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瞳看了看他们,随即起身走入内室。
总有半个时辰,君平和君安早等得不耐烦,子瞳才提着个薄薄的布包走了出来。包里装着那身素白嫁衣和她曾戴在发间的碧玉珠钗。至于前段时间添置的那些仿佛长歌的衣裳,总算可以彻底抛下。
子瞳随着君平和君安刚刚来到院落间的回廊,就见沧海迎面走了过来。子瞳立时停住脚,怔怔地望着他。然后听到君平、君安齐声唤“公子”的声音,沧海只微一点头,脚下丝毫未停,再来经过她身边,竟仿如不见,直直地朝着既定方向前行。子瞳在刹那间只觉得整个人被投入冷水中,一阵冰寒刺骨,紧接着体内又有火焰狠狠灼烧。她咬住下唇,突地伸臂出掌,直拍沧海后颈。
沧海感到身后恶风不善,腾空向前跃起,落地后迅速回转身,却见到一脸冰冷再次出招袭向自己的子瞳。
“你做什么!?”他冷静地问。
子瞳并不答言,收掌成拳,击向他面门。
君平和君安见此情形,立即抽出兵刃,双双赶到沧海身边打算相助。
“你们退开!”沧海怒喊:“谁也不许过来!”
两人不情愿地退在一旁,然后君平在君安耳边悄声说“快去请长歌夫人来”,待君安飞跑着前去禀告,他占据回廊一角,忐忑地观望沧海与子瞳险象环生的交手。
此时沧海被子瞳越来越快的招式迫得跳到诺大庭院,仗着轻功高妙,在红花丛中躲闪来去,子瞳一直紧咬下唇,不管沧海问她为何突然出手,只是不答。她现在一心一意只想打败他夺回青霜剑,既然他可以对她做到冷漠不识,那么她又有何不忍心撕破脸,与他成为真正的敌人?她的心在他擦着肩膀走过却视而不见的那一刻已经弃绝了痛楚,取而代之是难堪的僵硬麻痹。
他们赤手空拳,你来我往地已打了近百个回合。
沧海虽跃来蹿去但还支持得住,子瞳是个姑母亲家,体力总要弱些,又苦于没有趁手兵刃,不能逼他离开红花丛伺机夺剑,如此身心都在消耗,额头、鼻尖便渗出汗来。
沧海见状,又说:“子瞳,你若是想与我切磋武艺,打到这般程度也该够了吧?”
子瞳发现他虽在花丛中却总是避开那些茎杆,凝神看去,原来茎上生着密密的细刺,于是心生一计,说,“放心,很快就可以结束了。”
乍听到她声音,沧海愣了愣,子瞳趁着这机会挥掌齐根打断几枝红花,娇嫩花朵在掌风下纷纷掉落,而花茎以暗器手法接连飞刺向沧海。
“啊!”沧海躲得稍慢了些。胸前被花刺划出大片伤口,惊叫一声从花丛中跳了出来。
不等他站稳身形,子瞳欺身过去,右手迅疾探向他腰间的青霜剑。却听到身后一声惊喊:“不要!沧海!”一具温软的身体飞扑而至,重重压在子瞳背上。子瞳向旁滚倒,夺剑的姿势便落了空,再来被压在身上的人用力握住肩膀摇晃,直令她一阵头晕眼花。
“你为什么要杀沧海?枉我如此相信你让沧海娶你做二夫人!你现在居然要害他,你这个坏女人!”是长歌在喊。
“长歌夫人,您把她交给属下吧,千万不要为了这样的女人伤到自己。”君安说。
君平也说:“是啊,夫人,还是身体要紧。”
“长歌,快住手,子瞳是和我在切磋武功,不是存心伤我的。”最后是沧海,他的声音太低太轻,被忽起的春风一吹,就散了。
长歌对劝阻的话恍若未闻,仍是拼力摇晃着子瞳。
子瞳乖乖地躺在那儿,任她摆布,她不是无力挣脱,凭长歌的些微力量怎能制得住她?她是觉得这一幕太过荒唐,她从未打算伤害沧海,只想拿回自己的东西而已,在旁人眼中居然被妄想成了凶手,还有什么,坏女人?真是可笑至极!
