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越恼道:“母后好生糊涂!父王专宠了她十几年,如今突然有了新欢,把她抛在一旁不闻不问、不管不顾,这正是她需要我们的时候,可是她却要把我嫁出宫去,她怎么会这么傻?”
“母后不是傻,她是担心再发生什么事,父王会责罚姐姐。母后这么做,也是为了保护姐姐。”
殷越冷笑道:“把我嫁出去就能保护我了?若是真把我嫁出去了,以母后那样软弱的个性,谁又来保护她呢?你和母亲一样软弱,我若嫁出宫去,谁又来保护你们?”
殷姝喃喃道:“我……我不去惹他们,他们未必会来伤害我吧。”
殷越恼道:“你真是个不争气的东西!你以为你不去惹他们,他们便不会来伤害你?那个慕子羽,他已经霸占了我们的父王,如今父王的心里就只有他一个,到时候他说什么,父王便听什么,若他要父王杀了你,你以为你还会留得命在?”
殷越说得如此严重,吓得殷姝好不惶恐!
泪水便在殷姝眼里转起了圈圈,如今父王迷恋慕子羽,这已是人尽皆知,难道说,父王真会像姐姐说的那样,会听慕子羽的话,来伤害自己的儿女吗?
十五岁的殷越、十三岁的殷姝,姐妹两个生来个性迥异,截然不同。
殷越要强、刚烈,脾气暴躁,而殷姝却遗传了张王后的性格,温柔淳良、和善宽容。殷乘风专宠张王后的十数年里,后宫唯一发生过的变化就是太子易位,除此以外,过的便是与世无争的日子。这更养成了殷姝善良温顺、与世无争的脾性。
徐国攻占陈国之后,殷乘风掳回陈国的一对王室姐弟,并对王子慕子羽宠爱有加,这对殷越来说无异于一场轩然大波,深感自己的地位受到威胁;
而这对殷姝来说,却似乎并无什么不妥。父王宠爱慕子羽,不过会冷落了自己的母后罢了,对于她们作子女的,却是没什么变化吧?倘若姐姐不闹,或许也就两方相安无事,和平共处。
殷越又道:“远儿砸了宿凤宫,换来行杖刑之责,可见父王对慕子羽有多专宠!你难道还看不出来你未来的下场吗?”
殷姝喃喃道:“远儿先去砸了宿凤宫,这原本有错在先,父王责罚于他,也是常理。”
殷越冷笑道:“远儿虽然砸了宿凤宫,但未伤及人命,这原本也算不得什么大事,若不是慕子羽那贱人从旁挑拨,至于让父王下狠心对远儿行杖刑之责吗?今日慕子羽可窜唆父王对远儿下狠手,来日他也有可能窜唆父王对你斩草除根!”
殷越的话,听得殷姝胆战心惊。“姐姐所言,未免太过偏激了。父王不会那样不明是非吧?”
殷越气得跺脚,恼道:“你不听我的话,迟早有后悔的一天!”
殷姝默默地坐了下来,姐姐的话,她不能不听信一二,但又不敢全然听信。
她不相信,父王真的会为了慕子羽将自己的儿女全都斩草除根!
此时门外报道:“王后娘娘驾到!”
殷越迎上前去下跪行礼:“恭迎母后!”
张王后端详了一眼自己的女儿,似觉得殷越略显消瘦,不禁心疼得眼圈微微红了。
“母后……”殷姝上前扶住张王后,来到堂前坐下。
“越儿,你也坐吧。”张王后温声道。
殷越不坐,低头说道:“母后,赐婚一事,还请母后再和父王商量,暂且收回成命吧!”
“这是什么话?”张王后不悦道,“这是我与你父王商量决定的事,怎能反悔。”
殷越执拗地道:“我不嫁。”
“我和你父王商定,下月初八便是你大婚的好时日,你莫要再胡思乱想了,好好呆在玉熹宫,准备做新嫁娘吧!”
“我不嫁!”殷越落泪跺脚,“我不会成全那对贱人!”
张王后皱眉道:“身为一国公主,说话怎的如此粗俗?哪一对贱人?你不成全哪一对贱人?”
“就是慕婉晴与慕子羽!”
“住口!”张王后不悦道,“这样的话休要再说,小心被你父王听到……”
“我父王听到又怎样?”殷越抢过话,冷笑道,“难不成我父王还因此杀了我不成?”
“你这丫头!”张王后恼了,“你难道是请我过来听你骂人的吗?若是如此,我便走了。”
话音落了,张王后也站起身来。
“母后别走!”殷越赶紧拦住张王后,“母后,孩儿求你了,向父王说说情吧,女儿还不想嫁人,不要给女儿赐婚。”
张王后的脸色缓和下来,“为你挑选驸马是我的主意,并不是你父王的主意。”
“你为什么在这个节骨眼上为我挑选驸马呢,母后?父王一生只宠爱你一个,连前王后都不曾享受过我父王的宠爱,可是如今为了慕子羽那个小贱人,父王竟然就此冷落了母后,母后你甘心吗?”
“不甘心又能怎样?”
“将他们赶出宫去呀!”
“就像你此前那样?就能把她们赶出宫去?”
