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子羽皱起眉头,怒道:“住口!你懂会么,休得胡言乱说!”
香怜冷笑:“香怜明白,皇帝不肯放离湮,是因为皇帝心中只有离湮一个人,从来就没有变过!皇帝心中只有离湮一个人,从来就没有香怜的位置;可是,那离湮心中只想着乘风王,她那般薄待皇帝,皇帝宁愿忍心痛苦也仍旧对她一心一意,这种时候,为什么皇帝就不肯回头看一眼香怜呢,香怜可是一心一意,心里只有皇帝一个人啊!香怜一心只想跟着皇帝,生是皇帝的人,死是皇帝的鬼,从来没有想过别人,为什么香怜的忠心皇帝总是视若无睹,却将真心用在一个三心二意的女人身上呢,皇帝这样对待香怜,公平吗?”
香怜几乎是哭喊着将心里话倾吐出来,慕子羽恼道:“住口!离湮已经不在,休得再出言伤她!”
香怜听了,更是泪如雨下:“皇帝宁愿维护一个已经死了的人,也不愿意将真心分一点给活着的人吗?既然如此,当初皇帝又何必带香怜出宫,如今又何必封香怜为妃?皇帝封香怜为妃,却不肯对香怜施以雨露,难道皇帝不觉这样对待香怜实在太过冷酷无情、太过残忍伤人了吗?”
“大胆!”慕子羽皱眉道,“大殿之上休得如此放肆撒泼!难道你要像当年在鸣翠山庄一样,让朕将你赶出去吗?”
香怜落泪道:“若是不能得到皇帝垂怜,活着还有什么意义?莫如让香怜去死了,倒也一了百了!”
“好,既然你一心求死,那便去死吧!”慕子羽怒道,“左右,将她拉下去!”
左右侍卫便要行动,香怜大喝道:“等一等!”
侍卫们一个个停了下来。香怜回转身,对慕子羽凄然一笑:“皇帝当年的誓言,言犹在耳。可是皇帝根本就做不到。既然如此,香怜又何必让皇帝眼见心烦?”
“你待要做什么?”慕子羽皱起眉头。
香怜凄然道:“今生无缘,少主,咱们来生再聚吧!希望来生少主能对香怜好一点儿!”
说着,香怜一转头,对着殿上的蟠龙柱一头撞了过去!
两旁侍卫一阵惊喝,慕子羽也吃惊地站起身来,可此时,香怜已经满头鲜血,颓然地倒了下去。
怎么会这样?
慕子羽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这一幕,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
香怜跌倒在地,目光依然努力地望向慕子羽,脸上竟然绽开了如释重负的微笑:“皇……皇帝……来生……再……”
“见”字未能出口,鲜血自香怜口中涌出,大陈国武威皇帝唯一的贵妃,就此香消玉殒。
青芒山,梧桐谷。
离湮的凤凰坞里,面色苍白的离湮静静地躺在竹榻上。她的双目依然紧紧闭着,双手轻合在胸前,光滑如羽的绸缎衣襟上,没有了血痕,那模样,便似刚刚熟睡过去了一般。
辛展席地坐在竹榻前,双眉微蹙,凝望着离湮,目光中透着隐隐的担忧。
一个身影慢慢地靠近了离湮的凤凰坞,在距离辛展不远的身后停了下来。
辛展虽未回头,却似后背也长了一双眼睛一样,淡淡地说:“来了却不现身,想做什么?”
一个身披五彩羽衣的美丽少女出现在离湮榻前,看了看辛展,那少女便低下头去,不安地搓揉着自己的衣角。
辛展抬头看了那少女一眼,皱了皱眉:“怎么了,琳琅?”
被唤作琳琅的少女看了辛展一眼,又看了离湮一眼,突然眼含泪花,朝凤凰坞外狂奔了出去。
辛展一愣,看了离湮一眼,起身跟了出去。琳琅正在梧桐树下对着梧桐树抽泣不已,双肩微微抽动,看样子委屈极了。
“怎么了,琳琅?”辛展不解地问。
琳琅又抽泣了许久,才转过身来,抹去泪,望着辛展问:“离湮现在是这样的境况,她到底还能不能活过来?”
辛展叹了口气,道:“若能找到她的凰族灵根,或许还有希望;若是找不到,只怕她便只能永远这样睡下去,无法醒来了!”
琳琅听了,着急地道:“那,就没有办法了吗?”
辛展又叹了口气:“我打算就这两天再到益城皇宫去问慕子羽讨要离湮的灵根,只是不知道那慕子羽肯不肯给。”
“莫如到鸣翠山庄去找吧!”琳琅提议。
辛展一愣:“为什么?”
“我……”琳琅欲言又止。
辛展抓住琳琅的胳膊:“你知道什么?琳琅?”
“我……”琳琅避开辛展的目光,“我不知道……”
“你一定知道什么!”辛展果断地说,“你知道什么你赶紧说出来,琳琅!你跟离湮是从小就形影不离的好伙伴,如今离湮出了这样的事,你一定要帮她渡过难关!不然的话,难道你愿意看着你的好姐妹就这样永远地躺在那里无法醒来吗?”
“我……”琳琅痛苦的扭过头去,“我不愿意这样,但是我又能有什么办法?”
“你一定知道什么!”辛展盯着琳琅的眼睛,“告诉我,你都知道什么,琳琅?”
