们,而护着慕子羽吧?”
“我不是在意这个。我担心的是,若是这一次你父王向大臣们屈服了,真的处死了慕子羽,我怕他会伤心、伤身……”
殷姝有些惊讶:“母后,您怎么会担心这个呢?慕子羽死了,父王就算真的伤心,也不过一时伤心,总会好起来的,母后不会因为这个还想保住慕子羽吧?”
张王后叹了口气,沉默不语。
她真不明白这是怎么了,自己平时从未伤害过任何人,却为何女儿失踪、丈夫移情,这样的事情都发生在自己的身上?上天难道就不肯给她半点眷顾吗?
越儿,你在哪儿呢?母后已经快受不了了,你快现身回来吧!
母亲含泪的双眼在殷越的脑海中一再闪现,“越儿,你在哪儿呢?你快回来吧!”
这样的声音似乎就在耳边响起,殷越一下子睁开了双眼。
“姑娘,你醒了?”一个男人的声音温柔而又惊喜地问。
殷越转过头来,映入眼帘的,是那张略显清瘦但姿容俊致的脸。此时他唇角带着笑,眉宇间流露的都是关切之情,那笑容仿佛便如亲人般温暖。
这不是救她的那个青衫男子吗?虽然此时他换了一身衣裳,衣裳的颜色却仍是深沉的青色。这青色倒是很衬他白净的肤色。
一张黑脸从那青衫男子的背后也探了过来,浓眉大眼间也全是笑意盈盈。“姑娘,你可醒了?看来这个郎中的药还是很管用的。”
这两个人……还带她求医问药了吗?那时她晕倒了,他们便不弃不离地照顾着她吗?
殷越挣扎着坐了起来,环顾着陌生的房间,惊讶地问:“我这是在哪儿?”
荆方热情地说:“姑娘不用害怕,这是我们落脚的客栈。昨天你晕倒了,所以我们只好把你带到客栈来,然后给你求了些药,这下感觉好多了吧?”
“昨天?”殷越惊讶地望向那青衫男子:“我昨天就晕倒了?我竟然睡了一天?”
青衫男子微笑道:“你只是被那些恶人下了迷魂药,药力未散,所以自然睡得久一些,不用担心,我们已经带你去请郎中诊看过了,药也服了,这不是好了吗?”
殷越低头看看身上,衣衫整齐,看来他们并没有对她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当下心情很是复杂,想不到素昧平生,这两个人将她从那恶小子手上救下不说,带她带求医问诊……只是她是公主,感激的话语实难说出口来。
青衫男子说道:“姑娘,你身体尚未完全康复,还是躺下多休息一会吧!”
荆方也在一旁说:“对啊,你一天不曾进食了,肚子也该饿了吧?我立刻去给你叫些饭菜填填肚子。”
殷越看了他们俩人一眼,默默地躺了下来。荆方去了,在房门口亮开嗓门朝楼下叫道:“小二,给我端些饭菜上来!”
小二应着:“好嘞!”
青衫男子对殷越说道:“荆方粗枝大叶惯了,姑娘不要见笑。”
殷越本来不笑,听青衫男子这么一说,便忍不住笑了。
小二很快会饭菜端了上来,摆放在桌上,“客官,小店只有粗茶淡饭,还请将就用些。”
“好,你忙去吧!多谢你了啊,小二哥。”青衫男子说着,转头对殷越道:“姑娘,你是自己起来吃,还是……”
难不成,还要让荆方喂她?看那大手大脚的模样,也不像会侍候人的样子,殷越才不要呢。
“我自己来吧。”
殷越坐到桌边,虽然比起宫里的御膳来说,这些饭菜简直可以说不叫饭菜,但她已经两天没好好吃饭了,这时早已是饥肠辘辘、饥不择食了!
殷越吃得狼吞虎咽,全然没有了公主的模样。荆方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心想,这姑娘是饿了多久呀?竟然饿成了这样,那吃饭的速度连他都望尘莫及呢!
青衫男子看着,甚觉心疼,看样子,这又是一个无家可归的可怜孩子吧?
殷越终于吃饱了,抹抹嘴,荆方赶紧递上茶水,问:“吃饱了吗?要不要再来一点?”
殷越摇摇头,打着饱嗝,“吃饱了。”
看了一眼青衫男子一眼,殷越甚觉羞涩,刚才自己风卷残云的样子把他给吓着了吧?他从未见过这么饥饿的女子吧?
但青衫男子眼中流露的却是不忍与心疼,那眼神,便如自己小的时候父王看自己时的眼神。那眼神,让殷越不由地心中一酸。
“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可以告诉我们吗?”荆方问。
殷越想,眼下自己一副小丐的模样,反正说自己是公主,他们也不会相信。就不要把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他们了,免得再生祸端。于是胡乱编了个名字,说:“我姓秦,叫秦素。”
“秦素?”青衫男子含笑点头:“这名字很好听。”
荆方又问:“那你家住哪里?等你痊愈了,我们也好送你回家。”
“我早已经没有家了!”殷越冷冷地说。既然瞎编了自己的身份,干脆连身世也一起瞎编一个好了!
殷越的神情让荆方一愣。“你也是个无家可归的孤儿?”
“是。”殷越点点头。“我母亲早已经不在了,父亲续弦之后,待我不好,我便从家里逃出来了。”
“所以如今你便一直孤身流落在外?”荆方甚为同情。
殷越抬头看了荆方一眼:“怎么?你看不起我么?”
“哦,不不不!”荆方连忙双手乱摇,“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怎么可能看不起你呢,我也是个无家可归的孤儿呢,当年差点就饿死了,幸亏我家大人将我救下,我才得以活到今天。”
“大人?”殷越一愣,望向那青衫男子:“你是做官的?”
青衫男子笑了笑,并未作答,荆方正要怪自己嘴太快,不过,看那姑娘可怜,于是他看了青衫男子,“大人,这姑娘身世和我差不多,也很可怜,要不,大人就收留了她吧?这样,她就不用孤身流落在外,就不会受到坏人的欺负了!不然的话,你看昨天……多可怜啊!”
殷越听了,也紧盯着那青衫男子,想不到他竟然是位官大人,也不知道他身居何等官职?难不成他是宛城的太守?想到自己一个堂堂公主若是被一个臣子收留,这……
不过,反正自己一时不想回宫了,跟着他就跟着他吧,总好过自己一个人到处流浪的好。若是再遇到一个恶少,再将她卖到醉红楼去,到那时可能就没那么幸福再次得救了!
“怎么样,大人?”荆方期待地问。
青衫男子笑了笑:“好吧!姑娘若是愿意,那到时候就跟我们回平阳吧!”
青衫男子答应了,荆方高兴地对殷越说:“秦素,你还不赶快谢谢大人收留之恩?对了,我家大人是平阳太守,姓陈名恩。”
平阳太守陈恩?这名字、这官职,她从未听说过。
不过,朝中之事她从未过问过,父王回宫也很少跟她们说起朝堂上的事,她未听说过这个人倒也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