殷越见母亲似已动摇,赶紧拉住母亲衣袖,“母后,孩儿承认错了。之前孩儿有欠冷静,不但没有把整治到他们,反而授人把柄,落人口实,才会把自己陷入如此被动的境地,母后你去求父王收回赐婚的决定吧,孩儿要留在宫中与母后共进退,保护母后不受那对贱人欺负,帮助母后把他们赶出宫去!”
张王后看了殷越一眼,叹了口气,道:“要把他们赶出宫去,你当真有你说的这么容易吗?”
“怎么不容易了?”殷越不服。
张王后叹息道:“母后如今已人老珠黄,徐娘半老,你父王恩宠不再,这也是平常之事。所谓色衰而爱驰,便是如此。就算没有慕子羽的出现,也有可能是别的女子出现。你父王移情别恋也是无可避免之事。”
“不可能!”殷越斩钉截铁道,“如果没有慕子羽这个妖孽,父王一定一如既往地宠爱母后,哪里像现在,他宿凤宫里夜夜笙歌,母后你却只能夜夜孤枕,以泪洗面。”
张王后无奈道:“你这孩子,怎么说你才能明白呢?这世上有几个男人能对一个女人始终如一、终身不变?更何况,你父王身为一国之君,他能专宠你母后我十数年如一日,已是难得可贵了。”
“这不就对了吗?”殷越说道,“父王身为一国之君,尚能专宠母后十数年如一日,倘若慕子羽没有出现,那么此时母后必须还是父王唯一宠爱的女人!”
“罢了,不必再多说了。”张王后道,“赐婚之事不是儿戏,既然已经决定,岂可反悔?”
说罢,张王后拂袖而去。
望着张王后远去的身影,殷姝不安地望望殷越:“姐姐,这下怎么办?”
殷越恨恨地道:“我就不信我斗不过那个慕子羽!母后不帮我就算了,我一定会想法子扰得他们不得安生!”
殷姝倒吸了一口凉气:“姐姐,你要怎样做?”
殷越看了殷姝一眼,没有作声。
漱玉宫里,慕婉晴身子虽已痊愈了大半,却仍恹恹地半倚在榻上,眉眼低垂,薄唇紧闭,似睡着非睡着的样子。
红珠端来一杯参茶,见慕婉晴似睡非睡的样子,便轻声唤道:“王妃,参茶来了,起来喝一口吧!”
“我不想喝,放在一旁吧。”慕婉晴轻声说。
“一会儿就该凉了,王妃还是起身来喝一口吧!”
红珠耐心地等在一旁,慕婉晴无奈,只得长叹了一口气,缓缓地坐起身。
“来,奴婢侍候王妃喝下去。”红珠坐到榻前,将参茶端至慕婉晴唇边,一口一口地给慕婉晴喂了下去。
红珠掩不住内心的欢喜,说道:“听少主遣来的人说,乘风王要给殷越公主赐婚,到时候殷越公主嫁出宫去,咱们的日子也就太平了!”
“赐婚?”慕婉晴一愣。
“对,”红珠点头道,“下月初八便要为公主大婚了!到时候咱们的日子就太平了,王妃。再也不会有人来伤害您了!”
慕婉晴笑了笑:“不见得。”
“王妃此话怎讲?”红珠疑惑。
慕婉晴叹了口气,“那殷越公主对我们姐弟敌意颇深,我见她脾性急燥,如今又因为我被禁足玉熹宫,她怎能不对我们怨念更深,又岂肯对我们善罢甘休?恐怕她是不会轻易放过我们。”
红珠不以为然:“那乘风王都给她赐婚了,她还能怎样?”
慕婉晴默默摇了摇头:“我总感觉危险似乎随时可能来临。”
红珠望着慕婉晴,好不心酸。
看来,王妃经历了那次溺水之险,如今已如同惊弓之鸟一般,处处杯弓蛇影了。
好好的一个陈国公主,本应在陈国王宫享受着无尽的富贵宠宠,可是如今却沦落到这般成日里担惊受怕的地步,真是好不可怜。
“弟弟那边如何?”慕婉晴问。
“少主那边……”红珠看了慕婉晴一眼,吞吐道:“听说……这接连两三日来,乘风王都留宿在少主那儿,日夜歌舞不休……昨日乘风王还为了少主罢朝一天……”
“是吗……”慕婉晴黯黯地叹了口气,看来离湮真是很得乘风王的欢心啊!为了她,那个向来勤于政务的乘风王竟然罢朝一日……
“王妃……”红珠不安地叫了一声,很是后悔自己不该把宿凤宫的事告诉慕婉晴,漱玉宫冷冷清清,王妃落水后,乘风王也不过来探望过王妃两次,而少主那边,却是日夜歌舞不休,待遇如此不公,教王妃如何能够承受呢?
红珠很是不明白,自家王妃美貌并不输于少主,且知书达理、温良谦恭,想必乘风王也是看中了王妃的这些优点才不忍心对王妃痛下杀手,因此将她掳来宫来吧?
可是既然将王妃掳入宫来,却又为何待她如此冷淡,而对于同样身为男子的少主却热衷专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