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当少妇听见那道士自称来自武当的时候,半点怀疑没有了,估计这世上有人若敢打着武当的旗号招摇撞骗,估计会死的很惨吧。见那道士一言不发闭目养神,少妇也不敢出声打扰,只是觉得手里的这包丹药过于沉重了一些,就这样直接拿走实在不该。于是乎临走之前少妇在案上留下一个颇重的福袋,看样子二十两少不了了。
那道人心中窃喜,估摸着少妇已经走远,便要收好福袋,谁知一睁发现小三百正掂量着福袋一脸笑意的看着自己,嘴里还不住打趣:“我说赵三甲呀,你几时还在武当山上带待过?我怎么没听你说过这茬儿?要不,耍一套武当剑法给我瞅瞅标不标准。”
被称作赵三甲的“道士”露出一副奸相,这下真的半分出尘气质都寻不到了,右手偷偷摸摸伸向福袋,嬉皮笑脸道:“我也就在武当山下吃过两碗素面,葱花都没放!”
小三百没好气道:“小爷我端茶送饭累死累活一天半锭银子挣不了,你坐在这里夸夸其谈几句,再送上两粒大力丸钱就送上门来,这什么鸟世道!赶紧给小爷砌壶香片来,不然我心里这气还他娘的顺不下来了!”
赵三甲见准时机一把抢过福袋,赔笑道:“你可不能打我这银子的注意,这都是要给惊禅买书上私塾的。”
小三百这才看了一眼傍边坐在破旧草席上的读书少年,八九岁的样子,长得还算眉清目秀,衣服补丁虽然多不过还挺干净,只不过不管谁人来了都是不理不顾,只管埋头读自己手中的《当世百家诗校注》。小三百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突然好像想起什么,掩嘴悄声问道:“我说老赵,这小子该不会是当年你跟哪个道姑的私生子吧?可怎么也不听这小子喊你一声爹?莫非你年轻是也是个风流种子,负了人家姑娘不成?”
赵三甲只是笑而不语,小三百也是无可奈何。无论自己如何编排这自称“御赐秀才”,他也只是笑笑作罢,可一旦提起他这个宝贝徒儿,必然三缄其口,半天放不出一个屁来。说及这赵三甲的来历,按小三百的话来讲就是:全城说书的一起讲也要讲上三天三夜。倒不是这所谓的御赐秀才来头真的如何了得,只是这版本太多,不辨真假,更何况这些个版本还全部都是由当事人自己造谣而来。今天还是圣上御赐的秀才,明天就是道教圣庭武当山的下任掌教,到后天又成了坐拥半座江湖奇珍异宝的来仪山庄的二庄主。不过这些冠绝天下的名头他也只敢在小三百面前说道说道,毕竟吹牛皮又不要钱,再说小三百也没有事后跟人嚼舌头根的习惯。好在小三百倒也乐得听这酸秀才的自卖自夸,虽然内容天马行空,但跟那群茶楼说书的比起来要精彩太多。
思绪正神游着,一直闷不吭声的第惊禅没由头的“噗嗤”一笑,抬头见师父和小三百莫名其妙地瞪着自己,脸颊微红,赧颜道:“师父,简哥儿!适才读书读得入迷了,没见着你来..”
“简哥儿”不以为意地摆摆手,瞄了一眼惊禅手中读物,问道:“小老弟,读的什么书笑得那么开心,莫不是你师父那天偷偷塞给我的《风月雅颂》?”
第惊禅这下子闹了个大红脸,谁不知道那风月什么的乃是当朝第一大****,作者兰山谷本是当年科举的状元,因仕途不顺回家种田,或许是在女人腰上种出了心得,才会有此书问世,也因为此书被封为世间第一大****。无数士子大夫口诛笔伐,大呼“有辱斯文”,兰山谷本人也从未辩解过,只是坊间传闻有一次“文痴”南宫妙手偶然间读到此书,批注道:“淫者见淫,智者见智”,导致此书又一次将被推上风口浪尖。
第惊禅知道冯简哥哥素来不正经,只不过知道归知道,到头来还是没能习惯,扬起书解释道:“简哥儿说笑了,惊禅刚才读到一句有意思的诗,一时没忍住才发笑的。”
小三百不以为然:“一群酸不拉几附庸风雅的俗物能写出什么有意思的东西,倒是那个叫兰山谷的家伙,文笔才是真的好,读起来那叫一个身临其境!”
第惊禅知晓想让小三百安心听他讲适才看到那句“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的妙处是不可能了,果不其然,后者不知从何处变出来一串糖葫芦塞到自己手上后又跟师父扯了起来,第惊禅舔了舔甜的发腻的糖浆壳儿,又专心读他的“应如是”了去。
赵三甲闷着头仔细数着今天的收成,将小三百冷落在了一边,小三百一时无聊,好心提醒道:“上个月还在西街桥口出当什么劳什子的江湖神医买大力丸,今天又来东街口冒充武当的道士买大力丸,你怎么就那么点出息,卖来卖去也就这大力丸了。这般几乎是打着旗号招摇撞骗,当心迟早被撵出太庭,到时候全身只剩下一条内裤了可别找我借衣服穿,老子跌不起那份!”
赵三甲将沾满自己口水的银子塞进怀里,洋洋自得道:“亏你比我要早来太庭那么久,难道就没有听说过‘东街不识西街狗吠,西街不闻东街饭香’这句话么?若不是两街都有一尊大佛压着,估计两边早就干起来了,也是怪我来的太晚,早些年来,这两街人打死蹦不出半个字的秘密我不全知晓了,搞不好还能借此赚笔顺风财。”
听赵三甲又自吹自擂起来,小三百也不言语,只是玩味的看着他,估摸着后者也是知道牛皮吹的太大,摸着光滑无比的下巴,补充道:“再说了,我上个月在西街待的时候,可是有美髯的!”
“德行!”小三百笑骂一声,随手抽了根竹签,也不细看,把玩一阵后随手仍在桌上,招呼道:“天要黑了,老子回去了!”
赵三甲瞟了眼顶上晒的烈的太阳,又看着桌上小三百冯简留下的“下下签”,下意识哼出了那句从小就唱给徒儿惊禅听的戏词:“一心不愿成佛,不念弥陀般若波..”