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此倒便宜了门口那些酒肆酒楼,他们趁机打出“凤香酒”“风鸣酒”之类的招牌滥竽充数,只等每日祁阳酒肆定量酒品买完之后就大肆叫卖,外乡人若是不知内情也就买了喝,也有买不起或者买不到“风鸣酒”的人坐到附近的酒肆,一边喝着替代品,一边暗叹自己运气不好。
祁阳酒肆对这类行径并不禁止,据说最初祁阳酒肆的伙计也曾经试图拆穿这些酒肆的鬼把戏,然而他们的东家却放下话,说自家的酒好,也不能断了同行的财路,因此才故意限量供应的。
现在已经是不过是未时将尽,祁阳酒肆已经挂出“酒品售完”的木牌,店里伙计们开始打扫厅堂,准备收工。而其他酒肆的生意则刚刚开始兴隆,知情的人们都主动绕开祁阳酒肆,门口冷冷清清的。此时却有一名黑袍男子信步向祁阳酒肆走来,黑袍轻舞,蝴蝶面具泛着银质的光泽,嘴角一抹轻笑,人们都认得这位是明天的主角,吴阳国的太子萧轩宸。
明日就是他大喜的日子,他不在家里准备,难道说这名“风流太子”还要出来招惹风流?
只见他信步走进祁阳酒肆的大门,小伙计手脚麻利地迎了上来,熟练而热情地说道:“客官,小店今日酒品已经卖完,如果您想喝酒可以到外面别家买去,若是想喝咱们三姑娘亲手酿制的正宗‘风鸣酒’却只好等明日早些来了。”
萧轩宸没有理他,静静地捡了个位子坐下。小伙计有些不知所措,跟在他身后,他看此人气派十足,虽然不是店里的常客,却也必定是大有来头的人物,京城天子脚下,能人辈出,小伙计那敢随便得罪。
萧轩宸坐定之后,抬眼含着笑意望着小伙计,沉声道:“给我来一壶大掌柜酿的新酒。”
“我不要陈酿,只要新酒。”他又补充道。
小伙计十分为难,把肩膀上搭晾的白手巾拿起来又放下去的,反复不定。
萧轩宸见他不动,又笑道:“那你进入跟你们掌柜的说,祁阳小白想喝一壶娘子新酿的好酒。”
小伙计还是似懂非懂眨巴着眼睛,里屋走出一名年轻人,相貌清正,穿着云青色斜襟宽袖长袍,小伙计看到这名年轻人顿时松了一口气,迎了上去,道:“掌柜的,这个人说——”
年轻人摆了摆手,他缓缓露出遮在袖袍后面的一壶酒。
“三姑娘说了,这壶酒是专门为你准备的,这是她七天之前亲手酿制的,名叫‘忘情酒’,是取自忘川之水酿成的。希望公子喝了这壶酒,虽得新人,勿忘旧恩。”
萧轩宸把玩着酒壶,解开瓶盖嗅了嗅,酒品毫无味道,与白水无异,他听年轻人说道最后一句话时,忍不住大笑起来,声音殊无笑意。
“怕是你学的错了,送我忘情酒,是要我把前尘往事一笔勾销,最好忘得干干净净,你却说‘虽得新人,勿忘旧恩’,岂不是大大的谬误。”
年轻人叹了口气,道:“不错,三姑娘说的是‘千古英雄功名在,不留人间一点情’,那句话不过是我庄志奇杜撰出来的,请公子自己慢慢品味这壶酒,到底是最有情的酒呢?还是最无情的酒?”
庄志奇拂袖离去,大堂里只剩下萧轩宸一个人坐在夕阳的余晖中,静静品酒。
庄府,玲珑居。
“小姐,您看看这些礼单吧,宫里的许多娘娘贵人也送来贺礼,要不奴婢念给您听听吧。”
庄魅颜轻轻抬手示意春菊不必费心。
她淡然开口道:“不必了,这些小事你与柳儿看着处理就好。”
“大管家派人传话来,说不知小姐要准备什么样的嫁妆,还请小姐示下。说只要小姐现在说的出来的东西,咱们都立刻办的出来。”
“我要一颗人心做嫁妆,他办的出来么?”
这句话噎得春菊直冒冷汗。
庄魅颜微微一笑,又低头道:“就算咱们现在买卖做的大,也不必如此张狂,贫不与富争,富不与官斗,这世界总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是,春菊记下了,以后会说给秀才他们听的。”
春菊来到门口对那些抬着各色礼品的小厮挥了挥手,于是成堆的礼品原模原样抬了回去。
“春菊,你陪我到院子里走走吧。”
“是。”
春菊陪着庄魅颜来到园子里,此时夕阳渐渐斜下,余晖笼罩着园中的花草树木,光线柔和。庄魅颜和春菊两人在园中小径上缓步而行,如今府里的人都在忙着明日大喜之事,外头忙得是不亦乐乎,园子里也被装点了一番,挂上喜庆的红绸布,廊下挂着红灯笼,更添喜意。她们绕过一座假山时,听到角落里有些琐碎的声音,似乎有人在鬼鬼祟祟地念叨着什么,此时夕阳越来越低,那里恰好是光线照不到的阴暗处,这个奇怪的声音叫人乍一听之下不禁毛骨悚然,竟像是来自地狱的诅咒。
春菊听说南国有一种秘术,能咒人生死,顿时暗暗警惕,悄悄走了过去。
只见在假山后面与墙壁的死角里,蜷缩着一个蓬头垢面的女子,神情恍惚,她一手拿了根针,一手拿着一个布做的小人,嘴里念叨着。
“我扎你的心,让你心痛欲裂;我扎你的头,让你生不如死;我扎你的嘴,让你有苦不能说;我扎……”
春菊看得分明,那女子正是庄府的大小姐庄美玉,想不到此人被婆家赶出门不过几天的功夫,竟然彻底疯了。春菊看着她咬牙切齿地诅咒着,心里有些不舒服,上前夺下她手里小人。
庄美玉哪里肯依,上来要抢,嘴里哭道:“你还我,坏女人!你还我布娃娃。”
春菊翻手推了她一把,庄美玉步伐不稳,跌坐在地上,立刻像孩子一样大哭起来。
“你欺负我,你这个坏女人,我回去告诉我娘!娘!娘!”
庄魅颜看到庄美玉变成如今的样子,心里并不觉得多么痛快,反而有些不舒服。也可能是因为她的母亲这么多年以来一直是疯疯癫癫,所以让她对疯癫之人容易产生怜悯之情。她叹了口气,示意春菊把小布人还给庄美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