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魅颜摇头道:“我们可以等,只是牛哥儿怕是不能等。关押不过是一时之计,秀才你也是知道镇子上的规矩,等明日早晨我怕会太迟了。”
杨秀才叹了口气,道:“我们也知道这件事情叫三姑娘为难了,三姑娘您是位未出阁的千金大小姐,沾惹这些事情对您的名声不好。只是,小可觉得此时必有蹊跷,牛哥儿定是被人冤枉的,小可不相信牛哥儿会是那样的人。”
庄魅颜眼睛一亮,刚才连杨嫂都觉得是憨牛儿酒后乱性,而杨秀才为何如此笃定?
“秀才,你说说看你对此事的看法。”
“其间内情我们外人自然都无法知道真相,只是,从牛哥儿平时的做派来看,并不是风气不正的那类人,况且但凡做了这类事情,之前总是有些苗头,咱们日常都在一起住着,不可能一点也看不出来,牛哥儿他与洪家媳妇很少接触,怎么会忽然和她做下苟且之事?依小可看来,牛哥儿就算有心要做那种事情,他能选春菊姑娘也不会选洪家媳妇!”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庄魅颜心里一震,道:“你怎么会这样想?”
杨秀才笑呵呵地解释道:“小可就是打一比方,小可觉得平日里,除了三姑娘,牛哥儿最听的就是春菊姑娘的话,跟那位洪家媳妇连招面都没碰上几回,别说什么情谊了。”
门外“咔嚓”一声脆响,两人一怔。杨秀才起身到门外看了一眼,只看到门边一滩水渍和几片瓷碗碎片,并不见人影。他回首将门掩了,摇头道:“可能是翠儿送茶过来吧,没瞧见人影。”
庄魅颜道:“咱们屋子里没有外人,说话也不怕的。秀才,你先去准备一下礼物吧,事不宜迟我马上动身。”
杨秀才起身告辞。
屋子一下静了,庄魅颜坐在主位的太师椅上,手里把玩着小巧的瓷杯,沉思片刻,肃容道:“出来吧!你还要躲多久?”
房门轻轻被人推开,春菊垂着头站在门口,她慢慢走到庄魅颜面前,忽然跪在地上,哭道:“小姐,都是奴婢的错……是奴婢害了牛哥儿。那日,席姑娘过来闹,牛哥儿也来找过奴婢,说……他说他喜欢的人是奴婢,奴婢就跟牛哥儿说,此生与他绝无缘分,叫他死了这条心……他当晚就跑去向席姑娘求婚,我本以为他这是对席姑娘回心转意,谁知道自此之后他性情大变,终日饮酒,这才酿下如此祸事。”
春菊和憨牛儿之间的纠葛,庄魅颜也隐约知道一些,如今看来这只是憨牛儿的一厢情愿。她伸手拉起春菊,道:“这种事情本来就说不清是与非,况且牛哥儿有没有做过糊涂事现在还是未知之数,你切不要急着把罪名往自己身上揽,不要太过自责。”
庄魅颜微微一抬头,忽然瞥见门口站着一个人,不由吃了一惊。
“若兰妹妹!”她失声惊叫。
春菊更是浑身一颤,慢慢转过头来。席若兰一手扶着门框边,用力抿着微显苍白的嘴唇,胸脯急剧起伏着,眸中燃烧着一种深深的恨意,死死盯着春菊。春菊心中胆怯,不敢抬头与她对视。
“若兰妹妹,你什么时候过来的?怎么不进来坐?”庄魅颜温柔地想打个圆场。
席若兰却咬牙道:“就在姐姐与春菊姐说话的功夫我过来了,看来若兰过来的真不是时候啊!春菊姐,我是不是该谢谢您的一片苦心?成全我和牛哥哥!”
眼圈儿已经蕴满了泪水,席若兰倔强地强忍着不让泪水流出来,嘴里说着“谢谢”,言辞生冷,隐隐有些敌意。庄魅颜见席若兰对春菊和憨牛儿心生误会,知道此时无法解释,赶紧过来拉住她的手,劝解道:“好妹妹,你误会了!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现在最要紧的是要先救出牛哥儿,其他的等他回来再跟你解释。”
席若兰一甩手,怒道:“解释什么?解释说他不过是为了跟人家赌气才来向我求亲的么?解释说他从来就没喜欢过我么?我席若兰也不是那没骨气的女子,从今之后他是他我是我,我们两个人没有任何关系!”
话音未落,她便扭身离去。
原本靠在小方桌旁的春菊听了这番话,顿时坐到地上,眼泪忍不住流了出来,又是委屈又是难过。庄魅颜看看席若兰的背影,又看看春菊,心里也很不是滋味。这是杨秀才已经在楼下招呼她。
“三姑娘,马车已经备好了,礼物也放在车厢里,您是现在出门呢,还是再等一会儿……哎呦!席姑娘,这,这是怎么回事?”
杨秀才与气冲冲的席若兰撞了个满怀,被席若兰抬手退到一旁,不禁有些惊讶,再一抬头,看到庄魅颜缓缓下楼来。
“走吧。”庄魅颜平静地吩咐道。
族长的宅院位于镇子的北面,与庄家祠堂只隔了一道胡同,三进三出的大宅院,十分阔派。庄魅颜一路留心,这宅院虽然没有自己家的庄家别苑那么别致优美,却处处透露着庄重的气势。
一进堂屋,正面的墙壁上挂着一副人物画像,画像下的案几上供着瓜果之物,香炉里终年奉着香,青烟缭缭,满屋都是浓郁的焚香气息。左侧墙上挂着几幅山水字画,显得庄重而静雅。
屋子静悄悄的,主人还没有出来,青衣小厮把她领进堂屋,她在下首坐了,小厮奉完茶便悄悄退去。不多时,随着一阵剧烈地咳嗽声,一位老态龙钟的老人在小厮的搀扶下缓缓从后面走了出来,在主位上落座。
庄魅颜赶紧起身,向族长施了礼。族长摆摆手示意她赶紧坐下,他老人家颤巍巍了半天,终于问出了一句话。
“三女呀,老夫知道你深夜拜访的来意,只是此事龌龊的很,不是你一个姑娘家该问的。”
庄魅颜知道此行不容易,却没想到老爷子第一句话就把事情堵得死死的,根本就不让她再说下去了。她想了想,笑道:“祖爷爷,魅颜只是一名小女子,却知道凡事义为先,若是我连伙计的死活都不闻不问,以后谁还敢帮我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