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这些,杨坎真是心如刀绞!
可是,莫说这事无凭无据了,就算有凭有据,又能怎样?殷越公主是乘风王的女儿,而慕婉晴不过是一个亡国俘虏而已,乘风王总不可能为了一个俘虏而治罪自己的女儿吧?
而他,杨坎,不过是乘风王手下的一员将领而已,乘风王器重他,他才能率兵领将、纵马疆场;乘风王若是看不起他,将他马放南山,他也就一介寻常武夫而已,他,就算想查清慕婉晴的死因,为她报仇,又能如何?
慕婉晴死后的这一段时间以来,他哪日不是活在愧疚与痛苦当中,想着因为自己的过失令自己的心上人死于非命,这种痛,旁人如何能够明白和理解!
心痛难遏,也只能借酒浇愁。
醉了罢!
醉了好,醉了,所有的痛苦也就暂时被抛开了。
“嘭嘭!嘭嘭!”书房的门被敲出一阵急促的响声。
敲门声中伴随着国相杨靖愠怒的声音:“坎儿,还不开门!”
呃……头痛欲裂啊。
杨坎勉强地睁开眼来,扶着额头,摇晃着站了起来。
此时,他的神智尚还有些模糊,窗外光线甚亮,想来父亲是来叫自己前去早朝了。
“父亲……”杨坎摇晃着拉开了门闩。
映入眼帘的,是父亲杨靖阴沉的脸。
“该上早朝了,酒还未醒?”杨靖眼中渐见怒火。
这孩子到底是怎么了?自打那日从宫中赴宴回来,便日日消沉,屡屡借酒浇愁,问他什么均缄口不答,如今新婚之夜,不回洞房与公主圆房,却独自醉倒在这书房里,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沈凤娇也匆匆跟了过来,执着儿子的手,不安地道:“儿啊,你怎么还在书房?昨晚可是新婚之夜,你一夜未回新房,公主是不是怪罪我们了?早上娘和你爹一起去给公主请安,公主都不肯理会啊!”
“什么?”杨坎一愣,“娘,你和爹去给公主请安?她是你们的儿媳妇,原本该是她来给你们请安,你们身为公公婆婆,怎么倒去给她请安呢?”
“逆子!”杨靖喝斥道,“我们身为臣子,怎敢要公主殿下向我们请安?自然是臣子向殿下请安合礼数!”
杨坎不满道,“她虽然身为公主,但是在我们家,她还是你们的儿媳妇……”
“住口!”杨靖动怒,“乘风王把他的宝贝女儿嫁到我杨府,那是我杨府至高无上的荣耀,你这黄口小儿休得不懂尊卑贵贱!”
杨坎皱了皱眉,偏过头去,不去理会父亲的言论。
杨靖又待动怒,沈凤娇见了,连忙拉着杨靖:“老爷,这上朝的时间该到了,你和坎儿还是赶紧准备准备,上早朝去吧!公主这边,我会时刻小心侍候的。”
“娘……”听到母亲说得如此卑微,杨坎深为不满。沈凤娇生怕儿子又惹怒了丈夫,连忙拉拉杨坎的衣袖:
“坎儿,赶紧洗漱洗漱去吧,别误了早朝。”
杨坎低头去了。
望着儿子高大的背影,杨靖叹息道:“这死小子,也太不知分寸了!”
沈凤娇轻轻地抚着杨靖的背,说道:“老爷,你也别动气了,这一年老过一年,可以当心身子啊!”
杨靖回头看了妻子一眼,笑了笑,点了点头。
朝堂上,文武官员早已到齐,乘风王却迟迟未到。
乘风王上朝一向准时,像眼下这样的状况极少出现。众臣不由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起来。
半个时辰过去了。
一个时辰也过去了。
乘风王仍然没有出现。
大臣们一个个等得颇为难耐了,武官尚好,体力充沛,等一个时辰倒也无妨;文官就不行了,等了一个时辰,早已体力不支,一个个席地坐在朝堂上,场面甚乱,毫无秩序可言。
杨靖作为国相,等了这一个时辰,也实在等不下去了,只得向朝堂上等候的两名内侍打听乘风王迟到的原因,一名内侍说道:“国相还请稍等,奴才这便去打听打听。”
“有劳公公了!”
内侍去了,杨靖也便松了口气,心想,或是因为昨日才将公主出降,王上心中不舍,因此误了寝息,因此才耽搁了朝事,也说不定。
两柱香的时间过去,回后宫打听的内侍公公返回,对众臣高声道:“王抱恙在身,今日罢朝,各位大人就请散了吧!”
“什么?”众人大吃一惊,面面相觑,王抱恙在身,不能上朝?
“王上什么病?”杨靖着急地问。
那名内侍道:“许是微染风寒吧,已经传了太医看过,王有旨,请各位大人不用担心,今日所有议事推迟至明日再议。各位大人请回吧!”
内侍如此说了,杨靖也不便再多问,只得怏怏而回。
杨坎走在父亲身侧,疑惑地道:“昨日前去迎亲,见王驾还平安无事,怎的今日便抱恙在身了?”
