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了,王宫里哪座宫殿殿头红绸裹匾?慕婉晴身居深宫,并无外出的自由,她又如何给杨坎送信,传他入宫私会?
既然杨坎说是张王后赐宴,那么,请来张王后便知分晓了。
不多时过去,侍卫军回来报:“王宫里并无哪座宫殿是匾裹红绸的。”
杨坎一愣,这是怎么回事?
那内侍公公将他领入的明明是一座匾裹红绸的宫殿,当时他滴酒未沾,怎可能记错?
殷乘风沉默。
这宫里当然不会有匾裹红绸的宫殿。
是杨坎在撒谎?
侍卫军等候着殷乘风下旨,但殷乘风仍沉默不语。
又过了不多时,张王后率领侍婢匆匆赶来。
“参见王驾。”
“免了。给王后看座。”
“是。”
张王后并未落座,目光望见了单膝跪地的杨坎,惊奇道:“杨将军在这里?”
杨坎转身施礼:“参见王后娘娘。”
“免礼吧。”张王后说罢,疑惑地问道:“我摆下酒宴,等候杨将军多时,杨将军这……怎么会在昭文殿?”
殷乘风皱眉问:“宫里刚刚出了事,王后没有听说吗?”
张王后一愣:“宫里发生了什么事?”
殷乘风望了杨坎一眼,说道:“刚刚我正在去宿凤宫的路上,听到漱玉宫外有人大喊‘有刺客’,便闻讯赶去。”
“漱玉宫里有刺客?”张王后大吃一惊,“那,慕王妃怎样了?可还安然无恙?”
殷乘风淡淡地道,“王妃无恙,不过是误会一场。”
误会一场?
张王后一愣,杨坎也一愣。
想不到,殷乘风并没有向张王后提及他酒后误闯漱玉宫一事,杨坎心下很是感激,看来乘风王还是很明辨是非的!
殷乘风指指杨坎,问张王后:“今晚王后宴请杨将军?”
“正是!”张王后含笑道,“妾有些事想向杨将军多了解了解,因此特意邀请杨将军进宫用。本想请王驾过来一起用膳,妾又怕王驾在,杨将军会感到拘束,因此又便作罢,还望王驾恕罪。”
殷乘风摆了摆手:“无妨。听说远儿病了?”
“远儿病了?”张王后一愣,“什么时候的事?”
杨坎也一愣,“不是因为太子殿下身子不适,因此娘娘前往探望去了吗?”
张王后诧道:“杨将军何出此言?”
杨坎疑惑地道:“这是宫里的人告诉为臣的。”
张王后大为诧异:“宫里何时有人对你说了这样的话?”
杨坎只得又从头说道:“今日天将未黑,臣便来到宫门外,有一个内侍公公前来接应,将臣接到一个不知名的宫殿里,殿内摆了一桌酒菜与点心,一旁随侍的宫娥姐姐说,王后已等候为臣多时,只是太子身子略有不适,因此王后娘娘赶往太子宫去了。她们还说,王后娘娘留话,让臣自己先喝着酒,王后娘娘即刻便会返回。”
张王后惊讶道:“我何曾去了太子宫?我摆好了酒宴,便一直在王后宫等候将军多时,等候在宫门口的公公回来说,并不曾见到杨将军的踪影,我还以为将军失约了,却原来,有人早就将将军接进宫里来了?”
杨坎也吃惊道:“怎么,到宫门口来接为臣的并不是王后娘娘的人?”
张王后断然道:“当然不是!”
殷乘风在一旁,听得一清二楚。
若是张王后宴请杨坎,那慕婉晴怎会知道?又怎可能派人截下杨坎,并将其带回漱玉宫中?
谁是此事的始作俑者,此时殷乘风心中已是心中有数了!
殷乘风强压下心头的怒气,问张王后道:“好好的,你怎会突然想到宴请杨将军进宫用膳?”
“这……”张王后不由语结,答不上话来。
殷越要求母亲赐宴,要宴请杨坎,可是杨坎却在宫门口被人截走,王宫中还闹起了刺客,此事乘风王若是追究起来,殷越岂不是逃不过干系?
可是,若自己不如实交待,又恐怕乘风王不悦。她同床共枕了十几年的男人,张王后又岂能不了解殷乘风的秉性。殷乘风作为殷越的父亲,又岂能不对殷越心中打的小算盘洞悉于心。
“是不是越儿的主意?”殷乘风沉声问。
看张王后的神情,殷乘风便已明白了好几分。
还有谁能比他殷乘风更了解杨坎吗?王后若想了解杨坎,为何不来问他,却要私下里悄悄地宴请杨坎?
结果,才上演了这么一出闹剧!
张王后心下一沉,乘风王果然猜到这是殷越的主意了。唉,殷越这个孩子,她到底要做什么?她竟然以为可以瞒天过海,瞒着她精明的父王私下做什么勾当?
这孩子也未免太无法无天了!
漱玉宫里,乘风王早已率侍卫军离去了,各个宫人和侍婢都集中在偏殿,一个个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就连其他的几个宫里的宫人都悄悄赶来凑热闹了。
慕婉晴强忍住眼泪,独坐在梳妆台前。
这是第一次,感到那么的孤独。弟弟和离湮此时在哪里?他们没有听到有人说漱玉宫有刺客吗?他们,也不来最后看一眼姐姐吗?