琳琅仍是不肯直视辛展的眼睛,面对辛展的苦苦追问,琳琅含泪大喊道:“你别逼我了,辛展!”
辛展一愣:“你怎么了,琳琅?”
琳琅转过身去,抱着梧桐树好一番痛哭起来,辛展不解地扶住琳琅的肩膀:“怎么了,琳琅?你有什么事瞒着我?”
琳琅哭泣道:“我这段时间也过得好辛苦,好煎熬,我不是故意的,我对不起离湮!”
“到底怎么回事?”辛展有些生气了。
琳琅勉强止住哭声,转过头来,看了辛展一眼:“我知道丹妬妈妈在哪里。”
“什么?”辛展大吃一惊,“你知道丹妬妈妈在哪里?”
“是。”琳琅看了辛展一眼,低下头去,“丹妬妈妈就在鸣翠山庄。”
“丹妬妈妈在鸣翠山庄?”辛展大吃一惊,“我去过鸣翠山庄很多次,为什么我在那里都没有感应到丹妬妈妈?”
琳琅低着头:“因为慕子羽施法让丹妬妈妈进入昏睡状态,又封存了丹妬妈妈的灵戒,所以你感应不到丹妬妈妈的存在。”
辛展的语气变得有些冰冷:“这些事情,你怎么知道?你知道这些事情,为什么一直没有告诉我?”
辛展的语气令琳琅不敢再开口,泪水溢满眼中,随后便一颗一颗的泪珠落了下来。
冷冷地看了琳琅一眼,辛展展开双臂,瞬间化作一阵烟影消失在天际。
琳琅朝着辛展的背影哭喊道:“这不能怪我!谁让你整天围着离湮转,谁让你心里只有离湮?你明明知道我心里喜欢你,可你总是对我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从来不与我接近,也不肯给我半点笑容,你好狠的心!可我,还是那么傻,还是一心一意想跟你在一起,所以,我趁着慕子羽想要留住离湮的机会,才出主意帮慕子羽将丹妬妈妈困在鸣翠山庄,这样,慕子羽就能将离湮留在他的身边,我,就有机会跟你单独相处了!”
“我原以为只要离湮不回来,我就会有机会得到你的心,可谁知道你还是一心只牵挂着离湮……”哭到这里,琳琅伤心地跌坐在地:“我并不想要离湮的命,我只是想把你和离湮分开而已!我也不想丹妬妈妈发生什么意外,慕子羽那么爱离湮,他也答应过我,他是不会伤害丹妬妈妈的性命的!可我真的不知道会造成现在的局面,我并不想伤害离湮,我不想的……”
益城的皇宫里,辛展落下身形。此时慕子羽醉倒在漱玉宫离湮的榻前,辛展揪着慕子羽胸前的衣襟,愤怒地道:“将离湮的灵根交出来!”
慕子羽睁开醉眼看了辛展一眼,笑道:“原来是你呀!你怎么又来了?”
辛展沉声重复了一遍:“将离湮的灵根交出来!”
听到了“离湮”的名字,慕子羽睁开了眼睛,坐了起来。“怎么,葬离湮还需要她的灵根一起吗?”
“少费话!快把离湮的灵根还回来!”
想到自己没有资格拥有离湮,同样也不配将离湮的灵根留在身边。慕子羽解下脖子上的金链,从怀中取出一个白玉葫芦,放到辛展的手里。
“就在这葫芦里面?”辛展问。
慕子羽点了点头。
辛展如释重负,就要离开,慕子羽见状,连忙叫道:“等一等!”
“什么事?”辛展皱了皱眉头。
慕子羽站起身来,朝门口叫道:“武迪!”
“在!”武迪立即冲了进来。
“去,在我的枕头旁边有一个锦盒,取来给我。”
武迪立刻去了,很快,转回来时,手里多了一个小小的锦盒。慕子羽接过锦盒,递到辛展面前:“这里面封存着灵湮与她母亲的灵戒。你可以循着灵戒找到她的母亲了。”
辛展冷冷地接过锦盒,打开,只见锦盒里并排摆放着两个白瓷小杯,杯中两枚灵戒均被干涸的血水封存。辛展伸手自杯面拂过,血水顿时化开,灵戒破血而出,落在辛展的手心之中。
一只灵戒毫无动静,显然,这只灵戒与离湮关联。而另一个灵戒在辛展的手中跃跃欲试,轻轻弹动,似在对辛展诉说着什么。
辛展“哼”了一声,转身便欲离开,慕子羽连忙将他叫住。
“离湮葬在哪里?我可不可以去拜祭离湮?”慕子羽脸上的表情是那般的小心。
辛展冷冷地道:“从此以后她与你再也没有任何关系了,她葬在哪里与你无关,也不需要你来拜祭!”
慕子羽怔了一怔,望着辛展化作一阵烟影消失在漱玉宫上空,心中不由一阵哽痛。
是的,从今以后,离湮与他再也没有任何关系了,再也没有任何关系了!
鸣翠山庄的地阁之中,高高悬挂在地阁顶端的两颗夜明珠散发着熠熠的光辉。辛展自台阶拾级而下,借着夜明珠散出的淡淡绿光,瞧见了地阁一隅的一张水晶床,离湮的母亲丹妬便静静地躺在水晶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