这样想着,她唇边露出一抹嘲讽,随后出手制住长歌双臂,眼中凝起冷光,说,“长歌夫人,您这出戏还要唱多久?我看太过无趣,也该落幕了吧。”说完,携着长歌起身。
沧海赶忙走过来将长歌带到一旁,再拥住她细软腰肢,轻声问,“没事吧?”
长歌抬头望了望他,然后对着他胸前伤口哀哀地哭了起来。
“不要哭了,长歌,我已经说过子瞳不是故意伤我的。那些刺只是划伤了我的皮肉,不碍事的。”
长歌抽噎着说:“这种紧要关头,你怎么可以受伤?她分明故意这样做,要令你大事难成。我之前真的没想到她的心如此狠毒。不然无论如何也不会央求你娶她为二夫人的。这都是我的错,对不起,沧海……”
沧海原本对子瞳突然出手向自己发难并未多想,此刻听到长歌一番言语,不禁也起了疑心,脸色随之黯沉下来,命令君平、君安:“将二夫人送回后院。没我的吩咐,不许她踏出房间半步,也不许任何人进去!”
“属下遵命!”君安躬身答道。
君平却皱起眉,疑问:“那,二夫人到别院一事?”
“暂缓一日再说。你们去吧。”他漠漠地瞥了她一眼,然后扶着长歌回房。
子瞳心中清楚,沧海是要把自己软禁在房间。他和那些人一样有着怀疑,也许那怀疑已在瞬间生长成强韧的定论:她对他,居心叵测。子瞳应该为此而哭,但她没有,只是默默地往后院走去。见她如此模样,君平和君安也没敢走得太近,仅是远远地跟着,直到她走入院落,才上前分别把守在院门两侧。
傍晚时分,水婆婆又来送吃食。
君安拦住她,狠声说:“不知道公子的吩咐吗?任何人不得进入二夫人房间!”
水婆婆眼睛一瞪:“奴婢是奉命行事。”
“奉命?奉谁的命?”君安仍是语气不善。
水婆婆挺直腰背:“长歌夫人。”
“开什么玩笑!”君安嗤笑一声:“长歌夫人恨死二夫人了,怎么会命你给她送吃的?”
“究竟怎么回事?”一直在旁听他们对答的君平出声问道。
水婆婆压下声音,神秘说:“长歌夫人吩咐,二夫人今儿个受了惊,让奴婢送些加了料的汤来给她稳稳心神。”
“噢?”君平眼光一闪,凑近她问:“什么料?”
君安也好奇地走上前来。
“受惊了自然得好好睡一觉才成。”水婆婆低低地说。
君安听完,挥一挥手,说:“进去吧!”然后看向君平,两人会心地笑了起来。
“子瞳夫人哪!”水婆婆人还未到,话声先至:“奴婢给您送晚饭来了。”
子瞳正借着渐渐淡下去的日光看书,听到声音,蹙眉望去,“公子不是吩咐了,不许任何人进出我的房间么?门口的侍卫怎么没拦下你?”
“人怎么着也得吃饭吧,不让别人进也得让奴婢进啊!”水婆婆将托盘搁在桌上,再将碗碟一样样拿出来摆好,又说:“今儿个有上好的补汤,您可得多喝几口。”
她抬头笑了笑:“放着好了,我待会儿再吃。”
“哎哟,这可不行!”水婆婆忙说:“您今天一定累着了,就是不吃饭也得喝碗汤啊。”
若不是心思烦乱,子瞳定能察觉到此刻的水婆婆格外殷勤,且言行中透着些许诡秘。
子瞳伸展了下腰背,方才的一场打斗确实让她消耗不少体力。她端起描有金边的白瓷汤碗,浅浅地喝了一口,那汤味道确实很好,浓郁中带着甜,于是又喝了几口,一碗汤很快就见了底。
水婆婆在旁见了,隐隐露出得意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