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家媳妇感激涕零,她转身从贴身肚兜里取出一块黑不溜秋的物件,郑重地放在庄魅颜手心,诚恳地说道:“三姑娘,我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可以给您,这块牌子给您留着做个念想。”
庄魅颜接过来一瞧,不过是个铁制的小牌子,不值几个钱,制作很粗糙,正面刻了个骷颅头,线条潦草。牌子虽然色泽黝黑很不起眼,不过边缘还是很光滑,摸在手里还带着洪家媳妇的体温。庄魅颜有些好奇,但是不忍拂了洪家媳妇一番心意,便收了下来。
这时春菊一脸惊慌地跑了进来,拉住庄魅颜慌张地说道:“不好了!小姐!咱们门口围了好些人,大壮的马车根本出不去。别院里的人都在尽力拦着他们,可是人越来越多,他们马上就要冲进来了!”
庄魅颜一怔,脱口道:“来得这么快!”
洪家媳妇反而异常平静,道:“我给三姑娘添了不少麻烦,如果他们是来要我们母子的命,就让他们拿去好了。我不能再连累你们大家!”
春菊急得手足无措,低声道:“小姐,事没有不透风的墙,那老母狗既然能把这事情告诉咱们,必定也能告诉别人,奴婢偷偷看了一眼,为首的人就是洪家族长,今日之事恐怕很难善了,您快想个万全之策吧。”
“不然,奴婢扶着洪家媳妇悄悄从北门出去,先找个地方藏起来,避避风头再说。”
庄魅颜打量一眼洪家媳妇,摇头道:“她现在的身形太碍眼,你们根本走不出镇子,况且她的身体也走不了多远。这样,就按咱们上次说的那个法子,你去把准备好的东西拿来吧。”
“可是……”春菊迟疑着看了看小姐,又看了看洪家媳妇。
“现在什么时候了!能保一条命是一条命,快去吧,等他们冲进来就什么也来不及了。”庄魅颜厉声道。
不一会儿,春菊就端了一盆冒着热气的水走了进来,她随手掩了了房门。庄魅颜小心地拿出一个纸包,把里面的白色粉面冲进茶碗,轻轻搅匀,屋里的气氛压抑而紧张,洪家媳妇下意识抱紧肚子,缩进床的最里面。
庄魅颜面色凝重,转身对春菊点了点头,道:“开始吧!”
庄家别院,后方大园子的最外围,有一个隔于墙外的小小院落。如今,这个小小的院落里挤满了人,还有些人挤不进去,就攀上墙头向里望去。
人群为首的是一名面目威严的长者,正是洪家族长,他身边还站着一名中年男子,面色冷峻。
庄魅颜缓缓走出屋子,她平静地看了看周围黑压压的人群,面色如常,只是眸光更加严厉。
“洪家老爷子,您带了这么多人闯进我们庄家,难道就不怕魅颜去官府告你们私闯民宅?”
洪家族长微微一抬手,止住了人们的纷纷议论声,朗声道:“三姑娘,我等草民并无意冒犯您,只要您交出那个小贱人,一切好商量。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这等败坏风气的事情若不禁止,恐怕以后祁阳镇就没有安生日子可以过了!”
“三姑娘你出身大户人家,知书达理,不会连这个道理都不明白吧?”
“庄家三女。”一旁的中年人也缓缓开口,语气傲慢,道:“这件事情若是被你爹知道了,恐怕也要责怪你胡闹,不管什么下三滥的人都敢收留,这不是败坏咱们庄家的名节吗?你还是个未出阁的大小姐,何必沾染这些是非!”
庄魅颜眉头一挑,道:“奇大哥哥,魅颜确有一事不明,要向诸位叔叔伯伯请教。古语有言,女子初嫁从父,再嫁从己。既然再嫁可以从己,便是洪家媳妇与她男人你情我愿之事,你们为什么要强加阻拦?”
庄志奇闻言一愣,他在族里威望一般,辈分很高,排在第二位,有望成为下一任族长。他一心想做些几件震慑人心的大事情来以提高自己的威望,令族人臣服。所以,当洪家族长找他来商议如何去庄家别院声讨之事,他便满口答应。
庄志奇并没想到庄魅颜居然牙尖嘴利,当着众人的面质问起来,当即沉下脸,道:“三女,有你这样跟长辈们说话的么?实在无礼!这女子再嫁虽说可以,毕竟也要三媒六聘,把礼数做到,还需经过婆家同意,行过夫妻结拜之礼才算做数。礼数不到,私自苟合,与禽兽何异!”
庄志奇不愧是下一任族长的候选人,说起来头头是道,洪家族长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庄魅颜冷笑一声,道:“你怎么知道他们无媒无聘,又怎么知道他们礼数不到,是私自苟合?”
这句话就有些强词夺理,庄志奇晒然道:“那也容易,你叫这对狗男女与我们大家伙儿当面对质,如果有人为他们做过媒人,代送过聘礼,还主持过礼仪,那咱们大家伙儿也既往不咎。您说呢?洪族长。”
洪家族长点头道:“奇老弟说得有理,三姑娘,口说无凭啊!”
庄魅颜道:“如今正主儿跑了,只留下一个可怜的女子,自然你们怎么说怎么是了。”
庄志奇笑了起来,道:“三女,巧言善辩也不能信口雌黄,当着许多人的面,你如果拿不出确实的证据,单凭几句空话就想说服大家伙儿,岂不是痴心妄想!”
庄魅颜露出无奈的表情,眼底透出绝望,她用哀求地声音说道:“奇大哥哥,洪老爷子,上天也有好生之德,那洪家娘子好歹是你们家族的媳妇,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就看在她尽心尽力伺候生病的丈夫一场的份上,留她一条生路吧。”
洪家族长见状叹了口气,道:“大家都是乡里乡亲,我这个族长也不是铁石心肠,实在是——”
“若是她肚子里没有孽种,此事也就压下去了,现在,老夫也无能为力。”族长压低声音对庄魅颜说道。
看来之前给他送的二百两银子并非没有作用,洪家族长对庄魅颜的态度还是挺客气的,倒是那个庄志奇,冷眉冷眼,有些敌意地望着她。
庄魅颜微微垂了头,道:“既然这是大家的意思,众怒难犯,众意难违,庄魅颜一个小小女子怎么敢违抗各位族长的意思,公然包庇这样的人物。只是家丑不可外扬,族长,魅颜的意思是……您看这样处置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