杨靖看了儿子一眼,心中也好不疑惑。
宿凤宫里,白玉榻上。
一场快乐过后,殷乘风怀拥离湮,疲惫地睡去。离湮静待了少顷,摇了摇殷乘风,轻声唤:“王,王?”
熟睡的男人没有反应。
离湮起身从床上下来,穿好衣裳,理了理头发,开门走了出去。
“寒梅!”
“奴婢在,公子。”寒梅很快来到离湮面前,“公子,什么事?”
离湮将寒梅拉到书房去,低声说:“你派人去打听一下,今日王没有早朝,大臣们都是什么反应。”
寒梅心领神会:“是,公子。”
寒梅去了,离湮便在书房等着。去不多时,寒梅匆匆返回。
“怎么样?”离湮问。
寒梅答说:“今日王没有早朝,听说大臣们一个个议论纷纷,都不相信王会无故罢朝。朝堂上的内侍公公来报姚总管,姚总管命他告知众人,说王抱恙在身,因此罢朝,大臣们似乎都不相信。”
离湮点了点头,笑道:“如此甚好。”
“如此甚好?”寒梅一愣,“公子为什么这么说?”
离湮开门看看,书房门外并没有人,这才又重新关上门,回到桌旁,低声对寒梅说:“此前我便有一个打算,但是苦于一时没有找到接应的人,如今有了你和王叔,这实在是太好了,只要咱们按我计划的去做,出宫估计便指日可待了!”
寒梅大喜:“真的?那公子要寒梅和长乐王怎么做?”
离湮轻声说道:“此事说难不难,这几****会缠着乘风王,让他连日罢朝。如此一来,势必会引起朝中大臣不满,届时只需王叔向国相吹吹风,让国相进谏乘风王……”
离湮将自己的计划悄声告诉了寒梅,寒梅先是点头,随后有些担心道:“国相刚正不阿,若是乘风王沉迷酒色,恐怕国相会将公子误为罪魁祸首,这不是对公子不利吗?”
“没有办法,想要出宫这也只能兵行险着。此时便须得王叔从旁掌握了,还有,我想,乘风王也应该不会要我的命,我在这边也会尽力为自己斡旋的。”
寒梅点头:“那好吧。正好昨日殷越公主大婚,长乐王前来朝贺,如今尚还留在益城,公子放心,奴婢一定会尽快传信给长乐王的。”
离湮感激地道:“有劳你了,寒梅。多谢了!”
“公主不要言谢,长乐王的事也是奴婢的事,寒梅赴汤蹈火也会全力以赴的。”
“好,那你去吧。”
“是,公子。”
回到殷乘风身边,离湮的一颗心这才落了下来。
有长乐王从旁相助,那设计出宫的事便简单多了!
已入夜,国相府。
殷越公主的婚房外,国相夫人沈凤娇焦急地来回踱着步,两个小丫头跟在沈凤娇身后亦步亦趋,面面相觑。
沈凤娇踱了一会儿步,又上前敲门:“公主啊,您都没有用午膳,一个下午过去了,晚膳时间又到了,还请公主到前厅用膳去吧!这样下去,饿坏了肚子可怎么好啊!”
婚房里无声无息的。
沈凤娇又焦急地央求了两遍,婚房里,一直静候在殷越身后的婢女珍珠,有些不安地望着殷越。另两个随嫁的小丫头站在婚床两头,一个个紧张得额头冒汗,背心发凉。
大婚之夜,驸马不肯现身;如今公主发怒,不吃不喝,这,乘风王若是怪罪下来,谁来承担这个责任呀?
“公主,国相夫人都哀求了半晌了,公主还是应一声吧!”
殷越冷淡地说:“让她求去吧!”
“可……公主不肯吃饭,肚子不饿吗?”珍珠忐忑地问。
公主在国相府要是过得不好,王驾要是怪罪下来,她珍珠可就吃不了兜着走啊!
“饿这么一天两天的,本公主还受得住!这驸马竟然敢不把本公主放在眼里,叫本公主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那,要不要奴婢出去吓唬吓唬国相夫人?”
殷越没有出声,珍珠会意,走过去打开门。
沈凤娇见门打开了,十分惊喜,便欲跨步进去,被珍珠拦住。
珍珠正色说道:“国相夫人,公主正在气头上,请不要入内叨扰。”
沈凤娇一愣,随即连忙赔笑道:“是,那我且在门口说话好了。家宴已经摆好,还请公主往前厅用膳。”
“公主说了,这大婚之夜,驸马竟然喝得烂醉,不回婚房面见公主,这也罢了,今日是新婚第二天,驸马竟然仍是销声匿迹,对公主没有半点尊重,难道这便是国相府的家教吗?国相府对公主如此怠慢,那公主也不会拉受国相府的嗟来之食!别以为出降的公主是泼出去的水,公主向来是王上与王后的掌上明珠,国相府如此轻待公主,公主明日回门定会将此事禀报王上,届时国相府便等着受罚吧!”
“啊?”沈凤娇呆住,慌忙赔罪,声音也有些发颤:“昨晚坎儿确实是喝醉了,身子不适,所以才未回婚房给公主请安,今日上朝回来他便病倒在床,此时还未下床呢,请公主明察,千万不要降罪给坎儿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