第一次,感到如此孤独。
这世上,也就剩下弟弟这唯一的亲人了。可是此时,自己与弟弟的距离纵然只有咫尺,却感觉有如天涯之隔。
望着铜镜中自己虽然憔悴,但却仍算得上无双的美貌,慕婉晴的眼泪扑簌簌地落了下来。
罢了。
应了“自古红颜多薄命”这句话吧!想来,命运不济,纵有倾国倾城的貌,又有何用。
家国未破前,也不过是一个没落的公主。纵有千般才情,却不得不小心翼翼,谨慎度日。
如今,家国已破,没落的公主沦为亡国俘虏,被软禁在深宫之中,从此像如笼中之鸟,只能望见那辽阔的天空,却已无力振翅飞翔。
本来,接受仇人的施舍便是一种侮辱,可她倾慕他多年,如今能如此近距离地陪在他身边,即使怀着国仇家恨,她的心里却也暗藏着小小的欣喜与心愿。他一如她想像的那般高大魁梧,有着非同寻常的智谋与气魄,他的丰功伟绩并非浪得虚名,他的文治武功绝对当得起她的敬慕与尊崇。
然而,他却对她视若未见,弃她如敝履。眼下,这明摆着是别人对她的陷害,可是他却愿意相信是她与杨坎有私情……
罢了……
罢了。
便这样罢了吧!
慕婉晴缓缓了站起身来,那张床榻已然回不去了,那上面,尚还余有杨坎的酒味。
便就那道房梁吧!那道房梁,便是她慕婉晴归天之路,父王与母亲泉下等着,她这便赶去前与亲人相会了。
从此,这世上便只剩下弟弟,是她的牵挂了。
想到弟弟,慕婉晴的泪水再一次止不住地泉涌而出。
弟弟,保重罢!
姐姐这便走了,来世若能相见,愿你还认得姐姐。
一道白绫,飘然穿过房梁落下了那一端。系一个结,一个死结。
蹬凳,引颈,穿入死结套里。
从此,这一切的屈辱与委屈,便就此烟消云散,不复存在了。
宿凤宫里,慕子羽的偏殿里,红珠已经等得颇不耐烦。
王妃沐浴出来,便遣她去煮茶,她便去了,谁料有人来告诉她,说宿凤宫的慕公子有急事,请她速速前去。
红珠哪里知道少主出了什么事,来不及告知王妃,便急急前往宿凤宫,可是来到了宿凤宫,却又听寒梅说公子带着离湮到宫门口放烟花去了,让红珠好不着急!
不是说少主有急事找她吗?怎么又放烟花去了?
红珠坐立不安地等在偏殿里,方才听得外面人声攘攘,喊着“有刺客”,也不知道是哪儿来的刺客,刺客又惊扰了哪家主子?
红珠担心着慕婉晴的安危,不时地翘首以盼,心急如焚。
慕子羽终于回来了。假扮慕子羽的离湮带领着假扮成绿衣婢女的慕子羽,说说笑笑地回来了。
红珠惊喜地迎上去,施礼道:“少主唤红珠来有什么事?”
慕子羽一愣,离湮也一愣。
慕子羽待要答话,离湮已经着开口了,她微笑道:“我并不曾找过你啊。你怎么来了,红珠?”
红珠一愣:“怎么……”
“怎么回事?”慕子羽在一旁着急地问。
红珠看了慕子羽一眼,对离湮说:“刚才奴婢正要给王妃煮茶,就有人来告诉我,说少主有事找我,要我速速过来,因此我便赶了过来,等了这许久,少主才回来。”
离湮疑惑道:“我不曾派人去找过你呀!”
慕子羽转头望了望漱玉宫的方向,紧张地道:“漱玉宫里不会出什么事吧?”
红珠也紧张地道:“刚才……似乎听到有人大喊‘有刺客’……”
慕子羽吃惊地掉头就朝门外跑,离湮见状,拉起红珠也跟了出去。
慕子羽在前面跑向飞快,想到漱玉宫有刺客,他便万分着急与紧张!
漱玉宫有刺客,那姐姐可还安全无恙?
姐姐,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呀!
在这世上,弟弟也就只剩下你一个亲人了!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呀……
宿凤宫外,犹有两名宫人正望着漱玉宫窃窃私语,慕子羽抓住他们便问:“刚才哪里有刺客?”
两名正在窃窃私语的宫人被吓了一跳,指了指漱玉宫。
慕子羽的脸色顿时变得刷白!红珠也吓了一跳,语不离湮见状,连忙握住慕子羽的手,轻声说道:“走,去看看。”
红珠跟在两人身后,心里“扑通、扑通”直跳,她才离开漱玉宫没多大一会儿吧?但愿王妃平安无事!
方才慕子羽听得那两名宫人说漱玉宫有刺客,心下顿时大乱,生怕姐姐出了什么事,若不是离湮紧紧地握着他的手,这时指不定心里急成什么样了!
跨进漱玉宫,离湮与慕子羽的心里顿时有了一种不妙的感觉,为什么那些宫人侍婢一个个聚在偏殿里,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发生什么事了?”慕子羽着急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