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菊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脯,道:“小姐叮嘱的是,奴婢记下了。”
庄志诚疑惑地望了她们主仆二人一眼,看到庄魅颜眼底有些掩饰不住的顽皮,冲着自己得意地眨了一下,便会意道:“颜妹妹果然得了仙人指点,以后酿的仙酒头一份可记着哥哥我呀。”
庄魅颜笑道:“那是自然,魅颜绝不敢忘。”
三人在祠堂门口相互告辞,各自回家。
看着他们的身影渐渐远去,祠堂不远处的胡同里,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谨慎地左右张望,确定没有人在跟前了,这才走了出来,自言自语地嘀咕道:“什么仙酒?我得赶快告诉刘爷和胡爷去。”
刘家酒铺。
盛夏悄然降临,外面的空气跟下了火似的滚热,树叶儿纹丝不动。刘胖子本来就不经热,大清早就劳动,又是蒸酒酿又是赶路,回到铺子里已经浑身是汗,后襟都湿透了。
他嫌热躲在后院的葡萄架子下乘凉,可是这天气,蒲扇怎么摇,扇出来的风也是热的,越发汗流浃背。正心烦着呢,后门推开一条小缝,胡老二面色慌张挤了进来。
“哥哥,兄弟刚听说一件要紧的事情,是关于那丫头的。”
说着,他就把嘴巴凑到刘胖子的耳边悄声说了一句话。
刘胖子一愣,连蒲扇都忘记摇了,用力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甩了甩,道:“此话当真?”
胡老二信誓旦旦,道:“我那伙计赌咒发誓说亲耳听见那丫头自己说的,怕是有点古怪,哥哥要小心提防。”
刘胖子摇着蒲扇,沉思片刻道:“什么山神爷托梦?我就不信,不过是一头白毛畜生,分明是那丫头故意蛊惑人心,想着利用这个压住咱们的风头,好挽回她的名声。怕是她又故意下套让马六子钻吧!”
一说到马六子,胡老二不禁脸红,他啐了一口道:“哥哥别提那没出息的东西,早让兄弟赶了。这回是个精干的伙计,跟了我十几年,做事稳当着呢。不过,哥哥分析得也有道理,那丫头是当着诚掌柜的面说的这句话,可能就是想挽回自己的名声才故意这样说的。”
刘胖子点了点头。
胡老二看刘胖子同意自己的看法,又继续说道:“不过这丫头花样百出,也不能不防。这样,晚上叫一个手脚麻利的兄弟偷偷摸进庄家祠堂的厢房,在那丫头的酒坛子封纸中央扎一个麦管大小的窟窿,要做的仔细,让表面上一时看不出来破口。这样,明日哥哥的酒赢了那丫头最好,万一赢不了,那咱们就一口咬定封纸破损,是那丫头趁夜在酒里做过手脚,就可以反败为胜。”
刘胖子的脸色霎时变得难看,拉下脸道:“兄弟对哥哥就这么没信心?‘一日倒’那可是我祖传的秘方,别的不敢说,除了我们老刘家,这世上要是还有人能在一天的时间之内酿出如此口感适宜的黄酒,我情愿把头拧下来给他当球踢。”
胡老二知道自己话里有些造次,便陪笑道:“兄弟我对哥哥您的酒可是绝对有信心,这不是怕那丫头搞鬼么?”
刘胖子嗤笑一声,摇起蒲扇,道:“那就依着你吧,论起心眼,那丫头怎么比得了你小子的鬼机灵。事成之后,那绸缎铺子就归你了,哥哥只要那丫头的酒庄。把那丫头赶出祁阳镇,没人给酿酒,席老头子也撑不下去,这往后祁阳镇酿酒的就只剩下我一份啦。哈哈哈!”
刘胖子越想越开心,眼睛眯成一条缝。
一日一夜,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镇子上早就听说刘家酒铺与“女酒仙”要在“盛酒节”这天一决高下,输的人就要卷了铺盖离开祁阳镇,这场豪赌让人们心潮澎湃,恨不得立刻就到那一天,好早点知道胜负。因此天刚亮,人们就陆陆续续来到镇子的牌坊前,等候“盛酒节”的开场。
镇子的入口处是一块高大的牌坊,上面写着三个大字“祁阳镇”,进了牌坊就是好大一片宽敞的空地,镇子上的重大聚会,还有日常集市都在这里举行。
今日又是一年一度的“盛酒节”,布置得格外隆重,各处挂上了红绸,中央架起大台子,台子上放了几张八仙桌,摆了各家各户献出来的美酒,台下敲锣打鼓,耍龙舞狮,热闹非凡。
庄魅颜等人挤在靠近台前的位置看热闹,庄魅颜似乎一点也不紧张,与席若兰扬着手帕指指点点,说说笑笑。
席老爹默默吸了一口旱烟,靠近她身边低声提醒道:“三姑娘,待会儿就会有五位德高望重的长者,到台上亲自为各家各户的酒解封,挨个品尝,判断优劣。”
庄魅颜点了点头,抬起一双机灵的眼睛迅速往台上扫了一下,只见刘胖子与镇子上的族长以及乡绅们携手边说边笑走上台来。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刘胖子的目光从她的脸上掠过时,特意停留片刻,脸上笑意更浓,脸腮上的肥肉卖力地哆嗦着,本来就不大的一双眼睛眯成一条细缝,与身边的人说得更加起劲。
一番寒暄谦让之后,大家按辈分次序坐下,最有威望的庄氏族长颤巍巍站起身,台下安静下来,等待他宣布“盛酒节”的开始。
庄氏族长威严地咳嗽一声,环视四周。这时,人群外却响起一个声音:“县太爷驾到!”
人群顿时有些骚乱,在差役的吆喝下慢慢让出一条路来。台上的乡绅们听说本地的县太爷亲自光临,顿时觉得脸上增光,纷纷下台迎接。
庄魅颜也从未见过县太爷的尊颜,不禁好奇地多看了几眼。县太爷个头不高,是个矮胖子,一张面孔倒是和气,眼睛微眯,堆满笑意。身后跟着的瘦高个子,黑脸膛的男人便是他的师爷,两个人脸上都挂着笑,陪了三分小心。县太爷虽然走在前头,却时不时侧身与旁边的一名男子解说着什么。
那男子穿了一身纯白团花丝绸圆领长袍,金色镶白玉宽腰带,手里轻摇着一柄纸扇,模样俊俏,玉树临风。他漫不经心地左右看着,似乎对县太爷的殷勤不甚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