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虹只是拼命点头,眼泪再忍不住地掉了下来,她手握着鲜花,如同拥有了整个春天的美好,虽然现在还不是春天,但春天的美好此时已经永远留在她的心里了。
颜红衣又上了马,俩人一路无话,直往前走,前面现出了一片草地,河水正从草地上横穿而过,草地中央有一块时代久远的木板,看来这就是世代这里的人民过往的路径。
俩人下了马,廖虹小心地握着那朵鲜花,依偎在颜红衣的怀中,她的笑容很美,仿佛他们已经隔远了红尘,离开了江湖,已不再是桃花林里让人闻名色变的大杀手,此时,他们只是一对情侣,风吹过他们的头发,他们生活在春光之中。
茫茫的草地,雪花已经溶去大半,草地与流水一直往东,望不到边,这里本来看不到一个人的,但是却还是有一个人出现了。
一个永远寂寞,一个时刻寂寞的男人。
也许你可以看见他,无论在任何地方,他都可以出现,但他要不想出现时,你便有千军万马,也休想见到他一面。
他一直渴求高歌狂酒,渴求有真爱,渴求一生幸福,但伴随着他的,永远只有寂寞与孤独,因为在他的心中,已没有快乐的任何意义。
世界真有这么一个人,这个人就是高长恨。
高长恨的出现,总是令人很意外的。
廖虹望着高长恨,脸色立时变了,手中的花叶一片片在她手中凋零,她也缓缓地脱离开颜红衣温暖的怀抱,眼中的温柔一点点变得了冷漠。
高长恨的眼睛仿佛没有一时在注意着他们,却又像他们全在他的眼光之内,此时他说:“你们做的事让老伯太失望了。”
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伸手往地下一抓,便抓起一个人的头发,是个女人,是雪莲花,只是此时她已经不再能够说话,她永远不再能够说话了,只是她还是那么美丽,那么让人惊艳于她的美丽。
有一柄刀,一柄七寸的小刀从她的胸口刺了过去,刺穿她的心脏,连血液也没有看见一滴,她已经再也活不过来了,这是高长恨的手法,天下独一无二的杀招。
颜红衣只觉得热血沸腾,他认识地下已经死去的雪莲花,这昨天夜里还钻在自己怀抱之中的女人,此时却已经冰冷,颜红衣叫了起来:“是你杀了她?”
高长恨说:“是的。”
颜红衣大叫起来:“你杀了她,你为什么要杀她?你杀了她,我要你给她偿命。”说着,他拔出刀,刀光十分迷人,比阳光更让人迷惑,直向高长恨扑去,高长恨却已经不见了,这个神秘的寂寞人轻功也与他这个人一样神秘,仿佛是一抹空气,一下子混入了天地之间,再无人可寻得到,只有廖虹知道高长恨此时已经溜过草地,钻入了水中去了。她很清楚高长恨的性子,这是一个从不肯多费力气的人,他一直懂得享受。
此时的高长恨正躺在流水之上,像是躺在草地之上一样沉不下去,虽是寒冷的冬天,虽然凉水渗透了他的衣服,他却没有觉得有一丝寒意,他又说了一句话:“老伯让你去洛阳,因为在那里很快就要发生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是什么事?”廖虹忙问。
高长恨不再说话了,他犹如一抹流水,划出了好远。
颜红衣也不说话,他只是想哭,他也感觉到他的一生为什么会有如此寂寞,一个昨夜还躺在自己怀中的女人,此时却已经冰冷。
廖虹有些伤心,她甚至愿意去做那个现在正躺在颜红衣怀中的死尸。
无论那一个女人见到她自己的心上人为别人而哭,心里一定不好受的,她当然知道高长恨为什么要杀雪莲花,因为雪莲花必死不可,雪莲花与颜红衣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了,她一定会发现许多让她异外的事,而这些事,是绝对不会让任何一个人知道的,绝对不可以让除了他们几个人之外的任何一个人知道。
人死入土为安,因此护城河边草地上多了一个墓地,颜红衣呆站在墓前,廖虹不知要对他说什么,所以她选择什么也没有说,她只是站在他身后。
远远的千里之外,黄沙遍地的沙漠边缘,也堆着一个坟墓,陆小丹也正站在那里。
这条路正是她与胡丹长一次进入沙漠的路线,陆小丹在沙漠里呆了许多天,该做的事,该寻找的地方她都已经走过几次了,却也丝毫也没有得到任何胡丹的消息,她于是回到了中原,将胡丹以前用过的一些东西收拾起来,本来她还想去金如意房间里去找一找的,看有没有胡丹留下的东西,可她却忍住了,她厌恶那种地方,她只是在以前与胡丹一起呆过的一间客栈里住了几天,也就是那几天,她遇到了颜红衣,看到颜红衣背影很像胡丹,可看到颜红衣的脸,却是另外一个人,所以她出刀杀了颜红衣,至于颜红衣并没有死,她就不知道了。她也说不清为什么会给颜红衣一刀,仿佛她必须要杀了颜红衣,因为颜红衣的背影很像胡丹,而胡丹已经永远不会再存在了。之后,她又来到了玉门关外,她已经当这时是她最思念的人的长眠之地。
她就在玉门关外的沙漠古道边挖了一个大坑,将胡丹那些穿过的衣服与用过的东西全都埋葬进去,仿佛就是埋葬她所有的灵魂。
坟墓堆积好后,陆小丹就在路边搭上一个木房,就是用几块巨大的木板做成的房子,整日呆在那里。
从此之后,许多出关入关的人那曾见到这样的怪事,一个年轻貌美的女人居然在一块荒漠上守着一个坟墓。后来知道的人越来越多,几乎天天都有好事的人群前来观看这个看上去已经变傻了的绝色女子。
陆小丹似乎没有发现这些人,胡丹死了,这世界上已没有一个人可以再化解她心内的寂寞,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再让她开心起来,绝没有一个人。她在埋入这些衣服与物件时,已将她心中永远的快乐与幸福一起深深地埋葬下去。
她虽然不相信胡丹会死,更不相信诸如叶败姜如尘之流的话,只是她见不到活生生的胡丹,她也逐渐怀疑起来,胡丹一定已经死了,他若是不死,以他的性子,江湖上又怎么能一直没有他的消息呢。
陆小丹埋入了最后一杯黄沙,手也软麻了,她点燃了从关内带来的一大把纸钱,她并不相信鬼神之说,她如此做,只是希望胡丹在另一个世界里过得好一些,至于她自己,今后将何去何从,应该做什么事,她不知道,她也不去想。
一个人如果心死了,无论什么样的结果对于他来说都是一样的。
风沙又起,又平息,后又吹起,又平息,来来往往的人走了,又来了,来了,又离开,陆小丹还是经常静静地呆在坟墓边上,静静地看着风沙围绕的坟堆。
人生岂不就是这样,生生死死,死死生生,周转轮回,陆小丹一直没有走,她永远都不想再离开这个地方。
她就在这个地方呆了半个多月,她一个人,有时还有一些小孩子,小孩子本是好奇的,或者一些过往的客商,后来这条路上的人都知道在这关口有一个为男人守墓的美丽女子,陆小丹就打算在这里守上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